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彦玉嗯了一声，拉回柳嬷嬷，像个小大人一样叮嘱道：“嬷嬷，下次可别出来这么久了，我会着急的。”
红霞听了重重点头：“是啊嬷嬷，小姐醒来不见你，可急坏了。”
柳嬷嬷听了，眼神微动，用力回握住彦玉的手，仿佛想要告知什么。
彦玉没有道别，便这么拉着柳嬷嬷，带着红霞离开。这样的行为看似无礼，但恰恰符合了她原本没规矩的形象。
待彦玉走远，受了训的成婆子这才抬起头来，说道：“小姐如今可是脾气更胜曾经了。”
瞥了一眼煽风点火的成婆子，穆妙珊不怒自威，压的人说不出接下来的话。
成婆子精明一世，唯独此时犯了糊涂，被这么一瞪，自然明白自己说错了话，不由忐忑地直直跪了下去。
穆妙珊忙伸手作势要将其扶起：“起来吧，在这家里她好歹是个小姐，尊卑之分，若还需我来教你，那你也不必呆在彦府。”
“是，二夫人。”成婆子怏怏然地应了。
一旁的夏蕊心里也是月复诽不已，她向来有什么说什么，如今被彦玉这么轻描淡写地评价一句，这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
可瞧瞧成婆子的下场她就知道，二夫人这次是要做足贤惠的面子了。
回去路上，彦玉大步前迈，不做任何停留。
红霞只当她不痛快，一边小跑着追上，一边说道：“小、小姐，你慢点。”
回廊尽头，一个高大的人影挡住她的去路，伸手一掬胡须，严肃地说道：“女孩子家家，行走怎能此般没有风度？”
彦玉这才刹了车，柳嬷嬷同红霞连忙行礼：“老爷。”
仲杰平手前举，模了模彦玉的头，看似疼惜，实则动作僵硬，想来跟儿女亲近并非他所擅长。
瞪着大眼睛，彦玉做惊讶状，想了想还是开口唤了声“爹爹”。
“为父想过了，明日下朝，我带你同去上香。”肯定的语气如命令一般，没有商量的余地。说完，他似觉无事可说，这才转身离去，步伐矫健。
伸手模了模头，彦玉心觉这位父亲有了改变，脸上浮起一抹浅笑。到底是骨肉至亲，即便平日里凶，却也是一心向着儿女的。
淡金色的阳光打在她脸上，那份满足的幸福，竟此般炫目。
不由得，柳嬷嬷看的失了神，一直心神不定的她开口道：“姑娘笑起来真好看。”
红霞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咧嘴，彦玉毫不介意笑出一口白牙，与之前的含蓄大相径庭，颇为逗乐。
出来走了一圈，彦玉胃口更好，一屉水晶素饺便下了肚，配上软糯的莲子羹，早餐清淡不腻，味美余香。
待彦玉用过早膳，柳嬷嬷知道就算自己不说，彦玉也会想办法知道穆妙珊找她说了什么，与其绕个圈子，倒不如自己说了。
彦玉很正经地指着面前的凳子：“嬷嬷，你坐。”
“谢小姐。”柳嬷嬷有几分不同往日的拘谨，坐，将早晨所发生的事讲出。
彦仲杰让她请示穆妙珊，再做定夺之事与彦玉所听到的无异，但此时再听一遍却是另一番感受，既然彦仲杰此般抬高穆妙珊的身份，又为何要亲自现身，来在下人面前体现一下父爱？
之后柳嬷嬷便前往询问穆妙珊，不巧身子不适，便让她多侯了些时辰。
柳嬷嬷本也料到，上次没有来接受询问，晾着她也是情理之中。
听到这，彦玉脑海里飞转，若当真身子不适，为何自己刚才一点没看出来？再见柳嬷嬷从原本的态度坚定，到如今的意味不明，她觉得，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绝非这么简单。
待柳嬷嬷说完，彦玉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我就说姨娘不会是那等阴险之人。”
柳嬷嬷说完也不做评价，将话题转至明日烧香的事宜来。
翠荷自觉退了出去，站在门口守门，只留红霞一人屋里服侍。
红霞听柳嬷嬷讲的细致，不由插嘴道：“嬷嬷，小姐又不是第一次给夫人烧香，你未免太紧张了。”
柳嬷嬷斜了她一眼，轻描淡写地说道：“姑娘若是听话，我自然省心，可我哪次说的话她听进去了的？”这话里有些逾矩，却很显亲近。
彦玉板起小脸说道：“那是以前，好汉不提当年勇。”
屋里一片祥和，不时发出几声笑声，门外翠荷身上被冷风吹起了一层粟粒。这时红霞走出来，拉着她进了屋：“小姐吩咐了，还是进来热乎。”
翠荷听了，只觉如释重负，挑开珠帘跟着进了屋。
此时柳嬷嬷正在动手做绣活，彦玉则趴在床上，支着下巴看她，两条腿晃来晃去：“嬷嬷手真巧。”这话发自内心，让人听起来很是舒服。
生在前世，彦玉何曾见过此般精细的绣工，满目都是机器加工的产品。真正的手工制作却谈不上精致，少了原汁原味。
小指微翘，柳嬷嬷挑开耳边鬓发，浅笑嫣然。
时间静逝，一条红白鲤初具形貌，针脚细密，又不显厚重。亲眼见证了这个过程，彦玉跃跃欲试，但心知柳嬷嬷是熟练了，自然看起来简单轻松，想来也是废了一番心思的，便也没有露拙。
想必自身这个使惯了鞭子的，定然没有耐心来学刺绣这样的技术活。
看到她灵动调皮的眼神，红霞眨了眨眼，只觉自家小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难道是大病初愈话少了的缘故？想来是身子还不舒服，自然没精神发脾气吧，到这便没再深思。
到时间，翠荷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准备午膳。
放下的珠帘摇曳地碰在一起，发出一阵脆响。柳嬷嬷浑然不觉，细心地为鲤鱼点睛。这绣技看重的便是神，若只是形似，那也只能算学到皮毛，要做到身形具备，那才是一件名副其实的绣品。
大功造成，柳嬷嬷放松下来，僵直的腰带来一阵酸痛，眼睛也有几分干涩。低下头，只见彦玉不知何时歪着头睡着，她伸手拍了拍彦玉说道：“姑娘，该用膳了，醒醒。”
彦玉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翻过身又睡过去。
孩子气的举动让柳嬷嬷有些动容，便又让她睡了会儿，待午膳摆上桌才叫醒彦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