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天昊一收手中折扇,右手负于身后,左掌信手挥出,正正地与石磊对了一掌。
擂台上传出金铁交击之声,若是闭上眼睛听那声音,则分明就是两件兵器的撞击,哪会想到是一对肉掌碰触而产生的。
二人各自退了半步,石磊面无表情,而那杭天昊则仍是一付微笑洒月兑的模样。
擂台下大多数人不知二人高下如何,见两人各退半步,便道是平分秋色的局面,就一齐喝起彩来。二人打得并不精彩,但先前东方素雅的话众人都已听到,这个彩声却是为了两人的武功而起的。
杭天昊挥掌时,掌面有深紫色光晕流动。东方素雅早有留意,自是看得清清楚楚,她喃喃自语,“果然是破月紫煞手,好厉害的掌法!”
众人喝彩间,石磊奋起全力继续向杭天昊猛攻。杭天昊既不避让也不反击,无论石磊用什么招式,攻向他哪一处,他总是挥手硬接。
二人已经对了上了十掌,明眼人都看了出来,杭天昊无论招式还是掌力都已稳占上风。石磊殚精竭虑,力求变化,而杭天昊潇洒自如,随意挥掌便封住了对手所有的攻击。而且,两人每对上一掌,石磊虽然没有多退半步,但脚下却踩得那擂台“吱吱”做响,显然是功力不济的表现。
但在表面上,杭天昊只是占了上风,要说胜势,似乎还远有不及。而石磊本人却知道,实际情况其实比旁人看到的,还要严重得多!
除了第一掌与杭天昊平分秋色,后来只觉得面前这人的掌力越来越重,反震的力道越来越强,石磊的手由开始的麻木。而逐渐体会到了自修炼这铁流掌后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痛!
那是从手面到掌骨地剧痛。修炼外门掌法的人是不应该有这种感觉地,出现了这样的情况。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面前这个对手地武功远胜于他,他艰辛修炼的这门绝技,已在散功边缘!
修炼外门名掌的人,大都是宁折不曲的硬汉,石磊虽然在练功方面耍了小聪明。但他毕竟是铁流掌的唯一传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认输,他放不下这个脸面!
石磊将毕生力量都贯注在手掌之中。气势牢牢地锁定了杭天昊。他准备发出最后一击,哪怕就此散功,废了这一双手掌。也在所不惜!
杭天昊立起感应,随手将折扇插入腰间,双手微提,掌间紫光流转。
杭天昊其实是很有保留了,石磊每与他对上一掌,他就将紫煞手地力道加强一分,石磊不露败相,他的掌力自然也就越来越重。杭天昊见猎心喜,根本就不知道面前的这个对手已经山穷水尽。
“大哥,狄大哥,赶快阻止他们!”二人各自挥掌间,台下东方素雅忽然急声对李丘平二人喊道。
外门掌力之间地过招,最易受伤,而且经常就是无可挽回地重伤,比如散功!东方素雅先前要阻止石磊与狄戈动手,也就是这个意思。
东方素雅倒不是关心石磊本人,她有两个忧虑。其一,这个大会是李丘平举办,她也担心比武中伤了和气,对李丘平的声望不利。其二,这石磊确是铁流掌的传人,若是万一因为一场切磋而导致铁流掌失传,那更是天大地憾事了!
而以狄戈的武功和经验,当时也与东方素雅说了不会让这石磊受伤,东方素雅倒是比较放心。狄戈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便是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且不管狄戈有没这个能力,至少双方也不会拼得太厉害!何况,以狄戈的声望,没有把握的话他岂能乱说!
