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鹏飞和晓月同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人,他俩同年同月生,晓月比鹏飞大几天。晓月的父母是乡干部,而鹏飞的父母则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晓月的家庭环境比鹏飞好多了,他们俩家,一家住在村头,一家住在村尾。鹏飞和晓月自小一起上学,小学、中学时都在同一个班级,虽然同在一个班级,他和她的话却不多,见面只是相互点个头,而晓月的脸蛋就会泛起一层。鹏飞是个寡言的人,晓月是个活泼女孩子,但在鹏飞的面前,她却不能活泼起来,总是一副含羞答答的样子。
到了高中,鹏飞被分到重点班,而晓月则呆在普通班。他俩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彼此都在为高考备战。偶尔的遇见,彼此也只是轻声道个好,晓月还是照例的红着脸匆匆而过,鹏飞有时会驻足凝望那个匆匆而去的身影,眼里含着一丝丝笑意,然后也甩甩头急匆匆的离去,好像害怕别人发现他心底的秘密。
高三时,学习更加紧张和忙碌了,鹏飞和晓月见面的机会更加少了。高三是确定人生的方向,晓月和鹏飞都不敢掉于轻心。晓月把对鹏飞的思念深深的压抑在心中,她相信鹏飞会明白她对他的感觉,她相信爱情应该是一种心灵的感应,不用说出来,而对方也能感知到。
高考放榜了,晓月被一所重点大学录取,而鹏飞则是发挥失常,只考上了一间普通的大学,世事往往就是如此捉弄人,鹏飞一脸的失落。晓月想去看望鹏飞,但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晓月不是一个会安慰人的女孩子,特别是面对自己所喜欢的人。晓月的心事,只有好友欣儿知道。欣儿鼓励晓月对鹏飞说出来,还对她说,如果你现在不说,也许就没机会了,缘分就错过了,多可惜呀。但晓月依然选择了等待。
即将各自奔赴不同的学校,分离的日子即将到来。晓月在等待,等待鹏飞亲自对她说出那三个字。但直到开学的前一天,鹏飞还没有出现在晓月的面前。晓月的心碎了,泪流满面,难道鹏飞的心不似她感应到的那样,没有一丝丝的眷恋?晓月就这样带着遗憾、带着伤痕去到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她四年的大学生活。
二
大学四年,转眼即逝。而在这四年间,鹏飞和晓月从没有联络过,虽然同住一条村,却也没见过面,也许是缘尽了。晓月在大学里没有交过男朋友,宿舍的女孩子都当她是一个怪人,常打趣晓月说,你这个古典美女,什么样的男孩子才能你的心呀。每当这时,晓月只是抿着小嘴笑笑,不言语,而心间会浮现一个影子。四年来,从没有忘却这个的影子,也许一辈子都不能忘怀。大学毕业后,晓月被分配到镇政府工作,晓月的工作相对来说比较轻松。
鹏飞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乡村企业,担任副厂长。企业不太景气,上级安排他来此工作,要求他改善工厂的现状,把企业做强做大,鹏飞的工作压力很重很大,但他相信凭着自己的本事,一定能把企业扭亏为盈的。年轻人,就是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鹏飞在大学时就结交了女朋友,叫玫。玫是个高挑、白净的女孩子,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银行工作。玫的父母是企业单位的普通职工,玫的父母催玫和鹏飞快点结婚,说怕鹏飞当官后会变心。而鹏飞的父母也想他早点结婚,早点抱孙子,农村人的观念就是如此。鹏飞是个孝顺的孩子,工作半年后,就和玫结婚了。婚后,鹏飞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家里都是玫一手打理持,而玫也无怨无悔的,玫是一个难得的贤妻良母。二年后,玫生了一个儿子,家里就更忙了,在鹏飞的努力下,企业也慢慢有了起色,三年后,老厂长退休,鹏飞顺理成章的做了正厂长。
晓月也从同学处,断断续续听到有关鹏飞的消息,知道他成亲了,做父亲了,还知道他事业顺利。晓月平静的接受这一切,没有哭泣、流泪,那泪在四年的思念中早已流尽。晓月的父母也催促晓月快点结婚,岁月不饶人呀,晓月都快三十岁了,踏入了剩女的行列。其实工作以来,追求晓月男人不少,只是晓月的心装不进去。心,很小,只能容一个爱人的位置。爱一个人不易,忘记一个人更难。用一秒来爱上一个人,但却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忘记一个人,那是痛苦至极的事。晓月就像大海里的一片孤舟,不知何处是归宿。
