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渡云阁”与牧谣住的那排屋子不同,是座落在纵横交错的花圃里,离湖有段距离。
花圃被均匀的条石分成一块一块的。花圃虽大,种的兰花却并不多,大部分是石块和卵石砌成的各种造型,但每块花圃里面种的兰花品种皆为不同。
牧谣对兰并无多少研究,只是从书上读到过,见过一些兰花的手绘图,这花圃里的兰草还太小,她根本无法辨认出是何品种。
而司徒昀也不管她是否感兴趣,兴致颇高地指着一株株兰花向她细细讲解。
沿着石板路走到一座小山丘的后面,牧谣才为眼前的景象感到惊讶。这小山丘的背后,有一股山泉汩汩流淌着,阴凉潮湿,更适合兰草生长。
放眼望去,一小块一小块的兰草花田错落有致,那开着绿白色、黄白色花朵的正是春兰,幽香馥郁;那叶子翠绿鲜亮,花儿小巧玲珑的正是这园子种得最多的素心兰;牧谣俯身看着其中一株尤为皎洁无暇的花儿,出啧啧的赞叹声。
司徒昀见她看得不转眼,也走上前去,眉目含笑,颇有些得意地说道:“这株是前天才开的,叶色鲜亮,花色晶莹,我叫它‘浴雪’。”不知是一路走来相谈甚欢,还是受了牧谣的感染,司徒昀此刻也不再自称“本王”。
“浴雪?!”牧谣瞪大眼看着他。
“嗯?有什么不对吗?!或者你觉得它有更好的名字?”
“呃,不!这个名字挺好,挺好的!我只是觉得这花美得太无暇,虽然令人心动却有些不真实!”牧谣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立即转移话题:“也难怪你喜欢兰花,‘雅、洁、清、和’与你倒是挺配!”她看着眼前这永远面带微笑,却又疏离的男子,暗自将他与兰花作着比较。
司徒昀闻言,浅笑说道:“牧姑娘谬赞了!我虽性情恬淡,但与兰相比,还远不足矣!”
“王爷何必自谦!你虽出身尊贵,却并不以此为傲,反倒心怀山泽鱼鸟之思。风姿素雅、淡泊名利,这不正是兰的品质吗?”
“哦?”司徒昀微眯着眼,看着眼前这灵动的女子,笑容不减,问道:“你怎的知道我不以身份尊贵为荣?又怎的知道我心怀山泽鱼鸟之思?”淡淡的语气如同在谈论别人的事。
牧谣直起身子向前微度两步,轻笑道:“是你的琴音告诉我的!”
“是吗?原来牧谣姑娘也擅音律,那你还听出了什么?”
“嗯…”牧谣转头见他神色语气温和如初,便大胆说道:“我还听出你苦于心中所想不能实现,而生出的淡淡哀愁!”
司徒昀闻言,心中一拧。想着自己处处避让,只为寻一方清净土,得一知己,与花鸟为伴,安度此生。却奈何始终得不到父兄信任,就因自己出身尊贵,才华横溢让他们心生忌惮,便以“爱之不舍”之名,封了王,却不赐封地,将自己困于京城之中,这“素心园”还是父皇念及自己生**兰而格外恩赐。世人都羡慕他是出身高贵的逸王爷,却不知这皇家身份,却是他最想摆月兑的枷锁。
想到此处,司徒昀脸上笑容仍旧,眼神却变得忧郁,抿嘴不语。
牧谣见状,也不敢再多言,缓缓移开目光,却无意间瞥见他腰间所系的白色玉佩,眼神顿时一滞。此玉佩莹润洁白,熠熠生辉。形态、玉色与自己那块颇有异曲同工之处。
这个现让牧谣激动不已。若说画像太模糊,不足以证明是他,但这块玉佩却是独一无二的。牧谣已肯定这司徒昀便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画中之人,虽然他的王爷身份让她颇有些意外,但这样的结果还是令她欣喜。
司徒昀心中正感慨,见牧谣盯着自己的玉佩呆,心下好奇,也向玉佩看去,并未现不妥,便出声问道:“你对我的玉佩很感兴趣?!”
“不瞒王爷,牧谣自幼喜爱白玉饰物,见此玉佩纤透细腻,造型独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不过是枚普通的玉佩,有何独特?”司徒昀脸上又挂起那温和疏离的微笑,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普通?”牧谣摇摇头,“若我没猜错,这玉佩本是两块,应该是男女定情或定婚之物。你身上这块是鸾鸟佩,应该还有另一块与之璧合的凤鸟佩,但它的特别之处在于二者既合为一体,也单独成佩。且不说这玉佩的质地成色如何,就是这栩栩如生的精湛工艺,也绝非你所说的那么普通。”她越说越激动,差点没管住自己的嘴,全说了出来。
“你只说对了一半,这的确是鸾佩,但并无你说的凤佩。”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怎么会呢,这鸾凤佩明明是一对,你怎的会不知道?”她面色陡变,不置信地看着他。
“本王说没有自然是没有,你如此肯定,难道你见过那凤佩?”司徒昀突变的神情和锐利的目光,如一盆冷水彻底浇灭了牧谣心中的热情。
“没,没有!我怎么会见过,只是胡乱猜测罢了!”牧谣见到他眼中的变化,有些遂不及防,只好连声否认。未弄清状况前,还是谨言慎行为好。
“既然只是猜测,以后不再胡言!”司徒昀说完,眼睛迅速地扫了众婢女一眼,心中暗道:此女子怎会对此玉佩如此了解?但看她神情又似乎对当年之事并不知晓!
牧谣听他语气虽温和,却透着警告之意,心中很是费解,却又不好再问,只垂眸答道:“是牧谣逾越了,日后定不敢再妄言!”
二人不再说话,绕过山丘继续向前走,待走至一处水洼地时,司徒昀伸手拉了牧谣一把。身后众婢女皆神色诧异地看着二人的背影。
白芷眉头轻皱,心中暗想:王爷虽然看着性情温和,但对人对事都冷淡疏离,从未见过他对谁如此亲近,不但亲力亲为地为她医治,还陪着她逛园子,就是连宫家小姐都不曾被如此对待。这牧姑娘看似清雅出尘,却不想举止如此随意,既是辰王爷的人,何故又与王爷如此暧昧?
而蕙兰则是眼露不屑,早就看她一脸狐媚,果不然,这会儿与王爷拉拉扯扯,定是勾搭辰王不成,又想来勾引王爷,怕是想做这“逸王府”的女主人吧!哼!
大约一刻钟后,牧谣看见了那一湖碧水,原来已绕着园子走了大半个圈。
此时,一条灰色身影飘然而至,单膝跪地向司徒昀行礼:“王爷!”
司徒昀点点头示意其起身。
灰衣男子起身后,又向牧谣拱手道:“牧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牧谣微怔,随即眼睛一亮,惊呼道:“是你!”怪不得昨夜听着那说话声有些耳熟。
“他叫左恒,是我的护卫,之前在京城与你有过一面之缘。”司徒昀神色淡然地介绍道。
“左恒见过姑娘!姑娘的侠义心肠令在下甚为佩服!”说着双手抱拳行礼。
牧谣也随即拱手还了一礼,侧身看向司徒昀:“想不到之前便欠下了王爷一个大大的人情,牧谣真是惭愧!”怪不得救下齐大娘祖孙后,那些官兵会轻易善罢甘休,原来有他们在帮忙善后。
司徒昀淡笑默认,转而对白芷和蕙兰吩咐道:“你们先送牧姑娘回房休息,好生伺候着!”说完便与左恒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牧谣见此,知道是左恒有要事禀报,便随两位婢女回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