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心语 第四节 奇逢巧遇

作者 : 蒋偲昕

二蛋结婚了,爹娘都很高兴,心里的那块石头总算可以掉下来了。

二蛋家住在农村,家里条件还算可以,这不,今年刚23,挑着拣的就结婚了,心里也别提多高兴了。对待自己的媳妇也没得说,什么重活脏活从不让媳妇儿碰一下,二老看着小两口恩恩爱爱,心里呀可正二八经的像那句“不吃了蜜还甜呢”。

人呢,总有不完的心,儿子结婚了,二老又想着抱孙子,也难怪,人之常理嘛。可是眼愁着结婚都快一年了,这二媳妇的肚子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二老愁啊,愁的地里的活都不干了,整天满村满庄的跑着找大夫呀,找偏方。可忙忽了一段日子呀,还是没啥起色,二老好像是死心了。

憨厚的二蛋,整日的就知道下地干活,眼看着就那几亩薄地,二老不干,自己再不干,这一家子指望啥呀,干活之余,二蛋自己也寻思:到底是咋回事呢?自己从小就身强力壮的,没啥事啊,可媳妇咋就是怀不上呢?

终于有一天,二位老人忍不住了,把他俩叫到跟前,“蛋啊,结婚都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怀不上,听你邻居二嫂子说,市里有家医院专治这种病,要不你们也去瞅瞅?”

“这不是好好的,瞅啥瞅啊,怀不上就怀不上呗,离了个孩儿,咱就不过了还是咋的?”二蛋对着娘一通好说。

见儿子这么说,蹲在一旁抽着烟袋的二蛋爹发话了: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和这辈子就你这么一个种,以后要是断了香火,我去地下咋有脸见你的老祖宗。话说着,二蛋娘走进里屋,拿出一个手帕子,走到儿媳妇儿跟前温和的说:“去吧,去看看,娘心里塌实,啊”。

无奈,二蛋两口子去了趟市妇科医院。一个星期以后,出来的结果,令二老绝望了,别说是今年怀不上,这辈子恐怕也难。二蛋娘,百思不得其解:你说,这一个黄花大闺女,咋就出了这事呢?

从医院回来后,二蛋变了,变的话更少了,吃饭就是吃饭,干活也就是只顾干活,从不说多余话,这件事啊,在二蛋的庄上传的是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二蛋的耳窟窿都被灌满了,还是硬着头皮的忍着。从医院回来,儿媳妇也变了,见了公婆就故意似的躲着,吃饭也不跟公婆和二蛋在一个桌子上吃。也难怪,一个女人家,那经得起这样的风言风语,和一家人的冷落。可夫妻终归还是夫妻,百年修的同船渡嘛,二蛋呀,虽说心里不是什么滋味,可对待自己的媳妇儿还是像以前一样的热和,这二蛋呀,越是对媳妇好,媳妇儿的心里就越不是味儿,这究竟是啥味,谁也不知道?

一天,邻居三爷家的猪跑了二蛋家的麦地里把麦糟蹋的一塌糊涂,一恼火,二蛋娘和三爷家的老婆子吵了起来,一气之下,三老婆子张口破骂:你家呀,非断了香火不行……一听这话,二蛋娘的气就不搭一处来,当着全村的老老少少,二蛋娘气的浑身打颤,坐在地上大哭起来,见此景,三女乃女乃也就此罢休。二蛋把娘背回家,二蛋媳妇娘家也来了不少人,一大家子没一个说话的。到了晚上,儿媳妇儿把饭做好了,一家人,那还有心情吃饭,气都气饱了,二蛋爹叹道:到底了那辈子做了孽,摊上这事……话说着,烟袋锅子就没放下过。

“爹、娘,儿媳对不住你”,儿媳跪在地上,二老见此也莫名奇妙,可毕竟经历的事多,多少还是明白点媳妇的心思,可媳妇的一番吐露,却让一家人都惊呆了。原来事情可不是二老想的那样简单。

那是二蛋结婚前一年夏天的事了,二蛋媳妇从地里干活回来,抽空去河边洗几件衣服,因为白天没空嘛,洗完回家,路过同村的三德家,三德是十里八村出了名的游手闲,整日不务正业,也没娶上个媳妇儿。二蛋媳妇手里端着洗衣盆,不小心手滑了一下,衣服全部被翻落在地,正巧,就在三德家门口,三德听见动静出来一看,“哎吆,这不大姐嘛,这么晚了还洗衣服呀,”二蛋媳妇没答理他,从地上拣起衣服,往盆里一按,端起来准备要走,被三德一把拉住胳膊。二蛋媳妇心里是又害怕又生气,她知道三德不是什么好东西,没有理会,挣月兑手又准备要走,三德一把上去就抱住了她,把她按在地上……由于三德家住的比较偏,晚上也没什么人经过,二蛋媳妇就这样被……

听到这儿,二蛋娘起的眼冒金星,“真是作孽啊……”二蛋也一直被蒙在鼓里,他终于明白媳妇整日的躲着一家人,原来一个女人家心里承受着这么大的压力,不敢说,只能一个人扛着。

二蛋媳妇的事出了以后,她家里人也不知道,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终家里人知道了。二蛋媳妇当时也怀孕了,可一个黄花姑娘,要是传出去,在农村这里是“头条新闻”啊,那个孩子打掉了,二蛋媳妇也再也不能生育了,一家人就忙着把闺女嫁出去,才有了今天的闹剧。二蛋娘知道了真相后,非要找她娘家人说个理,去她娘家闹了几次,她娘家也是有苦难言,往日的亲家现在弄的跟仇人一样,可又有啥办法呢?