哪知半路杀出了这杭天昊,杭天昊一直未尽全力,他的武功,连李丘平等人都看不出到了什么程度,偏生这人似乎极其缺乏经验,出手越来越重。而最不妙的是,那石磊明知不敌也不肯认输。
东方素雅本来也没发觉不妥,而直到看见杭天昊郑重其事地要接招才省起,石磊原来已经到了要生死一博的地步。此时喝住二人已是不及,唯有让李丘平等人将二人强行拦开。
东方素雅话音刚落,身边三条人影两前一后,已经往擂台上冲去。
前面两人正是李丘平和若雨,后面一人却是狄戈。
李丘平的轻功已臻化境,身形动处,便如轻烟一般。而若雨则是唯一能与他比肩之人,当日李丘平初见若雨时,她手抱瑶琴,还能踏水凌波如履平地,轻功之高可见一斑。而秋戈的武功高则高矣,在这速度上则是稍逊二人了!
若雨见李丘平的反应不亚于她,又想起了他一剑破飞石的功夫,一转念间,快速说道:“你一个人上。”
此时,杭天昊与石磊均已出招,若雨有心让李丘平借此扬威,在空中轻轻一个转折,站到了擂台边上,手中却蓄足了真气,以防万一。
李丘平一个踏步,就已经站在了杭天昊与石磊二人中间。两人乍见身前多了一人,均是一惊,而掌力却已及体,此时收招已是万万不及了。于是乎,两股狂如浪,重如山的大力向李丘平狠击过来。
李丘平在原地转了半个圈,身形半蹲,并起双手食中二指向两人掌心点去。
擂台上的空间仿佛扭曲了一下,李丘平双手手指正正地点中了杭天昊与石磊的掌心。
厅中不乏行家,知道那是大量真力急剧流逝,而使得周围的空气在短时间内变得稀薄的缘故。李丘平这仓促的两指,竟然将两大名掌一齐化解!
李丘平的这一手,出自万历的绝传心法,演武厅中再无一人能够办到。便是换了若雨或者狄戈,最多也就是勉强接下,而要想象李丘平一样使三人都不带伤,则是绝不可能!
李丘平若无其事地站了起来,对着擂台上正惊讶地看着自己的二人拱了拱手。说道:“在下五岳李丘平,请二位赏个薄面暂时罢斗如何?”
石磊当然是求之不得。他碍于面子,不得不死战到底。李丘平及时上台,既保存了他的颜面,又让他得以全身而退,何乐而不为!
杭天昊亦是没有意见,他方才已经发现了石磊的状况,将石磊逼到这个地步绝非他的本意!何况。这一趟下山,他本来就是为了李丘平地英雄帖而来的,既然主人说话了。哪里还有不给面子地道理。
李丘平见杭天昊点头应允。心中一定。便又对着擂台下的众人做了个罗圈揖,说道:“在下便是五岳派地李丘平,多谢各位前来捧场了!”
杭天昊与石磊俱是武功卓绝之人。擂台下众人绝大多数都知道自己并非二人敌手,见到李丘平一招间接下二人合击而浑若无事,众人早已心服。
李丘平年未及二十,若是普普通通地与众人见面,众人口中不说,心里则难免会犯嘀咕。而看过了这一幕,众人心中只有一句话,盛名之下无虚士!
于是乎,演武厅中的诸人纷纷还礼。
李丘平接着道:“现在已近晌午,想来大家都有点饿了吧!咱们习武之人,互相切磋固然重要,总不能不吃饭了不是!在下的意思,不如就由在下在这演武厅里摆下流水席,咱们先吃饱肚子,然后喝茶喝酒大家自便。要切磋的便请自己划下道来,咱们这么多江湖朋友,自然有人接得下,总之以武会友,点到即止。
咱们一边喝酒一边论武岂不快哉!大家以为如何?”
众人轰然应允,李丘平于是便请庄子柳前去安排。
稍停,厅中又有人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李少侠,你发的武林帖是为了对付金人鞑子,现在你也回来了,却不知这大会具体哪天开?咱们倒是无所谓,但咱们这么多人天天吃喝,若是把少侠你吃穷了,那可就不好意思了!”
