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老病死本也是常事,虽说七十古来稀,但王夫人日前正值不惑之年。照理说平日里保养的应该不错,岂是说没就没了的。
丁二这才说道:“那王夫人下肢浮肿,面色暗黄,又未曾好好调理。如今又家宅不宁,多忧多虑,只怕是就快不行了。”
彦玉只当他是听大夫说的,便想眼下如果王夫人当真不行了,王庭风就少了一份依靠,那王家争族长的战争会更加激烈。照理说他们家争他们的,可一心要把邻居拉下水就不厚道了。
难道真的要这样一辈子做个缩头乌龟不见人?
果不其然,这才一盏茶的功夫,王家三少女乃女乃周氏就递了帖子,要探望彦玉。
彦玉一看就愣了,哪有这般大摇大摆不顾婆婆来讨好邻居的?仔细一想,来的仅是五房的死对头三房,两房都是嫡出。许是那王夫人为了王庭风而隐瞒下病情,只等着看儿子掌权再撒手,当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一次穆妙姗并未拒不见客,将人迎了进来,茶水款待一番只说彦玉还在休息便又把人送了去。周氏如今能进了这彦家的门就已经很是意外,探望一事本也是借口,眼下穆妙姗送客,便也不多留,识趣地回去了。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杨氏见了便也让人拿了自己的名帖去探望彦玉,自己则跟王庭风温存上了。王庭风对杨氏如今的识大体很满意,自是一番怜爱,又因了之前的许诺让杨氏放了心,两人也更加亲密了一些。
然而杨氏的人却没能如愿进彦家的门,只有无功而返。
三房听到了更觉是对自己青眼有加,便觉得这族长之位还是有争取的必要的。
而杨氏因跟着王庭风小别胜新婚。并未第一时间听到消息,等一觉起来已是下午用餐的时间。听了白嬷嬷说的话,自是心下一惊。难不成彦家当真要帮着三房?
又叫了那人来问话,那人只说守门的婆子说主子都歇息了,不能擅自打扰。
杨氏听了心下略安。自己都打了个盹,午休也是人之常情。又想着许是自己没能亲自前往。让彦家觉得看轻了。当下便换了一套浅紫色百合裙,外套一层粉色花纱,头梳百合髻,竖插弯月鎏金钗,未施脂粉便此般去了。
如此打扮也是为了投其所好,回想遇到彦玉两次,无一不是清新可人。而不是用明晃晃的金饰来显示高贵。那种内敛,才是真正的大家所能拥有。
不过这次杨氏失算,即便是她本人,也没能入了门。又听门子说是二夫人跟小姐在湖边纳凉,不便见客。杨氏踌躇一般,觉得此事还是要同夫君商量才是。
王庭风听了,自揽过她入怀:“那一家横竖男人不在,门看的紧些也是正常,难不成还要靠了一个不登台面的妾来造势?”
杨氏觉得也是这个理,但还是有几分犹豫:“可三嫂今日就已经拜见过了。我们不去岂不是失礼?”
“失什么礼?”王庭风有些不耐烦,放开杨氏自端了茶喝,“给她点颜色,她还开起染坊来了。若是彦仲杰有个三长两短。有的她们来投靠我们的时候。”
如今杨氏也有了眼力,见他面色不虞,便靠了过去,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声音软软糯糯,自有一分风情。
王庭风却只是皱了皱眉:“行了,我去书房,你早些睡。”说完便起身离开。
在门外的白嬷嬷本想着小两口若能梅开二度,早点怀上孩子,那自家姑女乃女乃的地位更稳才是。哪知才一会儿功夫王庭风就出来了,一声不吭地大步去了书房。白嬷嬷忙走进屋,好言劝着:“我的姑女乃女乃,您又说了什么把姑爷气成那样?”
杨氏心里委屈:“我哪有气他,都照了你吩咐的,处处让着他,他还给我使脸色。”说着又咬牙切齿起来,“他定是还想着林婉月那个小贱人,才把气出在我头上。”
“如今姑爷也说了不会再纳妾,夫人应该放宽心才是。”白嬷嬷看自家姑娘这样,更加认定是杨氏把人气走了,只有暗自叹气。
杨氏也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只把新帐旧账都算到了林婉月头上,又想着如今她身败名裂且不说嫁给好人家,就连有没有人要都是难题。就算入了门,定然不是续弦便是平妻,跟自己完全没得比。如是,心里才舒服不少。
林婉月是林家大房里唯一一个嫡出的血脉,林大人和夫人一直当做掌上明珠。林婉月又跟她表哥青梅竹马,两家未曾没想过结为亲家,如今却被杨家先一步登门入室,断然没有把女儿再嫁入王家做妾的道理。
况且闹了这回事,林婉月的清誉已是不保,除了下嫁别无他法。
林夫人闹不过王家,又不知王夫人如今已是病入膏肓,便断了同王家来往。
母女俩整日以泪洗面,初始林大人还会细声细气劝两句,可见多了也觉心烦,便夜夜宿到了一个小妾房里。这口窝囊气他吃着也不舒服,若不是自己的官比不过王太守,这事定能给女儿一个说法。
本想着能攀上王家五房的亲,两家向来交好,定能助自己官路畅通。如今出了事,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若不是有那心思,又怎会纵容女儿再三去找她表哥。
说起来也都是那杨氏小肚鸡肠,不管怎么说,这梁子结下了,没有不报仇的道理。无论如何,都要以牙还牙!