二蛋虽然人憨厚,可大道理还是懂的,一天晚上,二蛋走进爹娘的房间,坐在床边,说道:事情已经这样了,谁也不想?凑合着过吧,媳妇她是个好人,自从来咱家,也没少出力,不就是没跟咱生个娃嘛。

“你说啥,凑合过,要我说离了算了,咱再找一个”,似睡非睡的娘一下子来了精神。

二蛋自己也是进退两难。一天早上,二蛋起床后下地干活,回来找不找媳妇了,问这个问那个,都说没看见,二蛋担心媳妇做傻事,越想越害怕。兜了一圈子回来后,发先桌子上有个小纸条:二蛋,我出去了,去广州,都说那里钱好挣,我也想出去闯闯,你要是愿意要我,我下辈子还做你的媳妇,别担心我,照顾好咱爹咱娘,啊……

二蛋爹、娘知道这事以后,一时半会也不知道咋办,对于这个二媳妇,凭心而论,真是没得说,可就是……就这一条,没让两位老人满意。

一天早上,二蛋对娘说:“要不我也去广州吧,总呆在家也不是法子,出去也许能多挣点钱,媳妇一个人在外,我总是不放心……”,说到这,娘也没说什么,就说了句:“去就去吧,一个女人家在外,不容一,你去也多个照应”

听这话,二蛋高兴的差点蹦起来,几天下来,二蛋把家里的农活都忙活一遍,就坐上了去广州的车。

到了广州,按媳妇说的地址,二蛋顺利的找到了媳妇,二人一见面,有说有笑的,好象把所有的事都忘了,小两口又恢复了往日的温馨。二蛋媳妇在一个加油站上班,一个800块,这个数字,对二蛋两口来说,真是不少了,二蛋年轻力壮,可就是没文化,大字还不识几个,可他发现,有好多人都瞪着个三轮在垃圾堆里翻腾来折腾去,二蛋也动了念头,自己有气力,干这个一点事都没有,这样下来,两口子一个月下来也不少挣钱。

二蛋整天去一个废品站交货,老板是一个70多岁的老大爷,去的次数多了,二蛋和大爷熟了,二蛋闲时也帮大爷整理整理垃圾,看看称啥的,大爷对二蛋也不错,给的价格也比别人高一点,两人就像父子一样。大爷是一个人,老伴几年前就走了,有俩儿子还在上学,一个人打理这个废品站,也蛮辛苦的,说大爷是一个人,倒是瞎话,还有一个3岁多的小男孩亮亮,问他喊爷爷,原来呀,亮亮是大爷前年冬天,在废品站门口拾的一个弃婴,大爷看他怪可怜的就收养了他,两个儿子却总是反对,不想父亲更加受累,可日子久了,大爷对亮亮也产生了感情,让他走还真是舍不得,亮亮别看小,可懂事着呢?见了二蛋就叫叔叔,二蛋也把有时卖废品的零头留给大爷,让给亮亮买些吃的什么的。

一天,二蛋在一个饭店门口的垃圾堆里翻腾着呢,一辆车从他身后过去,把他的小三轮挂翻了,车上下来一个人,戴着墨镜,二蛋看他怪牛气的也没答理他,只是把自己的小三轮扶了起来。

喂,乡巴佬,要不要赔钱给你啊?说着话,那人把墨镜摘了下来。

“不用,没事”,二蛋转身回答说。见他好像很面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二蛋这样想着,可没敢说出来。推着三轮就走了。

媳妇听他说了这事,说:咱搁这儿,人生地不熟,那有什么人你见过,好好的蹬你的三轮吧,啊。

吃完饭,二蛋躺在床上看电视《康熙微服私访记》,忽然,电视里万岁爷喊了一声三德子让二蛋茅塞顿开,今天见到的那个人不就是三德吗?二蛋赶紧叫醒熟睡的媳妇儿,说了这事,媳妇儿也半信半疑的,可一提起三德的名字,二蛋媳妇儿也是生气直至,自从那件事情以后,三德就失去了踪迹,家人为自己的名誉着想,也没对外人提,暗地里也是在不停的找他,想让他还女儿一个公道。可今天没认出来他,想再找他可不容易了。

二蛋报着侥幸的心里,整天在遇见三德的那个地方转悠,希望可以找到他,还媳妇一个公道。

“同志,我这儿有点废品,你来给我称称吧,要是价钱合适,就给你了”,一个小伙子喊二蛋。

“好,这就去”二蛋高兴的说小伙子把二蛋领进一个小卖部,搬出来了一堆废品,二蛋蹲在那儿整理,准备过秤。

“老板,来包烟”,一个声音传来,二蛋抬头一看,这不就是那天遇见的那个人吗?

不错就是他,二蛋走近一看,确定了就是他,原来在老家,他见过三德,准错不了,一时的二蛋上去就把他按在地上,那人也莫名奇妙,可事情就是这么巧,一个值班的民警由此经过,看到此景,上前阻拦,看到警察过来,两人也没敢大动干戈,双双被带进了派出所。

“他糟蹋了媳妇儿,还的我媳妇不能给我生儿子,警察同志,你要给我做主啊”一时激动的二蛋,哭的一脸模糊,话都说不清了,站在一旁的三德也机灵了起来,三年前的那件事,他怎么会忘呢?问讯赶来的二蛋媳妇见二蛋哭的一塌糊涂,也不知道说什么,他仔细大量着这个所谓的三德,好几年没见了,可他的长相却记得情清楚楚。

