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县原本由朱孝义统辖下营驻守,也就是说,荆县是朱孝义的地盘。
现在,朱孝义是虎啸军中的主力战将,朱仕珲就算不想把节治使传给朱孝义,也不敢拿这个儿子怎么样,他还得依靠朱孝义应付外来威胁。
正是如此,在安排朱孝信的少营进驻荆县的问题上,朱仕珲不可能武断,甚至不可能在短期内做出决定。
两日后,朱仕珲发布了一道告民书,以朱孝信的名义,宣布在崮梁、荆县、施县、以及百市集四地设立施粥点、难民营地,赈济、收容难民。
当日,李洪涛就收到了一份并没有让他感到意外的“礼物”,朱孝信派人送来了五百粮银票,两百担糙米,一百担面粉,以及一份由朱孝信发的文书,凭该文书,李洪涛可以在汇广钱庄换到足额银两。
“尽快去把银两都换回来。”李洪涛从本质上不太相信这些“纸币”,真金白银才是最可靠的。他又对蒋晟说道:“回来的时候,去荆县县城一趟,请几个木匠,泥瓦匠,还有烧炭师傅,我们这边的工程也要抓紧开展。”
“两日内我就赶回来,还有别的事吗?”
李洪涛看了眼正在远处带着一群难民妇女在清洗衣服的张玉璇,迟疑了一下,说道:“给玉璇也买点东西回来吧,这段时间让她受累了。”
蒋晟没再多问,叫上几个军士就出发了。
对李洪涛来说,朱孝信的这点“施舍”只算得上是杯水车薪。他根本就没有料到,在消息传开了之后,五日之内,竟然涌来了八百多难民,还有难民在源源不断的赶来。如果不是朱仕珲及时发布了“赈济令”的话,恐怕赶到百市集来的难民将更多。
到现在,住在百市集的难民总共有八百七十四人,其中三百七十二名十二岁以下的孩子。如果小孩的饭量算半口的话,这就是六百八十八张吃饭的嘴。这么多的人,对李洪涛来说,绝对是巨大的压力。
按照蒋晟的初步估计,在冬季到来之前,难民的数量肯定会超过一千人。入冬之后,因为天气寒冷,所以还得增加食物供应。以最低标准计算,每天也要消耗掉十八担粮食,也就是说,一月就将消耗掉五百四十担粮食。
拿着这些估算数字后,李洪涛都快崩溃了。除掉每月少得可怜的粮饷外,如果全部靠购买的话,就算以价格最低的稻谷计算,每月都需要支出至少一百七十多两白银。实际上,肯定得补充一些更有营养的食物,比如面粉,糯米等等,这样一来,每月的伙食支出将在二百五十两左右。这远远超过了李洪涛的承受能力。
这也是李洪涛在朱孝信面前“装穷装惨”的原因了,他不是在装,他确实很穷,很惨。可是,朱孝信的回溃却让他有点失望,区区五百两白银,三百担粮食,最多顶两个月而已。
除了养人之外,怎么安排这么多难民也是个问题。
五百亩战功授田都已经“承包”了出去,这也只安顿了十户难民,连老带小,总共不过四十四人而已。
李洪涛没有放弃,他也不能放弃。
在安顿别的难民,或者说是利用别的难民的问题上,他找到了很多的解决办法。
一是借此补充甲队的兵力。他要了二百五十个兵员名额,之前只有七十七个手下,还有一百七十三个空缺。李洪涛在招兵的时候要求极为严格,只招收年龄在十八到二十五岁之间,身体健壮,身高在一米六五以上,没有疾病,没有不良习惯,家里至少还有一个壮年劳力的男性。因为进甲队吃粮饷的“门槛”太高,所以八百多难民中,只有五十四人合格。李洪涛将这五十四人全部编入了五个战斗排,并且由各排排长负责对其进行训练。
二是把壮年妇女都组织起来,分担军营与难民营的日常工作,主要就是清扫营地,浆洗衣物,准备伙食,照顾老人等等。这样,所有的兵都可以把精力用在训练上,而不需要操心日常生活。这也分担了张玉璇的压力。李洪涛还派人去买了几头种猪、种牛、种羊,几十只母鸡回来,在营地南面开办了“饲养场”,以保证肉类供应,每名官兵每天还能吃到一个鸡蛋。
三是将其他的劳动力——主要就是十六岁到五十岁,未达到参军要求的男性——都利用了起来。烧砖、制瓦、伐木、烧炭、修缮房屋、整修道路,对授田附近的灌溉水渠进行了修理,甚至还挖了一条渠道,将山里的一股泉水引到了营地里,获得了干净的水源。李洪涛没有给这些劳力发“薪水”,劳动的报酬就是每日三餐,餐餐管饱。
