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夜已经很深了。欧阳法官终于志得意满,最后看了一样这个暖意洋洋,让人气血奔腾的洗浴城,就要离开了。他本想招呼司机的,又忽然发了善心,打算自己一个人叫个出租回家算了。这已经是第几天不回家了,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来到马路边的时候,才发现这仲春的季节,居然还有这么大的风雪,冷的直让人颤栗。
还好,出租车很快来了。他晃晃悠悠打开车门,就半躺在后座上养神。车里可比外边暖和多了。迷迷糊糊里看见司机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司机回头问他到哪里去。他嘟囔的说了地址,司机还是不开车。等他说了三遍,汽车才慢慢动起来。
“你是个法官吧?”好像是司机在问他。
“嗯。”他随口答了一句。可立即就后悔了。他想自己穿着便衣,怎么也被认出来了?不要这么放松警惕。
“是在省中院工作吧?”确实是司机在问他,这次他听的很清楚。
有了刚才的后悔,这次他一点表示也没有。只是沉沉的闭着眼,就跟真睡着了一样。
从洗浴城到家,也就十分钟的路,这点他开始还是清楚的,因为刚才还想着下车给钱的事,手里就准备好了10元钱。
可到底是怎么下车的,他已经记不清了。现在清楚的是,他身处一条黑漆漆的小巷。这里,看起来像是自家小区门口,可又不敢肯定。
在他面前有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他的去路,他不知道该怎么过去。他感到自己的身躯很沉很冷,只好低着头,任凭全身颤栗着。
可怕的沉默。
“你想干什么?”还是欧阳法官先开了口。
对方没有答话。
“你想干什么?”欧阳法官又问了一句。
“……”对方仍然没有答话。
一阵风吹来,法官都觉得自己的问话没什么音量,尤其是在对方沉重的呼吸声面前,好像刹那就被淹没了。
欧阳法官的心跳好像更快了。克制不了的颤栗也更加剧烈。模模糊糊的黑暗里,那个高大的身影距他更近了。看起来像刚才那个司机,又像今天判无期的女犯。
恐怖的沉默,连风声也没有了。
又是法官沉不住气了。他低着头,开始小声嘟囔。
“你不该跟我过不去。我是无辜的。你别看我是个法官,其实我什么也说了不算。上面说你捡的黄金太重要,说要按盗窃罪论处,我当时也跟他们说了你只是在垃圾箱里捡的,可没管用。你想这是300万啊,没准是人家安排好等着下家来拿的,谁让你太巧碰上了呢。塞翁失马的道理你也该知道,哪有天上白掉馅饼的好事?我也知道拣软柿子捏不好,判你无期实在不是我的本意。可我也要在这儿混啊,怎么能跟上级对着干呢?怎么能跟法律对着干呢?判你刑的是法律,是法律机关,绝不是哪个人。法律是这个国家的所有人制定的,总的来说是公平的。当然不公平的事也很多。虽然我是个法官,可这些决定完全不是我能左右的,只不过上级的决定通过我的口念了出来罢了。这完全是一个手续,是一道法律程序。在这个过程中,我不过是一个机器,一个录音机而已。求你千万不要跟我过不去……”
过了很长时间,欧阳法官说了很多的话,觉得心情稳定多了。他稍稍抬起头来,可那个高大的身影,还挡在前头,一点也没有躲开的意思。
又是一阵风吹来。突然,耳边传来几个女孩的声音。法官警醒了一下,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么黑,原来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只听一个女孩说:“睁开你的狗眼看看,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到了十四岁。”欧阳听出来了,说话的这个,是前几天刚判了卖啊yin的初中生何某。
尽管是骂人的话,可他听着也觉得到眼前是个美人坯子。他想,怪不得惹得一个局长大人舍得出6000元的高价呢,实在是值啊。现在尽管不是初夜了,以后也该着机会尝一口才好。欧阳这样想着,就觉得下面有点的兴奋,看来自己还不老。一个来俩没问题。
就在这时候,又一阵风吹来,欧阳法官感到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似乎还跟着一声恶狠狠的咒骂:“你们这帮畜牲。”他有点心虚,不知道是为自己刚才的想法,还是为前几天的判决。也不知道刚才这脸上是那个似乎给的耳光,还是风吹起来的雪花。
这一下,法官的那点完全衰退下去了,又变成了深深的恐惧。荧光里法官悄悄抬起胳膊,看到腕上的手表已快两点了。四周没有一点其他人的痕迹,下意识模模口袋,好像也没有感到手机的存在。他知道现在呼救是徒劳的。
于是,他又低下了头。
还是长时间的可怕的恐惧。欧阳实在受不了了。
“请你原谅,不是我要这么判的。根据法院规定,行为人不知对方是幼女,双方自愿发生性关系,情节轻微的不属犯罪行为。你拿了人家的钱,又没有声称自己不满14岁,还不能提出被强迫的证据,自然不能算强啊奸了。至于”拘留15日,罚款5000“我也知道太轻。可人家是局长,有人脉,早就打点好了的。所谓破财挡灾,受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也没办法。其实我就拿了5000,院长拿了5万呢。你千万不要把仇结在我身上,要报仇也该先找官大的开始。你现在拦住我,叫我怎么办?老实说,我也是有怜悯之心的人,我女儿也13岁了,我刚开始当法官的时候,也希望做个包公。你们放我走吧。我以后尽量不再干太缺德的事了……”
欧阳法官一遍一遍的重复着自己的话。
可那个高大的男人和那些漂亮的女孩再也没有说话。
欧阳低着头,一直不敢挪动半步。
当人们发现欧阳法官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他双手伏在地上,头和双膝埋在雪地里,已经冻僵死掉了。
他的面前有一根高大的电线杆。
第三天的报纸上有这样一条新闻:省法院召开隆重的追悼会,沉重悼念人民满意的好法官欧阳为民同志。该同志带病坚持工作,积劳成疾,累死在自己热爱的工作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