“没错,就是他,化成灰我也认得他”,二蛋媳妇指着眼前的这个,害她一生的臭流氓—三德,就是一通责骂。

最后,经过派出所的确认,此人就是和二蛋两口一个地方的,叫三德,而且,三德在这一片还是死性不改,整日的游手好闲,派出所都逮他好几次了,所以错不了,这会,三德老实了,那天开着租来的车,去跟女朋友,撞上了二蛋也算倒霉。三德把几年前的事交代的是一清二楚,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制裁。

这件事终于画上了一个句号,可带给二蛋两口的将是一生磨灭不掉的印记。事情刚过去,二蛋媳妇儿也没心思上班,请了几天假休息。二蛋就蹬着自己的小三轮,带着媳妇出去散心。

和往常不一样,二蛋带着媳妇出去交货,在大爷的废品站,二蛋介绍媳妇给大爷认识,虽没见过面,可经常听二蛋跟自己提过,见了面,跟一家人一样,说说笑笑。忽然,一幢摞的高高的纸箱倾倒了,三人回头一看,危险,“小亮亮正在下面一个人打面包玩呢”,站的最近的大爷,跑过去,抱住亮亮就跑,毕竟年纪大了,动作没那么灵活,还被倒下来的纸箱砸倒了,亮亮没事,爷爷用身子挡着他呢。好在万幸,大爷没什么大碍,可两个儿子却是又吵又闹,父亲为了一个无亲无故的人受伤,在儿子们看来怎么也说不过去,执意要把亮亮送进孤儿院,小亮亮站在一旁,他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着什么,站在爷爷床边,一声不响的低着头。

感情那能说放就放,爷爷总是舍不得,可两个儿子说:要是不把小亮亮送走,自己就不上学了,和父亲一起打理废品站。父亲对儿子的愿望可不是让儿子回到自己的原点啊。看到大爷这么为难,二蛋也着急,还是二蛋媳妇心细,跟二蛋商量说:我们既然没孩子,就把亮亮收养了吧,我们只要好好的对他,还不跟自己的孩子一样。

两口带着礼品,来到医院,把想法告诉了大爷,说实在的,大爷把亮亮送给谁他都不放心,可事情到这一步了,总不能眼看着小亮亮再成为无家的孩子呀。大爷对二蛋两口还是信得过的,看到他们又这么有诚意,也没说什么,只是告诉亮亮:到了叔叔家,一定要听话,记着常回来看看爷爷,将来好好上学,给你叔叔阿姨争光,啊。

小亮亮,明白了爷爷的意思,含着眼泪点点头。

二蛋两口子,有了亮亮,一家三口,生活变的更幸福了,在二蛋和媳妇儿心里,这才是二老和他们心里想要的家。

对于我们来说,人生的许多巧合,并不是命运刻意的安排,每一个人和事物的存在都有他特殊的意义。男人要为女人扛起一个家,女人也要为男人的事业增砖添瓦,真正的爱,不是抱怨,不是犯错时冷落的眼光,而是责任,是托付,更是对心灵最深处那种渴望的满足。

就算你不爱我

三年以后,当我再一次想起陆则的时候,心是痛的。

也许他是从没有爱过我的,因为不爱,所以分的很清楚。不会委屈自己的他,亦是不会分一点点的慈悲给我。

认识他的时候,很难说清楚那一瞬间的感觉。

亦舒曾这样说过林青霞。

她的漂亮不在五官之间,而是一切皆尽善尽美,连鬓脚、耳珠、眉毛、牙齿、手指、肩膀,甚至是双脚与脚趾,都无瑕可击。

那一刻,我信了这句话,只不过对象是陆则。

只用一秒钟,我爱上了他。

开始纵容自己。

有时侯就要佩服自己,怎么会爱他爱成那样。

他是优秀的,自然分外招女人疼。只是那时,让我义无返顾的爱下去,也许重要的一点便是,他身边的女人只有我。

只是不知道,如果一个男人无法忘记一个女人,那么别的女人都入不得他的心,在他眼里,任何女人不过是泛泛的名词,除了倚扇。

酒吧里,陆则和我面对面坐着。他的一群朋友,在舞池中玩的尽兴。

陆则摇着手中的兰色液体,眼神漫不经心。看着他的时候,总是无措。白茫茫的雪地上找不到下脚的地方。

一支纤长的手滑过陆则的肩头:“则,来喝一杯吧。”是陆则的朋友丹。

陆则懒懒的接过酒:“小衣,替我喝了吧。”

我一仰而尽,辛辣的酒呛得我眼泪都流了出来。心里是有些喜悦的,终究,陆则还是把我当自己人看的吧?

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呖?lt;br/>不胜酒力的我已有三分醉,伏在陆则的肩头。陆则的手,轻轻的从我的发端拂过,我的泪水慢慢流下。陆则的怜惜和柔情,只是因为倚扇吧,因为,陆则曾说:我的长发很像倚扇。

刚开始和陆则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说过,他的最爱,是倚扇,如果我能够接受,就继续。如果不能,就算了。

他只是不爱我,所以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真相。

哪怕我不安全的心被羞辱,可他仍以爱的名义隐忍不言。

可还是选择继续,灵魂飞扬,没有底板可以支撑。猝不及防的,跌入爱情的深渊。

一次次安慰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我的脸,深深的埋在陆则的胸口:你怎么就不怕我伤心呢?

回到家。陆则扶着我打开门。黑暗中替我擦干眼泪。阳台上倚扇中的夜来香气息,满屋子她喜欢的浅绿色壁纸,粉红丝缎绣白色花朵的被子,陆则清浅的呼吸。明明是两个人的爱情,怎么会有第三个人的气息呢?

