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省吧,人死了才会变鬼!”申侯嗤之以鼻,他回过头,对着雪窦狁继续说下去,“不单单是你,整个望族都背叛了我的父亲,我要他们全部下地狱!是我,是我挑动雪容把望族拉到这个野猫不拉屎的地方来的,是我告诉亢明子营地的位置,他们果然来了,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那些尸体,鲜血,真是美丽,就像沙漠上开出的红花,像火一样燃烧!”
“一开始,我还担心你也死了,还好,你还活着。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你,雪窦狁,这就是背叛我父亲的代价!”申侯突然跳起身,张开双臂,仰头向着天空,“背叛的代价……”
“啊——”雪窦狁痛苦地嗥叫起来。木须草的毒瘾又发作了,奇痒和剧痛交织在一起,偏偏身体无法动弹,他经受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煎熬,看不见,也听不见,整个世界一片黑暗,活着是痛苦,只有死才会解月兑。
“不要死,我还没有折磨够呢!”申侯把手伸到雪容怀里,模出一颗忘忧丸,然后厌恶地皱皱眉头,回到雪窦狁身边,掐了四分之一塞进他嘴里。
雪窦狁贪婪地吮吸着,神志渐渐清醒。木须草的毒性令他的感觉异常敏锐,身体的每一处痛楚都被无限放大。申侯要的正是这个效果,他提起刀,继续折磨起杀父占母的仇人。
鲁克亲眼目睹了这一切,他眼睁睁看着雪窦狁哀号,申吟,从一个完整的半妖人变成一堆无法辨认的肉。申侯的手法很巧妙,仿佛经过千百次的练习,在确保生命的前提下给予他最大的痛苦。他微笑着享受,就像一个老饕尽量放慢享用美食的速度,他已经走火入魔了,鲁克可以肯定这一点。
“别在折磨他了!”雪容终于良心发现,歇斯底里大叫起来。
“太迟了。别忘了,当初是你对他下药的!你把自己的父亲推进了深渊,你亲手干的!”
申侯的话重重捶打着她的心脏,就像绷紧的弦承受不起拉力,突然断裂一样,雪容彻底崩溃了。她的眼神失去往日的神采,半张着嘴巴,自言自语说:“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害了所有的人……”
鲁克不失时机地在雪容耳边问道:“告诉我,你把木须草种在哪里了?我帮你全烧掉,让你不再犯错,不再错下去!”
“在巢穴里……”
“什么?什么巢穴?”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雪容再也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她疯了。
申侯望着只剩下半口气的雪窦狁,再看看喃喃自语的雪容,兴奋和喜悦渐渐消退,一种无法形容的空虚涌上心头。是的,他已经报仇了,望族几乎全军覆没,雪窦狁受尽折磨,一只脚跨进了鬼门关,雪容离发疯也已经不远了,接下来,他该干些什么呢?申侯觉得一片茫然。
“必须做点什么,不能这样等下去。麻药的效力很快就会消失……”他摇摇晃晃走到何山魈身边,冷漠地看着他,问:“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何山魈恶狠狠地回答:“你去死吧!”
申侯张开嘴巴,舌头倏地窜出来,从何山魈的眉心钻进颅腔,一阵乱绞。何山魈圆瞪双眼,当场断气。申侯含含糊糊说:“即使是再强横的半妖人,也有他们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大脑和心脏……”他慢吞吞移动脚步,又走到鲁克的面前。
“告诉我,你在计划些什么?”申侯把舌头缩回口中,尝到脑浆的味道,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鲁克没有回答他。
“我知道你只是装出被忘忧丸控制的样子,暗地里一定在计划些什么。雪容被冲昏了头脑,什么都看不见,但是你瞒不过我的眼睛。说吧,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在这样的形势下该怎么做。”申侯恢复了一贯的冷静。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你难道没有听到吗?”
“听到什么?”鲁克的神情让他觉得很不安,申侯屏住呼吸,侧耳倾听着。他听见雪窦狁微弱的呼吸,听见雪容的喃喃自语,听见自己有力的心跳,还听到遥远的地方传来了引擎的轰鸣声。难道是亢明子的摩托化兵团又回来了?不可能,他们应该在山谷中跟涂墨展开殊死激战才对!申侯隐隐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关键。
到底是什么呢?
引擎声越来越近,但除此之外,听不到任何交谈的声音。如果真的是一支摩托化兵团,那只有人类才能做到,半妖人是野蛮松散,不受约束的群体,他们跟严明的组织性和纪律性无缘。
就在申侯犹豫的时候,黑压压的部队出现在视野中。紧接着,一声清脆的枪响,子弹划破空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他的小月复中。金属的弹头在肌肉里旋转,完全感觉不到疼痛,只是**辣的,像打翻了开水。申侯下意识地模了一把,手上全是血,是他自己身体里的血。
上千人的摩托化部队迅速逼近。申侯看见了虎弼腾的身影,他手里还提着一支步枪,冷冷注视着自己。
“是他开的枪!”申侯绝望地申吟了一声,全身的血液发生了复杂的生化反应,就像感染了某种奇特的瘟疫,所有的红细胞都破溢坏死,在血管中接连爆炸。“虎弼光的嫡亲弟弟虎弼腾,可怕的爆血者,他射出的子弹一旦进入身体,就无药可救!”申侯觉得全身发冷,直挺挺地倒在了沙地上……
濒死时刻,他的头脑无比清晰。“是虎弼腾!鲁克跟虎弼腾勾结在一起了!贵族一定想要谋反!”但申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勉强转过头,看着鲁克的年轻又充满朝气的脸,心中最后一个念头是:“这个世界终究要属于他……”
然后,他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鲁克舒了口气,虽然跟原先的计划不符,但虎弼腾的目的终于达到了。申侯和亢明子帮了他一个大忙,不用牺牲贵族战士的生命,望族已经成为了历史,接下来该做的,就是怎样收拾这个残局了。
就在虎弼腾向鲁克挥舞着步枪打招呼的时候,一个硕大的身影从背后急速接近,他立刻变了脸色,匆匆举枪瞄准。鲁克吃了一惊,还以为他突然翻脸,打算向自己动手——熟悉的利啸声响彻天地,雪琴再次出现,探出有利的爪子,抓起鲁克和雪容,振翅高飞,消失在北方。
虎弼腾慢慢放下步枪,骇然说:“七翼人形鸟!原来望族真有人修炼到七翼的最高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