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丘平一楞,却见船上一个侍者掌着一只很小的知板船在盛那边等他。于是转而向若雨看去。
若雨竟然正眼也不再瞧李丘平一下,冷冷地道:“少侠这便请吧,若雨身体不适,不送少侠了。”
李丘平气往上冲,这逐客令下得冷冰冰便算了,不亲自相送那也罢了,却说什么身体不适的鬼话!你武功如此强横,又怎会有什么不适!一个人怎么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便即叛若两人,实是让人难以接受!
李丘平脸色铁青,再不发一言,径自上了那知板船离开。
回到住处,李丘平在床上辗转反倒,怎么也是睡不着。本来以他的修养,断不至如此。那若雨对他的态度虽然是前后叛若两人,但并非无迹可寻。起码这是发生在他教训完那米簿之后,而那几句对话更是关键。
李丘平心里很清楚,若雨前后的变化肯定是有原因的,但他就是不愿意,也没法集中精神去思考。一想到那对另他魂牵梦绕的眼睛,他就变得无法平静,明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于事无补,偏觉得说不出的难过。
接下来几天,李丘平没有再到若雨的船上去。白天教导二小练功,兼凝神写那钱庄的章程,忙碌之下倒还好过。一到晚上,眼前不时晃动的都是前世的回忆,以及那双放不下的眼神。一想到那眼神的主人可能正在向其他男子献媚弹唱,那种窝囊的牵挂感更是倍觉痛苦!想要以运功来忘却此事,却哪里静得下心来。
苏婉初时见李丘平不再去若雨的船上,大大地放下了一件心事,而后却日见不对。李丘平虽然在人前极力掩饰,该忙什么还忙什么,但他夜夜难眠。本身又无内力支持,却是日渐容形枯槁。
苏婉心中犹豫。这个男子各个方面都极其优秀,而且据传闻。其人与东方家已及宫家小姐都大有牵扯。那两位如今可也都是闻名武林的美女,就算略有不及若雨,想来也是极其有限。这样看来,他就不应该是因为美色而沉迷。回想起李丘平初见若雨的表现,苏婉虽然没有经历过,也从来不相信。但事实摆在眼前,那大概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吧!
但若雨,是不能去爱地!
苏婉考虑了很久。终于还是决定去找李丘平。
是夜。月明风轻,苏婉亲手整治了一些细点,邀李丘平在船头赏月。
苏婉看着李丘平消瘦的脸庞。轻叹了一口气:“弟弟,你可是很喜欢我那若雨师妹?”
“这个……”李丘平面现尴尬之色,端起茶碗喝了一口,不知如何回答。
“弟弟可知武林中强行将咱们修炼之人划分为正邪两道,其依据何在?”苏婉不再问若雨之事,却换了个话题。
果然,李丘平略显得轻松了些,说道:“这个丘平委实不知,若说将人分正邪,那可以理解,而将修炼之道也区分开来,却不知是何缘故。”
苏婉幽幽地道:“区分正邪之道地,就是江湖上所谓的正道人士,其中也包括弟弟你地师门五岳派。”
李丘平不好说话,苏婉又接着道:“所谓的正道人士,不理解咱们的修炼方式,总觉得练功,那就该踏踏实实,循序渐进。
而咱们的功夫大都钻研速成之道,在他们看来,便处处透着邪门,所以就不分好歹,一律给打上了个邪字的称号!而这《灭道十三卷》,更是首当其冲。”
李丘平有些不服,接口道:“温家不也是《灭道十三卷》的继承人吗,不也没被说成是邪道?我觉得还应该是一个门派地行事才能决定是正或邪,单以修炼方式来断定,我在衡山时却也没听长辈们这么说过。”
苏婉面露笑意,这李丘平一到夜间便魂不守舍,总算还有些话题能引起他的兴趣。苏婉道:“温家,千年以下行侠义之事,那些所谓的正道人士如何还好意思说他们地不是。但弟弟,你行走江湖以来见过几次温家地子弟?”
李丘平摇摇头,“一次都没见过。”
“是了!其实温家虽然被称为七大家之一,却是极少有人在江湖上走动,大都只在岭南一带行事。弟弟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丘平又摇了摇头。
苏婉叹息了一声,道:“那是因为他们的手段太辣,武功太过诡异,生怕得罪了江湖上所谓的正道人士,这才只在家族周边活动。要说实力,他们有,但为了维护这千年以来地正派身份,却过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日子。那种委屈,你们所谓的正派中人是不会明白的!”
苏婉不待李丘平说话,又接着道:“所谓的正道人士,坐井观天!压根就不知道武道修炼殊途同归的道理。其实要说古往今来真正的第一高手是谁,弟弟你不妨猜猜看!”“难道是?”李丘平有些犹豫。
苏婉却点了点头,“正是咱们开山祖师,《灭道十三卷》的创始人,正道人士称为魔祖的洪先辈。虽然不在同一个时代,但你们五岳派的祖师,号称正道史上最强的高手凌剑仙,也绝不可能达到了洪先辈的高度!”
这话要是其他人说的,李丘平只怕即刻就要翻脸,但这是苏婉所说,言语间又说得斩钉截铁,却由不得他不将信将疑。
“姐姐这话有什么根据吗?”李丘平忍不住问道。
苏婉于是娓娓道来:“在凌剑仙威名最盛的时候,圣域曾经有一位前辈与他交过手。双方打了一昼夜,圣域的前辈最后虽然败了下来,但光凭这一昼夜的时间就知道,两人其实相差甚微。当时凌剑仙横推白道无对手,而圣域的那位前辈却只是《灭道十三卷》的继承人之一,在继承人中,还有数位与他不相上下的人物。而这些人物自己也承认。连洪祖师修为的五成都不到!”
