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父母,都希望她的孩子,是一个天使——
那一年夏天,她和老公在武定桥边散步,夕阳半倚在城墙头上,慵懒的洒了些在桥下的水面上。肚子里的小宝宝时不时用力蹬几下,她心里暖暖的:“我的天使,她就快来到我的身边了。”
女儿终于在长久的期盼中到来了。她出生的时候只有四斤多,却会哭会踹,被评了十分。小家伙一直胃口很小,每次吃得特别少,所以长得也很慢。姥姥说,小孩儿,有肉不愁长。在姥姥的精心照顾下,女儿一天天长大了。会笑了,会玩了,会认人了,会咿咿呀呀了。做母亲的,喜悦一天天在心中滋长。
百天体检时,她问医生,宝宝为什么仍然不会俯卧抬头?医生一眉头一皱:噢?那说不定会是脑瘫啊,带去医院查查吧。去妇幼,医生查后,说没问题,要回家加强训练。也是啊,练了几次,果然就会了。六个月时,女儿站在姥姥腿上蹦,姥姥笑说,这孩子以后能跳芭蕾,老踮着脚尖。她心里一紧,试了几次,现女儿根本不会用脚掌着地。她知道这是肌张力高,于是又带去医院检查。这一次,医生也说不准,先后去了好几家医院,在儿童医院拍了ct,确定是脑育不全。也就是脑瘫。拿着片子站在儿童医院门口的车站上,车一辆辆过去,她却想不起自己要去哪里。
女儿八个月大的时候,福利院康复中心的一位主任开始给女儿做康复。那是一项多么艰巨的工程啊。康复手法每天要做两次以上,每次要四十分钟。她和老公每天早早起来,把女儿弄起来做操,下班回来第一件事还是做操。正是夏天,做那样的手法,女儿哭得两眼通红,大人也累得手酸汗透。还有坐姿训练、扶蹲训练、抱球训练等很多训练项目,并且时时刻刻得控制她的运动姿势。女儿一岁半后,还不能独站,有一天她在房间里和主任通电话,主任说,你还是要做好最坏的心理打算,我们只能努力,但并不知道这孩子康复的程度会怎么样。放下电话,她愣了会儿神,走到屋外,女儿正扶着茶几站那儿等着。看见她出来,笑了,叫着妈妈,伸出手让抱,却因为少了支撑,一下摔倒了。抱起女儿,她紧紧贴着女儿的脸,眼泪就下来了。
22个多月时,女儿已经会独站,能晃晃当当的走几步了,却仍然只会简单的单音。她决定带女儿去北京做康复训练。租了个小屋,安排好以后,姥爷姥姥坚决不让请护工,一定要亲自留在北京陪女儿治疗。她和老公坐每周五的夜车,去陪女儿过了双休,再坐周日的夜车赶回南京上班。四个月里,北京下了两场大雪,女儿也了两次高烧。姥爷姥姥在大雪的天里,抱着女儿往医院赶,雪地里摔了两跤。电话里,姥爷笑呵呵的描述说:“那么大的雪,地上象铺了富强粉,我摔了个腚堆儿,粘了一**雪,得宝宝哈哈笑。”在电话的这一头,她想着六十多岁的父母在雪地里的身影,眼泪不断地流。
康复中心里那么多的孩子,每一个都那么让人怜爱,尽管他们有的能永远都不会走路,有的能永远都不会说话,有的能永远也不能把脊柱练直。有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叫阳阳,不能独站,流涎,口歪,眼睛不敢见光。那天下午,爸爸打电话来,他高兴极了,让他喊爸爸,他激动得只是笑,爸爸说,你不听话,不喊爸爸,爸爸不喜欢你了,不要你了。阳阳愣了一下,就悄悄的把电话挂掉,到房间里掉眼泪,再不肯上训练课了。妈妈赶紧打电话给爸爸,爸爸急了,那只是一句玩笑呀,就伤了孩子的心。于是买了晚上的机票,当天赶到北京。第二天,阳阳被爸爸抱着,很开心的来上课,一脸幸福。是啊,父母的爱,就是这些孩子的幸福的源泉。
圣诞节,康复中心给孩子们举办联欢会。游戏间隙,有几个孩子勇敢地到台上背诵唐诗,虽然断断续续,口齿也含糊得分辩不清,依然赢得了阵阵掌声。后来,有个孩子走上台,说我给大家唱首歌,就唱同一首歌。大家鼓掌。他开始唱——鲜花曾告诉我,你怎样走过——慢慢地,家长们,医生们,都跟着轻轻地唱起来——甜蜜的梦啊,谁都不会错过,终于迎来今天,这欢聚时刻——,一首歌唱完了,房间里却安静了,许久,许久。她擦了擦泪水抬起头,看见许多家长的眼中,都含着泪水。
医生说,脑瘫的孩子,多数某一方面有超常的智慧,你要多掘。她却仍然想着,那次因为工作忙,两个星期才去看女儿,女儿看到她,笑得酒窝深深,伸出软软的小手,轻轻抚模着她的脸颊。她心底一片柔情。她微笑着对医生说:“医生啊,我不希望她有超常的智慧,不希望她是天才,我只希望,她能走,会说,让我也了解她的世界;我只希望她是一个最普通、最平凡的孩子,和别的孩子一样。”
是啊,你能明白一个做母亲的心吗,我还记得她曾经告诉我:“我不希望我的女儿是个天才,我只希望,她是个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