谁都不会相信,陆则和我同居两年,竟是从来就没有发生过关系的。

陆则有时候会去酒吧找女人。甚至夜不归宿,也曾质问过他。他只是说:“你和她们,终究是不同的。”有时候忍不住想问:“如果倚扇在,一切还可以这样吗?”

只是从来不敢问出来。

帕拉图之恋有时是个神话,可是在现实中,它往往是个笑话。

自从和陆则在一起后,他没有让我出去工作,他说,他喜欢我等他回家的样子。

在房子里坐久了,还是无所适从,就给自己找了个兼职,一切都是瞒着陆则的。

去教一个名叫可心的七岁的女孩学绘画。时间是每天下午五点到六点。

可心并不喜欢绘画,只是被家长逼着。

我和可心一起敷衍着她的父母。

把我们自己反锁在屋子里。摆好画具。然后趴在木质地板上,给可心讲故事,可心总是安静的听我说,有时候会睡着。

我会耐心的模仿可心的笔触,画一张张画给她父母看。

大大的落地窗下,黄昏温暖的阳光照进来,我拥着可心,会有家的感觉。

回到家中,听见卫生间有哗哗的水声,推门进去,陆则跪在马桶前剧烈的呕吐。他一向不会这么早回家的。

不知怎么帮陆则换好衣服的。可是,我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把他搬到床上。

我模着陆则的脸:“陆则,你自己也要努力一点好不好?一切都要靠我自己,很累的。”

清晨起来,陆则说:“你昨天去哪里了?”

“昨天集市看一只小猫,很喜欢,就想把它买下来,可是知道你是不许的,今天就蹲在那里看了好久。”

“小衣,你是在抱怨吗?”

“不,我只是在解释。”

陆则是不会看不出我的落寞,可是,他不容许我在他和倚扇的房间里有更多味道的记忆。

给可心讲《七只天鹅》的故事,说到最后国王听信巫师的话,要烧死皇后。可心说:“国王不是很爱皇后吗?怎么会伤害她呢?”我笑:小孩子的心中,爱都是天大幸福的事情,在爱面前,任何误会过错都是微不足道的。可是,她不知道,爱有时本身就是一种伤害。

一身黑衣的倚扇沉默的看着我,我渐渐化成一缕轻烟,从倚扇的指尖滑过。陆则的手与她的十指相扣,没有我一点的空间。

原来是梦。

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身边的可心睡得很熟。穿上鞋,走进画室。一个男人背对着我整理画稿。

我绕到他的对面:“你是谁?”

不得不承认,他是一个非常干净的男子。

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原来你和可心一起作弊。”

我淡淡的看他一眼:“你要告发我吗?”

他笑:“我是可心的舅舅,程默江,很高兴认识你。”

我伸出手:“周衣衣。”

他拿出一支笔,快速的在我的手心写下一串手机号:“我一点都不介意做你的同谋。只是,你是下凡的仙女吗?怎么那么轻?”

我的心,如要发芽的种子一般,轻轻萌动。

慌不择路的逃了出去。

打电话给陆则,他不耐烦的说今天会很晚回家。

程默江请我和可心吃饭。他和陆则真的是不一样的男人。温暖的阳光打下来,陆则成了落寞的让人心痛的影子。而程默江,却成了玻璃上的一片光,流转的全是温暖。

他不停地替我和可心夹菜。

他说:女人没有人宠爱,是悲哀的。

我月兑口而出:“你的女朋友一定很幸福。”

程默江的眉眼中藏着笑:“周小姐,怎么办呢?我没有女朋友。”

我的心一惊,不该是这样的,怎么会管不住自己的嘴呢?

低头看自己的手心,一串号仍在。

随陆则去买东西,我跟在他的后面。陆则不许我攀着他的手臂。

遇见他的朋友亦是如此,会和朋友看着我简单的介绍:“我朋友。”然后,自顾自的和朋友聊天,不会避讳我,但同时,也从不避讳对我的冷落。

百货商店里,看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竟是程默江。他的身边,依偎着一个长相纯美的女子。

他说谎,为什么不肯承认,那个女孩。

即便是温暖如他,也不能停止伤害女人吗?

趁陆则试衣的时候,我去楼下的冷饮店。挑了一支冰棒,没有女乃油,没有巧克力,纯粹的凉着。

如果没有人爱我,至少我还可以爱自己。

“这么大了,还吃冰棒。”是程默江。

“程先生是一个人来吗?”我就是故意要问。

他身边的女孩已经不见。

程默江买了一支同样的冰棒:“你呢?”

“我和男朋友一起来。”

“是吗?周小姐的男朋友呢?怎么不见?”

“程先生不去别的地方看看吗?”

程默江突地低下头,贴着我的耳朵说:“衣衣,那边有个男人瞪着我。怕是你男朋友吧?”

我恨恨的看着程默江,他分明是故意的。

一脸阴郁的陆则走过来,粗暴的拉起我的手。

这是他第一次,在公共场合牵我的手。

陆则沉默了一路。

进门的一瞬间,陆则说:“小衣,告诉我,你不会像倚扇那样背叛我。”

陆则,为什么到现在,还想着倚扇?两年的时间,还不够你忘记吗?

夜里,陆则拥着我沉沉睡去,夜风撩起紫色的窗帘,心与心的距离,这样遥远。想起《倾城之恋》里白流苏拥起范柳原被子的场景。可惜,我不是白流苏,陆则亦不是范柳原。更没有一场战争来成全我们。

陆则,始终是清醒的。沦落的,从来都只是我而已。

去可心家,程默江正和可心在玩。

可心的父母难得在家,在家也是相敬如宾的,过分客气。日子久了,总是觉得他们在做戏。可是做戏给谁看呢?可心吗?只是,纵是小孩子,也有一颗敏感的心吧?

