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拜伏于地,众人惶惶然一齐拜倒,铁维扬便欲动手杀人,一转念下便又跟着众人跪下,一只独手却悄悄地按在了刀柄之上。
金守业心中得意,若不是兄长意外身亡,这在五路兵马大元帅面前显威风的好事,如何能轮得到他!
金守业自诩各方面能力均不在长兄金守成之下,而仅仅是因为比金守成晚出生了几年,就此样样被其压过了一头,心中实有不甘。但一直以来,金守成勤勉为家,对他也充分地尽到了为兄者的情谊,饶是金守业天性凉薄,亦是从未动过要取而代之的念头。
清晨时分,宫中传来了金守成殉职的消息,金守业初时颇是惊怒了一阵,而不过短短一两个时辰,这心情便被一种莫名的兴奋所取代。金家家主,禁卫军大统领,这些位高权重的职务已是金守业囊中之物,却让他如何不兴奋激动。
金守业志得意满,既手掌圣旨,居然便起戏耍之意,待得将岳家军诸将戏弄了一番,这才将手中圣旨抖出,心中扬眉吐气之意溢于言表。
金守业迟迟不肯宣旨,似是很享受众人跪拜,众人直恨得牙根发痒,然金守业虽为小人,但人家终是钦差身份,小人得志不错,那终究还是得志了的,众人身为大宋臣民,就不能不服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岳飞串通洛阳李贼密谋造反,着将岳府上下人等尽行收监候审,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钦此”
金守业收起那黄绸,嘿然道:“犯官岳飞,这就请吧。”
岳飞站起身来,瞅了一眼金守业道:“请金大人先行出去。岳某要交代一点事情,一阵便和你走。”
“哈哈哈哈!”金守业仰头大笑。“出去?我?你以为你是谁?到这个时候你还想负禹顽抗吗,圣旨上可写得清楚。,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你不是想要让金某人动手吧!”
“混帐!”牛皋终于忍不住喝道:“你这小人!圣旨便如何,还不是你们这些奸佞蒙蔽了皇上,元帅让你出去你没听到么,惹得老牛火起,一锏劈死你个王八羔子!”
金守业眼中闪出精芒。值此得意之时,最是受不得旁人侮辱,圣旨中虽然没说要将岳家军其余诸将拿下。但牛皋既有抗旨之意。便是将其毙于当场,想来在皇帝那里也能说得过去。
牛皋是岳家军得力猛将,将其一举击杀。正好可以立威于世!想到这里,金守业握掌成拳,杀机汹涌而出,牛皋虽是千人敌的挥将,但在他眼里,这等沙场莽夫却算得什么!
铁维扬收敛气机,却已将内力提至极限,金守业但只一出手,他便要全力偷袭。
铁维扬久混西域,对手是残忍阴险的马贼,对于暗袭之道早已得心应手,他算得清楚,金守业的武功在他之上,但其人嚣张跋扈,正是属于那种猛猪型的高手,金守业不动则以,若真出手,铁维扬至少有六成把握能将其一击而毙。
“滚出去!”
正值紧张时分,岳飞冷声喝道。
金守业闻言大怒,将内力又提了一分,便转过身来,欲要先将岳飞擒下。
刚刚想出手,猛地看到岳飞手持一面玄黄色锦旗,“精忠岳飞”四个大字赫然在目,金守业吓得真气一泄,只觉得背上颈间冷风飕飕。
这是岳飞屡立大功后,当今皇上手书的四个字,并制旗赐之。此事朝廷上下无人不知,当时,便是连秦桧一众主和派,亦没有任何异议。
秦桧不知是否良知忽显,在赵构赐字时曾感叹,“精忠”二字,岳少保当之,实不辱也!”
此时风云突变,公认的精忠名将,国家柱石,顷刻间就成了谋逆之人。岳飞取出这面锦旗,固然是要震慑金守业,其中却也不乏自嘲之意。
金守业却是朝着另一个方向思考,岳飞毕竟是皇帝看重地人,圣旨中也只是要将其收监候审。岳飞手中锦旗不是说笑的,虽然不是尚方宝剑,没有什么功用,但其中可是代表着皇帝曾经绝对地信任!有此一着,焉知此案便不能翻过来了!
何况,纵观历朝历代,对于谋反者,向来就是以雷霆之势剿灭,哪有派上几百人,拿个圣旨便能辑拿的!
金守业念及于此,深悔自己卤莽,好好地办差,却将这一众人得罪了个透,万一岳飞有朝一日得以翻身,自己却如何处之,当真是何苦来哉!