这些都只是针对普通劳动力,另外还有几个有“手艺”的劳动力得到了特别的利用。
李洪涛为他的医疗班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班长:钟素珍。此人原本是乡村赤脚医生,虽然名字有点女性化,但是医术还算不错。
李洪涛还找到了两个木匠,只是这两人做不了精细活,只能在搭屋建房方面出点力。还有三个泥瓦匠也被“发掘”了出来。对这些人,李洪涛是必须要开工钱的,毕竟这个时代里手艺人在哪都受欢迎。
最大的收获是一个叫邓颐斐的年轻人。此人被一伙难民所救,岁后与难民一起来到百市集的。据他自己介绍,他是某支小商队的镖客,也就是类似于保镖性质的车夫,同时还是商队的文书,能识文写字。对于“文化人”,李洪涛求之若渴,赶紧就将其收入了队里,做了第二名连部文书,只是暂时没有给邓颐斐安排军职。
除了劳力之外,还有两类难民让李洪涛头痛,一是老人,二是孩子。
老人还好处理一点,李洪涛尽量让他们发挥了“余热”,照顾孩子,监督工地,管理营地,到山里拾柴禾,反正都是些轻体力的劳动。
孩子就让李洪涛有点头痛了。这个时代,孩子是不受重视的,这让李洪涛根本无法理解,在他的观念中,孩子是最重要的,是整个社会的未来。结果,李洪涛力排众议,头脑发热,以每月二两白银报酬,从荆县请了三个教书先生,开了大中小三个班,将三百多名孩子全都送去读书,并且保证所有孩子都能够吃饱饭,每天一个鸡蛋,保证营养跟上,免得像他们的父辈一样,落得个后天营养不良的身体。
原本荒凉的百市集一下就红火了起来。用一个之前在百市集生活了几十年的“宿老”的话来说:百市集建镇上百年的历史中,从来这么繁荣过。
在繁荣的背后,是更大的负担。
吃的问题就已经让李洪涛头痛不已了。住的问题还好,正在解决之中,按照工程进度,入冬之前,大部分人都能够住进房舍之中。真正让李洪涛感到头痛的还是穿的问题。
新增添了五十六名官兵,李洪涛为他们各定制了两套秋季军服。
秋装的问题还好解决,反正秋天冻不死人,冬装的问题就有点棘手了。
难民中,只有三分之一的带有棉衣棉被,其他的都没有御寒的衣被。甲队官兵更是连一件御寒的衣背都没有。
“一件棉衣至少需要一斤棉花,一条棉裤需要八两棉花,一床棉被至少需要三斤棉花。”蒋晟不在的时候,邓颐斐成了李洪涛的“财务”助理。“现在甲队有一百三十五人,按照每人一件棉衣,一条棉裤,一床棉被计算的话,需要六百四十八斤棉花。另外,还有大概六百名难民需要御寒的衣物,就算不考虑给他们置办棉被,也需要一千余斤棉花……算上制作时的损耗,总共需要大概一千八百斤棉花。”
“这要多少钱?”李洪涛悄悄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
邓颐斐迅速计算了一番,说道:“一担棉花二十斤,实际只有十八斤左右,崮梁的价格是一两五十钱,也就是说,总共需要二百七十两白银。另外还得算上布匹,裁缝的工钱,总共得花大概五百两左右。”
李洪涛倒吸了口气,对现在的他来说,五百两白银,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钱还是次要的,时间。”邓颐斐也叹了口气,“还有两月就将入冬,就算那十五个裁缝加班加点,我们再去找十个弹棉花的匠人,恐怕两个月内也制不出这么多的棉衣棉被。”
“这个可以多找裁缝与匠人。”郁闷归郁闷,问题总得解决,李洪涛又说道,“等蒋晟回来之后,你们两一起去崮梁,设法采购棉花,如果崮梁那边买不到这么多棉花的话,就去别的县城买,顺带把师傅请来,我们得抓紧时间。”
事情就这么订了下来,可李洪涛心里很清楚,他得去找到更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