可心始终是孤独的。

程默江站在我身后:“还生我的气吗?”

我微笑:“我不生你的气,只不过,我一开始就把你看错了,心里,还是有些失望。”

给可心讲着故事,心中竟是烦躁不安的。无聊的可心睡着了。

把可心放在床上,如果我有一个孩子,一定不会让他这样孤单。

六点钟,天已经黑了。

程默江拦住我:“我送你回家吧。”

我看他一眼,自顾自的要走。

他的手臂,固执的把我拉在他的怀里:“小衣,我只是见不得你被冷落的样子。”

温柔的吻如粼粼的波纹一圈圈荡漾,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他的手指,轻轻遮住我的眼睛。然后,我的上衣扣子开了。

我抓住他的手:“别玩了,我玩不起这样的游戏。”

手机铃声骤然响起,陆则沙哑的声音响起:“为什么不在家?不回来就永远不要回来了。”

我手忙脚乱的扣上扣子。

程默江叹息:“小衣,那个男人有那么重要吗?”

然后开车送我回家。

推门没有推开,拿出钥匙。卧室门口,一双红色的高跟鞋伶仃的立在那里。

半开的门里,洁白的肌肤纠缠在粉红丝缎里。

我的身体突然就软了下去。

我说:你这样对得起倚扇吗?

甚至是不敢提及我自己的。

陆则充满汗水的脸上,面无表情:“滚!”

我的心沉下去,我在这里干什么呢?太蠢了。太蠢了。

陆则,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就算你不爱我,可是明知我会回来,就真的这样的有恃无恐吗?

也许,我该放手。把陌生女子带回家给我看的你,心中的我该是多么卑微。

在楼下的面包店买块面包。奔跑在大街上,吞下手中的面包,直噎得满脸是泪。

我想倾诉,可是拿起手机,不知可以打给谁。两年来,我心中所想所念,全是陆则,哪还有什么朋友?

蹲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你们知道,今天有一个失恋的人吗?

我被一个人抱起。他说:“小衣,不要哭。我一直在陪着你。”

我的手,滑过他的脸,这样温暖:“程默江,你不是想要得到我吗?带我走。”

旅馆莫名的气息中,程默江说:“小衣,不要后悔。”

我紧紧的抱住他:“求求你快点。”

身下洁白的床单光滑若水。程默江我身体的一刹那,我的眼泪和鲜血流了出来。

这一切,本来和陆则才会有的。

为什么不让我带你回我家?要在这里。

你不必内疚,更不必负责。我是不是与你无关。

“那个男人有什么好。你是我的。”程默江扳过我的脸:“周衣衣,我是不会放过你的,谁让你勾引我。”

回到陆则和倚扇和房子。陆则在等我:“小衣,对不起。”

我看着这个男人,我爱他爱的没有了自己。可是,直到两年伤害之后,他才学会说一句对不起。

我忍住眼泪,去卫生间收拾东西。

我这个第三者到底是要退出的。

陆则抓住我的手:“周衣衣,不要走。”

我解开衣领扣子,脖子上是程默江出的血斑:“陆则,我已经不爱你了。”

陆则的耳光,狠狠的打下来:“小衣,你到底还是背叛了我。”

我想说你期望什么呢?想让我一辈子连倚扇的替身都做不成,让我心安理得的看着你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吗?

我想说就算你不爱我,我还是想让你觉得心安理得,让你觉得毕竟一切的错在我。

可是我什么都没说。

我的东西这样的少。

我只是看着陆则的眼睛:“当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呢?”

无风的下午,我拿起一杯冰镇绿豆汤:“陆则,我们在一起好吗?”

他看着我,说好。

其实是没有希望他能够回答的,毕竟,他对周围的女子,从来都是视而不见的。

可是他说好。

陆则的手忽然就松开。

从我抱住程默江的那一刻起,陆则,我再也回不到你的身边。

也许该感谢陆则,他让我懂得,爱上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是自虐。

程默江的车在等我。

认识程默江至今,对他是不很了解的,他的职业,年龄都不很清楚。

我想我是不够爱他的,所以会忽视。

也许早该明白,陆则不是有意伤害我,他只是不爱我,看不到我受伤而已。

我原谅了他。

和程默江在一起的日子是散淡而开心的。

我会买一切我想要的东西去装饰房间。比如,紫色的风铃,天蓝色的窗帘,买不尽似的买着。

程默江只是由着我。

有时候蹲在垃圾堆旁拆食品包装,心里也是安定的。一切的味道,都是家常而真实的。

穿着纯白的睡衣,在厨房中给可心和程默江做饭。我的厨艺不是很高。只是喜欢花很多心思去研究。程默江和可心常常在莫名其妙中就吃掉很多。

家里的洗衣机常常闲置着。我边洗边指导可心洗自己的小衣服。在肥皂泡泡的明明灭灭中时间流失的很快。

周末的时候去一家绘画中心教素描。学生的年龄不等。有中年人也有老年人,都是安心来学画的。没有什么天分,但是都学的很认真。

程默江常常工作到很晚,而我也多了些牵挂,竟要等他才会睡着。

我想,我已经慢慢的喜欢上他。

一切都是波澜不惊的。

我的眼光一向不准。一个认真宠爱女人的男人,未必就花心。

渐渐的有了些朋友,都是由程默江介绍。我能够感觉的到,我是被羡慕着的。

他的朋友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程默江抓住我的手说:“很快!”