大厅众人轰然大笑,江湖人士向来不将金钱看在眼里,人人都知那说话的是在开玩笑。
李丘平等众人笑声稍息,也笑着答道:“李某人今日刚到扬州,有些事还要与朋友们一起商量,不过李某保证,最迟三天,定要召开这个大会。至于吃喝嘛,呵呵,那是大家看得到起,招待诸位亦是李某人地荣幸!大家不必客气,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只要能办到,李某必定尽力为大家办妥。”
江湖中多得是慷慨豪迈之士,李丘平这般说,众人却也不以为异。不过这一个月来的开销着实巨大,有心者也是暗自叹服,仅这般财力,就不是普通人能担负得起的,李丘平人才武功是不用说了,早已是名声在外,而他连财力亦是这般雄厚,就更是让人不得不赞叹了。
说话间,庄子柳已经让人将酒席送上。演武厅外地豪杰闻讯也陆续赶来,酒席便也越开越多,一直摆到了厅外树阴下。众人一面吃喝一面相互结识,拼酒吹牛,谈天论地,演武厅内外热火朝天,人人皆是大感痛快。
酒过三巡,那熊熊烈日也渐已偏西。
忽然,有两个人提着些铜制地烛台走到了擂台之上,这些个人都是庄子柳安排打杂的下人,却并非江湖人士。
两个人点燃了六根蜡烛,三根一组,一共只点了两组,两组点燃的蜡烛大概相距丈余。两个人将蜡烛安置妥当,便即走下了擂台。
厅中看到这一幕地人无不大奇,连黄昏时分都还没到,却点上蜡烛做什么?再说了,便是已然天黑,这么大的厅堂,只点这六根蜡烛又有什么用!
正疑惑间,一个身着蓝色衣衫,大头瘦身的年轻人走上了擂台。他先是轻咳了一声,而后说道:“崆峒弟子丁秦关,问大家好!”
丁秦关说话间运起了内力,话音在大厅中回荡不休,将一干人的眼光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丁秦关对众人行了一礼,说道:“先前李少侠说到,咱们切磋应该以武会友,点到即止,在下深以为然!在下有个法子,可以不伤和气,而又能切磋玩耍,这便请诸位赐教!”
李丘平这一桌,杜青峰却似认得丁秦关。杜青峰一气将杯中酒喝下,嘿然道:“这家伙也来了!又想来这套,真是好不知羞!”
李丘平却是第一次见到崆峒派的弟子。那崆峒派也是六大派之一,江湖上的名声还在昆仑派之上。而看这丁秦关出场的威势,确也大是不凡。
李丘平大感兴趣,便问道:“杜大哥认识他?”
杜青峰点点头“嗯,早就认识了,崆峒派的一位前辈曾到我昆仑派寻求一味药材,当时就带了他在身边。这家伙真实武功高不到哪里去,玩这一套倒是厉害得紧!”
原来,丁秦关所说的切磋,就在这六支点然的蜡烛上……这两组蜡烛相隔丈余,由丁秦关和他的对手各自照顾自己面前的三支,而却要各施手段打熄对手的那三支,先将对手三支蜡烛都打熄的为胜者。
而这并不是最关键的,最要紧的规矩是,两方只能够以击灭蜡烛为目的,不能破坏对手的蜡烛和烛台,更加不能伤及对手本身。蜡烛相距一丈,这就需要很强的控制力了。
当年丁秦关到昆仑时就与昆仑弟子玩过这一手,不过蜡烛间的距离却要近上一些。当时杜青峰无论武功内力都在他之上,而同他这般比试,却是有一场输一场,怎么也赢不了。杜青峰大觉窝囊,事隔许久,却仍有忿忿之意,记得清清楚楚。
李丘平大感有趣,点头道:“这个比试方法虽然不能说明彼此的真实武功,不过却很是安全。崆峒派不愧为六大派之一,连比武切磋也是不带烟火之气,不错,不错!”
“呵呵”,东方素雅在一旁笑道:“大哥你大概是不知道详情吧?这可是崆峒派的一门绝技,他们练功的时候可也是这样的。这丁秦关真是挺狡猾,这样切磋还真没几个人是他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