李丘平听得哑然无语,心中却生起了对先贤地崇敬。
苏婉见李丘平陷入沉思。知道差不多了,便道:“咱们的修炼讲究终南捷径。弟弟可知这《灭道十三卷》中哪一卷是最快速成地?”
苏婉的一番话早勾起了李丘平地好奇心,“不知道,姐姐请说。”
苏婉取出那李丘平带给她的包裹,道:“就是你带来的这卷《忘情》!”
李丘平心念一转,“既是如此,那温柔乡不就应该是继承人中最厉害的一支了吗?却为何好象没有什么高手似的。要不怎么会被君临帮抢了这经卷去,而又无力夺回呢?”苏婉点点头,“弟弟思路很敏捷。但姐姐说的是最快速成。而不是最容易速成。天有天道,物有物理,凡有得则必有失。姐姐以前和你略提到过《忘情》卷地修炼法门。但恪于门规却没有和你说得仔细。本来前些天见你日日去我那师妹处,姐姐就已经打算和你说的,门规不门规,却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顿了一下,苏婉接着道:“《忘情》卷的精华其实就只有最后几页,修炼人打好了基础后,便要去钟情一个男子,当感情达到了一个相当热烈地程度后,便可以施用卷中所载地一种心法,将这段感情彻底抛弃,以进入到,忘情,的境界。卷中所载,自这个境界清醒后,整个人便即月兑胎换骨!所以《忘情》卷其实是以情感为媒个以爱人为鼎炉,一步登天的修炼功法!”
李丘平听得目瞪口呆,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地功夫,却不知那洪无道是如何想出来,又是如何试验的!
李丘平想了一下问道:“丘平有两个问题。首先,姐姐说的这修炼之法似乎并不太困难,若真是能够一步登天,那这,天,指的到底是多高的修为呢?难道连君临帮的人也无法抵御?其次,这功法练成以后,那,鼎炉将会如何?”
苏婉摇头道:“最近的捷径,其实却是最困难的,温柔乡不是没出过禀赋智慧俱佳的弟子,然而千年以下,却没有人真正练成过卷上所载的功夫。这难就难在忘情二字,弟弟你年纪尚小,不懂得一个情字有多重,虽然有特殊心法相助,想要达到钟情后而忘情,其实是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卷中并未记载练成后的效果,只是说,鼎炉的层次越高,受益人的成就就会越大,这个层次,指的是什么,卷中却也没有详细说明。至于那身为鼎炉的爱人,卷中倒是说得很仔细,那是精枯气竭,形存神灭!”
李丘平听后沉思了一阵,抬起头来,眼中闪出了苏婉已有数日未曾得见的神光。
“你明白了?”
“明白了!谢谢姐姐!”
次日,李丘平已经完成了那份章程,于是派武山将刘夏请到了船上。
二人在船上谈论了一天,直到深夜,刘夏才算是彻底地理解了章程里的所有内容。这还是李丘平酌情变更简化了许多条款,若是按现代银行学的理念,之怕和刘夏说上一个月,也未必能教得会他!
刘夏将一册制作精美的本票交给了李丘平。这个是他特地为李丘平制作的,五德园的特别提款票据。有了这个东西,李丘平可以在任何一家五德园分店,提取任意数目的现银。
李丘平直夸刘夏想得周到,五德园不但已经遍及大宋的重要城市,在金国也发展了几个点,也就是说李丘平只要是有需要,基本上可以在任何地方拿到所需的银两。
临走前刘夏却又忽然想起一事,便是关于李丘平委托当地五德园调查的,关于谢家那艘大船的情况。
原来,那艘船根本就不是谢家所有,而是这泰准河上的一伙水匪。这伙水匪隐藏得极深,白天做的是正当生意,晚上却经常出外劫掠,而且这伙人出手残忍,从来不留活口。前些时日几桩杀人越货的大案,都是出于其手。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谢家搭上了这伙人,以谢家的名义而助这伙人隐匿。当日前来骚扰苏婉的一众人,连带船上水手伙夫,全都是那伙水匪的原帮人马。若雨曾言船上众人都有非杀不可的理由,站在任何角度来看都是不错的。
这事在谢家大有人知,却无人敢言,扬刚五德园暗地里派人调查,在大洒金钱下,终于探得实情。而谢家此时明知谢允可能已遭不幸,却没有派人调查,正是怕与那水匪勾结的事情曝光。
李丘平送走刘夏,心怀大畅,晚上这一觉睡得塌实无比,连带体内经脉似乎都有好转的迹象。
天方亮,李丘平便着武山去五德园请来了张天赐……与张天赐如此这般地交代了一番后,又委托他替武山和苏星灵请位饱学先生。谈了半日,就又留张天赐在船上用了午饭,这才放他离开。
张天赐办事确是用心得力,第二天就请来了一位教书先生。李丘平于是安排武山和苏星灵于每日下午习文,而早晚才练功。
苏婉见李丘平如此安排也很是高兴,见到他与那张天赐神神秘秘地交谈,去问李丘平时,李丘平却是笑而不答。
若雨的船上夜夜琴声不断,这是她必修的入世之道。秦准河上风流文士极多,若雨声名渐响,慕名而来的才子亦是越来越多,但每夜里送走客人,若雨却发现再也找不到于李丘平在一起时的知音感觉。
这晚,若雨送走了一位当地有名的轻年才俊,回到房间中方要入定,脑中却又涌起了当日与李丘平灵魂接触时的记忆。微微惆怅了一下,若雨略一摇头,心中一笑,顿时平静下来,沉沉入定。
第二天,若雨被船外的惊叹声吵醒了过来,她眉头略皱,随意整理了一下衣襟,打开房间的窗子便向河面上看去,这一望之下,顿时呆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