心里是快乐的,就像做了一个好梦醒来,梦的内容已经模糊。可是那细细碎碎的幸福还是让人回味很久。

已经很少想起陆则,原来忘记一个人,并不是那么困难。

和程默江走在大街上,看到一个男人穿着女式牛仔裤和女朋友招摇过市。可是为什么不呢?他们也许比谁都幸福。

三年后的一天,正在做菜的我,忽然被程默江抱住:“老婆,我有话和你说。”

其实,三年前他与陆则有过谈话,陆则还曾托他转交我一封信。

这便是陆则,这封信他不会直接交给我。

一封没有开启却早已破烂的信,想必程默江犹豫了很久。

我拆开信,里面有一张纸条。

小衣,我当初答应你。是因为我对你第一眼的喜欢。

下面的我没有再看下去,因为我看到,程默江一脸的失望,他一定以为我还爱着陆则。

我笑。微微泛黄的信纸飘到窗外。

三年以前不能当面说的话,三年之后是毫无意义的。

两个陌生人

两个陌生人跟着钱老板身后闪进了屋,他诧异而紧张地望着陌生人,你们……?高个子年轻人向钱老板鞠躬,钱老板您好!不等他招呼,两人就坐在了他对面的沙发上。

两个年轻人西装革履。高个子身材颀长,国字脸,厚。矮个子胖墩墩的,面孔黝黑,满脸络腮胡子,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双手捂在西服的衣兜里。钱老板小心地试探,你们是那路朋友啊,听口音像是湖北的?高个子马上接过了话茬,钱老板健忘了。前年您到康老板那里购木材还是我俩护送的哩!哦,当时黑灯瞎火的,我没看清,请两位见谅!钱老板想,小儿科的事情也拿来显摆。钱老板就有点轻蔑地看着高个子,你们今天……?这时钱老板看见矮个子双手在衣兜里搅了一下,他有点害怕但还是装得很镇定地问道,康老板最近可好么?钱老板和康老板是木材上的生意伙伴,起先两人做得很顺当,后来伤了和气,钱老板就卡着不给康老板的款子。康老板几天前没讨到款子悻悻而归。钱老板想,这两个肯定是康老板派来索债的。只听高个子回答,听说康老板过得不好,他差工人的工资,工人都不跟他干了,他的生意快塌火了。别人欠他的钱他又收不回去。哎,说这些不愉快的事干嘛!这次我和兄弟到古城开封逛了一趟,转道信阳就想起了您,专程来拜访您。矮个子也点点头但始终一言不发,像一根木柱子立在沙发上,手依然捂在衣兜里。

正在这时,钱老板的女儿回来了,嗲声女乃气地叫一声“爹——”就像一只快活小鸟一样扑到了钱老板的怀里。钱老板小声说,乖,回房去。女儿噘起了嘴。高个子站起来走到钱老板身边说,您女儿丽丽真可爱,读三年级了吧?说着从黑提包里取出一个大盒子递给丽丽,乖丽丽,这是你最喜欢吃的香香泡泡糖。小丽丽歪着脑袋,你怎么知道的?高个子笑了,我喜欢丽丽呀,我还知道你每天都到拐弯的报亭去买东西呢?高个子从黑提包里掏出数相机,凑到丽丽跟前说,叔叔还跟你拍了照哩!你看。丽丽就夺过相机看着里面奔跑的自己咯咯地笑个不停。叔叔,还有吗?有哇!高个子把相机扭了一下,看,这是妈妈带着丽丽在公园玩。高个子索性把丽丽揽在怀里不停地在相机上指点着。

钱老板面如土色,这两个家伙不可小觑,来着不善,老康这个老东西也太阴险了。于是他说,两位朋友,我和康老板是朋友,康老板遇到了难事我岂能袖手旁观,我想法把康老板的钱还上,解他的燃眉之急。钱老板就给财务室打电话,你们想办法把湖北康老板的钱汇过去,十分钟给我电话!高个子逗着丽丽,丽丽,叔叔下次来带你坐蹦蹦车。他抱紧了丽丽,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转过来对钱老板说,钱老板,你见外了,我们又不是来帮康老板讨账的。

钱老板的电话响了,是财务室的,钱总,康老板的款已经汇了!钱老板说,朋友,你们不信打电话和康老板核实一下。哪里,钱老板是下逐客令了,我说了,康老板与我们没关系的。我们只是拜访一下钱老板您呐。这时高个子的手机滴滴响了两下,他翻看:钱已收,速回!高个子笑了,尽是些无聊短信,他念道:祝你事业登上红塔山,财运胜过万宝路,情人赛过阿诗玛……嘿嘿,只有像钱老板这样的人才配!高个子站起来,打搅了,钱老板,我们走了。钱老板把丽丽揽在怀里说,恕不远送!

来到火车站,高个子吁了一口气,他用胳膊拐了一下矮个子,在钱老板家里,你的怎么哑了?矮个子说,我害怕,我一害怕说话就结巴,我索性就装哑巴。那你把两手捂在衣兜里干啥?我两手出了汗,我攥着的手机已经拨了号,钱老板一动粗我就打110。矮个子反问,你小子平时一言不发,今天怎么像吃了说话的药。高个子捶矮个子一拳,我不说话冷了场,更害怕。

爱情方便面

沐浴完毕,善于保养的她非常疼爱自己,一边哼着歌曲,一边将乳液涂抹全身。准备就寝了,她例行性地问自己一个问题:“今天,过得还好吗?”“还不错啦!”她例行性地安慰自己。

恋爱中的女人,应该是最幸福的,不是吗?但为什么她的幸福中,总是藏着一点失落的情绪?