林夫人劝了女儿这么久,看女儿神色愈发憔悴,心痛不已。恰闻王家三房能入了门探望彦玉,便想着还是让女儿进彦府,横竖从妾做起,倒也算是放低了身份。
听了母亲的打算,林婉月揪着帕子却是不安:“母亲,女儿虽没做出败坏名声的事。可也毁了清誉,如何还能入的彦府的门?”
“这彦小姐前年死了娘,跟现在这房姨娘正不对付。你若是讨好了她,有她帮你定是妥妥的。”
想起那日赏花宴看到彦玉瘦瘦小小的,林婉月便当是受了姨娘的虐待。不由叹息:“玉儿妹妹也是一个可怜人。”
“她哪里可怜?她还有皇后娘娘给她撑腰,可你呢?”说着林夫人又抹起泪来。“如今老爷已经不管我们娘俩了,若不试试,你就只有听他的嫁给人做续弦。”
林婉月面上一白,自是打心底地不肯:“可那二夫人也不是个好拿捏的。”
“她不好拿捏我们就不从她入手,但那位彦小姐可才是个孩子,自然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你要放下了身段。自然也是好相处的。”林夫人越想越觉得可行,便谆谆教导,“如今你表哥那房里的人冲撞了彦小姐,王家要想跟彦府有来往已是不可能的,你想想,王家跟彦家一比,谁更得势?”
林婉月记在心里,又问:“可彦大人他……”
林夫人只当女儿是顾忌彦仲杰的年纪,便又劝慰:“彦大人如今不过三十出头,你若入了门。好好打理,自然有当主母的一天。况且现在彦大人去了西南赈灾,若是回来,那可就是功劳一件。少不得皇上的赏。”
“母亲,女儿明白了。”林婉月点点头,“那杨氏不过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对我欺到此般地步,将来,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好姑娘,你明白了就好。”林夫人抱着林婉月又哭起来,心里还是说不出的苦。
第二日天一亮,林婉月就穿着一新,细细地整理了了妆容。头梳飞云髻,斜插一支如意簪,又戴了两只宝华银步摇,行走间摇曳生姿。细眉不疏,五官清丽,这么一打点,倒更出众了几分。
她本就身姿丰腴,便穿了一条金边团锦曳地长裙,将玲珑的体态勾勒的愈发动人心弦,便是林夫人见了也连点头赞好。
备好见礼,林夫人自带了女儿前去彦家别苑。
等下人递上拜帖,林夫人才和林婉月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丽人落地,身姿婀娜。
门子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才跑去报信。
拿着拜帖前后翻看了一下,穆妙姗笑着放在一边。门子只当是跟往常一般打发了去,便说:“小的这就去告诉他们,二夫人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穆妙姗不禁浅笑:“谁告诉你身子不适了?春玲,去叫小姐来见客。”
门外林家母女都揪着心,生怕自己又被打发回府,便忍不住往里探望了两眼。林夫人又好言相问了门子几句,门子都回的滴水不漏,便让人心觉这彦府当真不凡。
过了一会儿,前去通报的门子回来了,笑着说道:“林夫人,林小姐,两位里面请。我家小姐和二夫人正等着你们呢。”
林家母女不禁有些受宠若惊,林婉月更是在袖中握紧了手。两人相携走进朱门,目不斜视地打量起别苑的布置来。这一块别苑本都是一样的风格,但自从彦玉的母亲元虹亲自指导修葺后便显得不同。
庭院深深,曲折延回。
古树参天,凉风习习。
当真有一番江南水乡的布置风格,匠心独运,别具一格。
林婉月暗自赞叹,对这喜欢不已,想到日后自己有机会也能住在这里,心情不禁就好起来。林夫人见女儿面上带了真切的笑意,也跟着笑起来,这彦家跟王家,那就是云泥之隔。自己当初怎么会听了姐姐的,一心要把女儿塞到王家去?
想到女儿免不了伏低做小,林夫人神情又多了一丝苦涩,倒对这精致的别苑没了心思探索。
林婉月察觉到母亲的情绪,伸手捏了捏她,笑着说道:“母亲,我同小姐与二夫人有过一面之缘,如今能再见到,当真是女儿荣幸。”
前面带路的小厮就忍不住窃笑,二夫人不过关了几天门,这些人就把她们当天仙了。
这一头彦玉穿着妥当就去了穆妙姗的院子,路上思索起来,好端端的,为何要拉出自己来见林婉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