三
鹏飞的事业一帆风顺,家庭和睦。在他40岁那年,因工作出色,被提升副县长,主管全县企业,鹏飞已是这个县城的大红人。鹏飞的家也从小镇搬到了县城,离晓月越来越远。而晓月依然默默地关注着他的一切,静静的欣赏着另一个女人的男人,心无悔。
那一年的冬天,鹏飞收到高中母校庆祝建校五十周年的请谏,邀请所有的学生回校举行庆祝活动。鹏飞的心里不禁浮现出那个看见他就脸红的女孩子,她也早结婚生孩子了吧,生活也过的美满幸福的吧。当年,他是知道晓月喜欢他的,当然他也喜欢她,只是因为他没考上重点大学,觉得配不,所以才不敢于向她表白。他认为晓月在那所名校,一定能找到一个比他更好的男孩子。但是世事往往不是如人们所想的,更多是事与愿违。鹏飞望着窗外的夜空,点燃一根烟,默默地想着这个深藏在他心里的女人,是否一切安好。
校庆这一天,热闹非凡,而鹏飞肯定是这次盛宴的主角,有谁不想巴结这个县长呀。而鹏飞却常左顾右望的,在寻找那个脸红的影子。晓月和欣儿也回到母校,学校的一草一木,勾起了晓月的点点滴滴回忆,那一个影子涨满了她的心扉。欣儿早已为你母,老公是一家公司的老总,生活的很幸福。当欣儿知道晓月依然孤单一人时,禁不住抱着她,心疼地说:“月儿,你真傻,值得吗?”晓月平静地笑笑,没说话,心想,爱就是爱,没有是否值得之说。
吃饭时,同学之间相互敬酒,鹏飞和男同学来晓月这一桌,鹏飞见到了晓月,微笑着举起手中的杯子,而晓月的脸又不自觉的红了。鹏飞给晓月和欣儿留下名片,还没来极问晓月的电话,就给同学拥着到另一张桌子敬酒了。
欣儿碰碰晓月说:“当初不向他表白,现在后悔了吧。”
晓月平静地回答:“没有后悔,爱一个人不一定要占有,只要他幸福我就快乐。”
欣儿叹息地说:“你真傻,傻的可爱,爱一个人却不让他知道,这是拿苦来受,明白吗?”
晓月无言,她的爱别人不明白,也不需要别人明白,爱是自己的事,何需别人理解,更不必向别人解释。
四
校庆归来,鹏飞的心有点躁动,后悔当天没有向晓月问一声好,她过得是否好?是否幸福?更后悔没有要到她的电话号码,再次失去和晓月联系的机会。鹏飞坐在书房的椅子上,吐着烟圈,看着升腾的烟雾汇成一个脸儿红红的影子。鹏飞深吸一口烟,闭上双眼靠在椅子上。
晓月回归家里,聆听她喜欢的钢琴《IISSYOU》,沉浸在音乐中,心静如水。她明白自己选择了这种爱,无望的爱,就没有想过要真实的拥有。只要能在一个角落,远远的静静地看着自己所爱的人,就是一件幸事。
生活依然如水,平静的流着。鹏飞依然忙碌着,偶尔会想起那个影子,但很快让理智压抑下去了,他有爱着他的妻儿,而她也应该如此。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思念,远不如女人对一个男人的思念,也许是因为男人理智还是因为男人的自私?
时间一晃又过了五年,鹏飞已当上市长,而晓月依然呆在当年的小镇里。他们相隔的距离越来越远,远到触不可及。
在那一年夏天的中午,鹏飞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鹏飞接听,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那个女人说她叫欣儿,是晓月的朋友。鹏飞有股不祥的预感,急问:“是晓月出事了吗?”
欣儿只是说:“你回来一趟吧,见她一面吧,在某某医院。”
鹏飞立即驱车往回赶,在医院见到欣儿,问:“晓月的家人呢,她的老公呢?”
欣儿说:“晓月的父母早已过世了,晓月没有结婚,那来的老公。”鹏飞听了有一秒的失神,脑中一片的空白。
欣儿说:“其实晓月爱你,一直在爱着你,你知道吗?”
鹏飞仰起头,深呼吸,说:“她还有多长的时间?”
欣儿说:“医生说,随时都有可能离去,所以我才自作主张,让你来见她一面。”“谢谢你,欣儿。”鹏飞说。
鹏飞病房,病床上那个气若如丝的女人,这个就是曾经看见他就脸红的女孩吗?鹏飞蹲在床边,握手那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泪流满面。晓月睁开眼,看见鹏飞,苍白的脸浮现。晓月一字一字地说:“你来了。”鹏飞拼命的点点头,说不现一句话。
晓月伸手模着鹏飞的脸,说:“别,别哭。”
鹏飞擦着眼说:“我不哭。”
晓月垂下手,微笑着艰难地说:“你终于来了,我一生都在等你。”然后缓缓地闭上双眼。
鹏飞流着泪,握着晓月逐渐变的冰凉的手,轻轻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呀。”到底是在问晓月还是问他自己,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