好几天没约会见面了,她知道他很忙。他的生活也过得不错,他对感情也算是专一,应该没什么好苛求了。好吧!就这样吧!睡吧!每天在上床睡觉之前,她已经很习惯用这种方式自我催眠。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电话来了。

“宝贝,还没睡哦!我正要去朋友那边拿个东西,会经过你家附近,我好饿哦,下楼陪我吃碗面。”

他的语气,天经地义,让她没有拒绝的余地。

而她呢?好几天没见面了,的确很想见他。于是,一口答应:“好,5分钟之后,楼下见!”

她匆匆忙忙从床上跳起来,换衣服、梳头发,高高兴兴赴约。进了电梯,才想起:“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这样?”

仔细回想起来,两人交往一年多了,除了刚开始热的那一个月,他比较重视安排约会时间之外,后来都不曾事先规划,每次都临时想到,才说:“我们去吃饭!”

“陪我去买东西!”“晚上有没有空?”

连为她庆祝生日那天也是这样,等到傍晚都还没有消息。她以为他忘了,没想到6点多才接到他的电话:“走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请客。”其他,像圣诞节、情人节这种日子就不必谈了,他总是拖到最后一秒才约她。他因为缺乏规划而不经意创造出来的惊喜,到头来都会造成对她的惊吓。

相对地,当她采取主动约他时,也未必能够如愿。

他的回复不外乎是:“这几天比较忙!一时间不容易确定。”“我怕现在和你说定了,到时候临时不能去,会让你很失望。”

男人害怕承诺,更害怕承诺无法兑现时面临的非议及处罚。

这样的互动方式,渐渐培养出一种奇特的恋爱模式。她想念他时,想跟他见面对,想和他出去走走时,总是无法得到确定的、实时的、具体的回复。而他想约她时,想跟她在一起时,想找她打发无聊的片刻时,都能轻易达到目的。

她也曾想意气用事,故意拒绝他临时起意的约会。虽然,在心里排演了几十遍,说:“不行,我现在不方便。”但是,每当电话一响起,她就立刻投降,实在狠不下这个心。

“相爱嘛,就应该把握能够在一起的每一刻。”她想。

就这样,她被他吃定了。爱得十分委屈,却又无法喊停。

很显然地,他把她当作“爱情方便面。”想到的时候、饿的时候、吃不到满汉全席的时候,随手冲泡,十分可口。

每天吃,很容易腻得受不了。久不吃,却又嘴馋得没办法忍耐。“爱情方便面”,方便最重要,吃的人并不在意营养价值高不高。

对男人来说,爱情最好是方便面,省事就好。也许,哪天吃上瘾了,也不介意拿来当作主食。加点青葱、打个蛋花,不输给拉面馆料理出来的美食。坏就坏在,很多情人不懂得珍惜,疼爱。

你给他方便,他就把你当随便。

你体谅他生活忙碌、又不善于时间管理,久而久之他就变得不尊重你,认为你一定可以随传随到,就算不传也不会跑掉。

如果爱情是一场盛宴,请记得留意自己上菜的方式,以及对方的吃相。

我相信,山珍海味和粗茶淡饭,各有所好。每个人都应该学会表现自己独特的味道,也要找到真正内行的美食家来细细品尝。

但是,爱就是尊重,不管你多爱他,绝对不要委屈自己被对方当作可以随传随到、随冲随泡的“方便面”,人生的幸福,有时候可以体贴一下,方便就好,但是千万不能随便啊!

玫瑰花茶

他和她是一对周末夫妻。他在以她为圆心,以离县城三十公里为半径范围内的乡镇学校上班,每周星期五下午回来,星期天傍晚去学校。每次他回来时,她都是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着晚饭:煮好饭蒸着,洗好菜等他回来炒。忙完后,她都会为他泡一壶绿茶,再从她常喝的玫瑰茶里捡三个玫瑰骨朵放进去,把它摆在小茶几上,一边陪儿子看动画片,一边等他回来。等待是幸福的。到茶叶被滚烫的开水慢慢浸开,茶水慢慢变成黄绿色,紫红的干玫瑰骨朵也变成时粉红色时,他也就到家了。

结婚几年来一直如此。有时他有事不能赶回来吃晚饭,她也要泡好那壶茶放着。她知道,即使天黑了,他也会赶回来的。每当这时,她会觉得,那壶茶也静静地陪她一起等。看着那壶茶,她会想起西汉杨雄《蜀都赋》里“百华投春,隐隐芬芳,蔓茗菼郁,翠紫青黄”的诗句,写尽茶之色味。可她以为那是在等待中日子蹉跎的颜色。儿子不时问一句:妈妈,我爸爸怎么还不回来?这么一句话,却让她觉得时间过得好慢好慢。是啊,每周相聚的时间只能用小时来计算,他还不能按时回家,她怎么会不等得心焦呢?