“既是如此,下官便在门外等候。不过圣旨不容人,也请岳帅体谅一下下官,您看半个时辰可够了么?”
金守业前倨后恭,众人无不暗骂其无耻,但此时危机关头,哪还有这份闲心嘲弄于他。
“足够了,金大人请。”
金守业退了出去,众人立即混乱起来,有外人在大家还能镇定,外人一去,恐慌之意便蔓延了开来,有垂泪者,懊恼者,愤懑者,不一而言。
岳飞还保持着镇定,略想了一下,便咳嗽了一声,喝道:“大家肃静,时间不多,且听我说几句。”
众人静了下来,只要岳飞不急不乱,众人就觉得还有希望。
“铁少侠。”
“嗯,在!”铁维扬没想到岳飞第一个竟然是叫到了自己,连忙应声。
“你师傅可好么?”岳飞和蔼地问道,对这身有残疾而坚毅果敢的少年,岳飞亦是有着特殊的好感。
“师傅一切安好,他老人家特地让我来和你打个招呼,咱们可能就要走了!”
“呵呵,老人家!你师傅要知道你这么称呼他,怕是会不高兴的吧!”岳飞哈哈一笑,随即望了望天空,用一种类似绝望的声音接着说道:“替我问你师傅好,让他回洛阳好好干,大宋,没有希望了!”
铁维扬眼中溢出泪水,猛然拜倒在地说道:“维扬请岳帅就此突围,维扬愿效死力!岳帅您一句话,维扬身上带有紧急求援的响箭,我师傅定能及时赶到,咱们杀出重围不在话下,到得洛阳,又是一番天地!”
众人眼中一亮,值此危难之际,纵观岳飞旧识,唯有李丘平才有这个能力和机会救得了他,而洛阳,正是岳飞可以施展理想和抱负地最佳场所!
岳飞摇了摇头,众人的心一齐跌到了深渊。
“好孩子,你还小,有些事你不懂!”岳飞扶起铁维扬,眼中射出神光,道:“到了这个时候,岳某是绝对不能逃避的。国家中兴,必有流血,今日大宋未闻有因此而流血之臣,此国之所以不昌也。有之,便请自岳飞始罢!让岳某人来保住大宋中兴地最后一线希望。”
铁维扬直听得莫名其妙,他只知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哪里有主动赴死,却又能救国地道理。但岳飞说得文绉绉,气昂昂,实是无法辩驳,一时间呆于当场。
岳飞不再与铁维扬说话,他知道铁维扬亦可称是武林高手,这样的人,混乱之际要逃离临安自是不在话下,何劳他来多言。
“牛皋听命!”牛皋拜倒在地,咬牙道:“属下在。”
岳飞象是在交代后事一样吩咐着属下诸人,铁维扬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
过了一阵,岳飞吩咐家丁打开大门,金守业率众将岳飞,岳云,张宪,以及岳飞子女尽行带走,岳雪也在其中。
禁卫军兵士携有岳府诸人画像,众兵丁只略瞄了铁维扬一眼便即对他不理不睬,此时岳府有数百岳家军的精锐,断臂之人在军中乃是常见,任谁也没想过这不闪不避,呆立当场地独臂少年竟然是李丘平的徒弟。
没多久,禁军离去,岳家军其余人则悄然散尽,不知所踪,偌大一个岳府就剩了铁维扬一个人还孤零零地站着。一代名将已成阶下之囚,一切都来得如此迅猛,当真是犹如身在梦中。
“这位军爷,这里马上就要封了,岳大人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过与忧虑了!您看,是不是另找个地方……”
不知道站了多久,铁维扬被人唤醒,转眼一看,却是一个衙役打扮的人正拿着封条准备封府……那衙役见铁维扬身残而持刀,想来必是岳家军的功勋勇士,哪里敢得罪了他,便过来好言相劝。
铁维扬打了个激灵,暗道自己怎么糊涂了,这么大的事,不即刻去禀报师傅,却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岂不耽误了救援的功夫!
是夜,临安城外三十里的一处废弃的山神庙中。
“你没错,岳帅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换了谁劝也是一样!”
李丘平听铁维扬禀告了岳府发生的事,便安慰起这个弟子,心中却暗自想道:“我原以为经过了汴京一役后,历史已经发生了转变,现在看来,某些特殊人物的命运还是没有因此而改变啊!”
李丘平沉吟了一阵,说道:“我要探一探天牢,你们在这里保护王、姨,情况若有不妥,立即返回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