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见状惊喜交集,唐宛儿抬腿便要闯入,乐辰一把拉住了她,道:“唐姑娘,还是小心些,让我先来吧。”说着把唐宛儿拉到身后,自己当先跨入了光门里。
光门的后面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尽头是一间天然石窟,三丈见方,无火自亮,当中有一尊白玉雕成的女像,长飞舞,风姿绰约,手里一柄长剑,指点山河,更显英气勃勃。塑像的前面是一张供桌,一个香炉,一方锦盒,两个蒲团,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乐辰见状叫道:“不妨事,二位姑娘进来吧。”
唐宛儿和关士韵本已心急难耐,闻声双双抢进门来。唐宛儿在石窟里转了一圈,有些失望地道:“就是这样了么?我还以为有琼花玉树,仙灵珍禽,原来却是这般的简陋平淡。”
关士韵却并无多言,径直上前,将供桌上的锦盒打开了。锦盒里是一方黑玉匣,黑玉匣旁侧的缝隙里插着一封书信。关士韵展开信笺,只见其上用秀挺的字迹写道:“入此门者,便为我‘斗’门传人。斗门祖师姬颉华,乃黄帝宗亲,大乱之世,受命人王,扫荡群魔,镇斥妖邪,永保人世安宁。吾门自上古开宗,传至尔等,已千余年矣,其间数历魔劫,血战不休,幸得祖师庇佑,门人舍生忘死,未尝辱命。然则,人惜一命,亦属常情,来者若尚惜肉身尘缘,无心卫道,亦可留下流霞飞烟,自行离去。若同吾心,执吾剑,敢当大任,则可跪拜祖师,歃血开匣,习我人间正道,从此沥血忘身,震慑群魔,永显我斗门浩气威声。切记,切记。”
信上字迹,自此而绝。关士韵轻声诵毕,信笺忽然着火自燃,化为一堆灰烬。关士韵与唐宛儿见状,相对无言。二人都是碧玉之年,涉世未深,童心未泯,突然之间要承受保卫人间的大任,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唐宛儿呆了半晌,复又忆起张妍莫欣战死古墓的情状,不由心生怯意,嗫嚅道:“要不,咱们就把宝剑放在这儿,回去了吧。”
关士韵心中也是踌躇难决,闻言更加心烦意乱,左右徘徊,沉吟不语。
二女际遇暂且按下不表。却说先前那劫道的黥面少年,名叫郑仇,原是衡山紫盖峰上一群山贼的少当家,官道上一战,估模着自己手下贼众不是乐辰等人的对手,又恰逢父亲以号箭召唤,于是留下几句场面话,垂头丧气地回转紫盖峰。
众人上得峰来,喽罗来报,说老寨主郑通在血狼岩相候,有要事相商。郑仇闻言心中忐忑,忖道:“何事如此忧急?我一路风尘,尚未喘口气,父亲便要召见,此事必定非同小可。”当下三步并作两步走,匆匆往血狼岩而来。
血狼岩前,郑通身着一领大红披风,临风望远,双眉紧蹙,满面愁容。他身前的地上,一字排开九具人形物件,各以白布覆盖,看来宛然九具尸身。
郑仇见状吃了一惊,抢上前问道:“父亲,这是出了什么变故了?莫非是仇家来犯么?”
郑通摇了摇头,俯身掀开一具尸身上的白布,道:“仇儿,你先看看再说。”
郑仇闻言低头望去,只见地上那尸身皮塌肉陷,干枯焦黑,只剩骨骸形状,但身上的衣服却完好无损,焕然如新。郑仇倒吸了口凉气,再看那其余八具尸身,也都是一般的情状,不由骇然失色,道:“死状如此古怪,究竟是何物所伤?”
郑通满面凝重,道:“一夜之间,山寨便多出九具尸体。个个都是寨中高手,死状如此离奇狞恶,只怕……不是为人所伤。”
郑仇一愕,道:“爹,您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山魈鬼怪所害?”
郑通道:“若非如此,为父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可能。”
郑仇道:“爹,孩儿觉得您过虑了,咱们在山上住了十几年了,何曾见过什么山魈鬼怪?这山上的一草一木,孩儿都谙熟于胸,断无藏妖纳怪之处。我瞧此事无非两个可能,一乃恶疾,二乃人为。孩儿以为,山寨多半已有仇敌潜入,乔装改扮,暗伤人命,咱们与其疑神疑鬼,不如彻查山寨,将这匿藏的凶手揪出来。”
郑通道:“仇儿,这些高手分驻东南西北,一夜之间,全都死得无声无息,岂是人力可及?”
郑仇道:“愈是如此,愈证明来人武功高强,心思细密,乃心月复之患,逼他现形,刻不容缓。”
郑通闻言不语,拉着郑仇来到远离众人处,小声说道:“孩子,这山上众兄弟的性命都在咱们手里,若真有妖魔鬼怪,咱们现在离去,还能保得他们周全,若再拖延,只怕又不知道要多几个枉死鬼了。”
郑仇听了这话,沉吟半晌,道:“父亲说得不错,此事是我顾虑不周。只顾得逞勇追凶,却没顾得兄弟们的性命。这样吧,给我一夜时光,倘若今夜还有事生,而我又全无头绪,咱们就离开这紫盖峰,另觅他处为寨。”
郑通本也舍不下这经营数十年的根基之地,听郑仇如此说法,思量了一阵,默默地点了点头。
郑仇见爹爹允诺,回身来到众人面前,高声说道:“传令下去,今夜所有人等齐聚大寨赤龙堂,兄弟们相互看顾,不可失了照应,咱们上下一心,千百双眼睛盯着,我倒要瞧瞧,那暗箭伤人的厮鸟如何下手。”
众人闻言胡乱应了一声,三五成群,惴惴不安地散了。郑仇见士气低落,人心惶惶,索性又传了一道命令下去,令众人将炊具酒肉立即搬到赤龙堂,当夜就在赤龙堂生火造饭,一来抚慰人心,二来也是聚众壮胆。
是夜风清月朗,原是个好时节,但一众强人口中喝着烈酒,心头却兀自飒飒生寒,个个东张西望,如坐针毡。郑仇见状,心头愠怒,拍案而起,喝道:“尔等鼠辈,平日杀人越货,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个个豪气干云,如今遇着小小事端,便心惊胆战,仿佛惊弓之鸟,尔等惜命如此,做什么强人,都给我回家种田去吧。”说着环顾四周,大叫道:“暗下毒手的厮鸟,有种便冲着小爷来,爷爷我定要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拆你的骨,吃你的肉!”
他话音未落,赤龙堂中忽然一阵寒风穿过,压得所有烛火都将灭未灭,众人正惊疑不定,空中又传来一阵桀桀狂笑,声音阴冷怪异,叫人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