她很爱他,他也很爱她。但她觉得自己更爱她,爱到愿意为他改变自己。她从一个单纯的女孩变成小妇人,仍然是个单纯的小妇人,有时胸无城俯,健忘到记错丈夫的电话;有时却又心细如发,会因为他无意的一句话难过半天。他们的生活过得很简单,平静如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轻松随意,欢快地走过一程又一程。每个周末无疑都是一次快乐的小聚,她因为他回家休息而高兴,儿子因为多了一个玩伴而兴奋不已。一家三口高高兴兴地做饭,看电视,散步,象所有天天在一起的人家一样,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他知道所有她和儿子喜欢吃的东西,总是细心采买,再用心烹调,还没上桌就让人闻得流口水,儿子总夸他做的菜好吃,并夸张地大口吃。她却不说什么,嘴里是香的,眼里是笑的,心里是甜的,这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晚上,儿子玩累了早早上床睡去,他和她就依偎着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听音乐,或看新闻。她杯子里的玫瑰花茶,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湿湿的芬芳,丝丝缕缕沁入心底,让人倍感温馨。有时他们不说话,只把手交叉扣在一起,她的小手在他的大手里,感到很安心;他的大手在她的小手上面,觉得很温暖。他喝口茶,看她一眼,杯子里那三朵玫瑰,在水里一晃一晃,露在水上面的地方,是深深的紫红,就象一张小嘴,在无声地说着爱的语言。他知道那三朵玫瑰暗示着什么,她当然也明白。他和她想起了曾经读过的一句话:我喜欢深深地凝视你被你深深地凝视,我渴望深深地爱着你被你深深地爱着。只是他们谁也不说,共同保守着这个小秘密。

玫瑰花茶喝完了,他又给她买了一包。泡茶时她照样在他的绿茶里放进三朵。我爱你。我爱你。她在心里一次又一次的说着。世界上不会有谁比我更爱你了。她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人:他也只爱我一个。

婆婆从女儿家回来了,就来和他们住在一起。他不在家的日子,她和儿子也不孤单了。儿子出生后,是婆婆帮她一起领到一岁半。儿子和感情很好,喜欢和女乃女乃玩纸牌、跳棋,女乃女乃总让着他,他随时都是赢家。女乃女乃爱他、宠他,多少弥补了一些爸爸不在家带来的遗憾。晚上,女乃女乃已经睡下了,儿子还要去敲开门,拿一片蚊香片给她。儿子在夸赞声中得意地回房。这让她发觉自己太粗心,还不如儿子会关心老人。

婆婆是个开明的老人,为人随和,从来不干涉他们夫妻的事。而且,象所有好强的老人一样,自己能做的事从不牵扯他们。虽然她们之间话不多,相处也倒没有什么矛盾。更何况,她很爱丈夫,不愿意让他在妻子和亲娘之间为难。丈夫的孝顺对她也有一些影响,她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没有丈夫做得好。婆婆在外人面前只说她的好话,这无意中增加了她对婆婆的敬重。有时候,她在心里把妈妈和婆婆比较一番后,甚至会想:如果妈妈为人处世也象婆婆一样该多好。当然这种话只能藏在心里。

星期五,丈夫回来了。他喝了一口她泡好的茶,舒舒服服地坐下,说他在电脑上看过一条消息,老年人喝绿茶可以预防老年痴呆症,告诉在家里每天都泡点茶,喝上三四杯。如果怕晚上睡不好,就在晚饭前喝。答应了,说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再泡吧。

第二天早上,她沐着薄薄的阳光,把儿子送去学跆拳道。进门后她看见茶几上多了一杯绿茶,她知道是他为母亲泡的。他也给她泡好了花茶。有时候,他比她细心得多。窗外的阳光淡淡的,今年夏天常下雨,今天可能天吧。她想着,静静坐在沙发里绣一幅快完成的十字绣,他和母亲随意地聊着,一边看着电视。

一根线绣完了,她穿好另一根线,起身去喝水,只觉唇齿留香,还有一丝甜味。放下杯子时,看到婆婆的绿茶里也有三个玫瑰花骨朵,可能还没泡开,鲜艳的紫红色很醒目,浮在杯子的最上面,像眼睛一样,也在静静地看着她。好象有什么东西触动了她,她又拿起杯子去加满水,坐下继续绣十字绣。不知怎么,线打结了,她解了好一会儿也没解开。他看见了,故意搓搓手做出大干一番的样子,问要不要他亲自出马。她淡淡的说不用你插手,低头折腾了一会儿才解开。他和母亲在旁边说什么她都没有听见。手被扎了两次,她才绣完这根线。看看窗外,太阳不见了。灰色的云布满天空,好像要下雨了。快乐是人想象出来的。她忽然不想再绣了。

她走到书房里打开电脑,听她喜欢的歌。还是那些百听不厌的老歌,因熟悉而亲切,她象找到了可以倾诉的老朋友,那些曾经的涩苦酸楚,在舒缓的旋律中渐渐消融,心里慢慢平静下来。她可以听到心律的声音,均匀,安稳,还有些许的欢快。是啊,母亲是赋予我们生命的人,谁会不爱自己的母亲呢?自己不是也时时记挂着母亲吗?下雨的日子,她想起独自在家的母亲,会担心她出门干活没带雨具挨雨淋;吃鱼的时候,想起爱吃鱼的母亲,她提醒自己下次回家时买条好鱼给母亲尝尝;逛街时,看到卖老年人的衣服,她会想母亲穿哪件衣服更好看……每次回家,自己不是也把母亲喜欢的蔬菜、水果、蛋糕等塞满一大包吗?她想着想着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吃谁的醋不好,偏吃婆婆的醋?难道不许他爱自己的母亲吗?他的孝心不是也曾让自己感动吗?她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很轻松。

伸个懒腰,她深深地靠进椅子里,无意中往外一看,隐隐露出一线蓝天,几缕阳光悄悄钻出云缝,就象一根根爱的金线。风儿掠过,橙色的窗帘轻轻飘舞。好象有一只精灵的黄蝴蝶飞过,她和他什么也没说,已是心有灵犀了:我爱你,我不说。绵绵密密的温情,都在那杯热茶里,融入所有的日子里。

她在心里和他分享着另外一个小密秘:玫瑰,并不仅仅代表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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