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越刹那间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软弱。这个女人的话是句句在理,一个健全的自己,怎么会被一个个阴谋暗算,让自己在暗无天日下苟延残喘了这么多年,真真是一个滑稽荒唐的笑话。自己的胆量其实都不如那躲在洞里的鼠辈,它们为了生活尚且知道勇敢的去拼搏那生存的口粮,而自己,真的为爱而拼搏过吗?没有,真的没有,自己只会去逆来顺受,任人宰割。是自己的软弱,无能害死了佩慈,让自己变得伤痕累累。想到这里,他捶胸顿足,泪流满面懊悔的说:“对,是我,是我害死了我的佩慈。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才是罪魁祸首,老天爷应该收的是我!是我才对!而不是我的佩慈!”
“爸!”龙儿上前将失控的父亲紧紧拥入怀中,泪水也同时一涌而出,像是那汪洋大海一般奔流不惜着:“不能怪您的,要怪,也只能怪那个狠毒的叶子。总有一天,我会撕开她那张披着人皮的面具,把她的种种罪行都公诸于众。”
“你们可真是一对可悲的父女。”柳辉冷漠的望着他,讽刺道:“别人再坏也是没有能力去操控你的内心的。还是你自己的无知犯下了弥天大错,自己不知道悔改也就罢了,竟然还抓着以前的事不放,也是一种悲哀啊!”
“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这么挖苦我儿子!”黄莺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愤怒的质问着:“你也不瞧瞧自己有几斤几两重,还在这里搬弄是非?瘙”
“这位女士,你的话未免也太过于言重了吧!”慈安一脸的不悦,冷漠的脸上微微有些动容:“我妈妈的话可是句句在理,人不能永远都把错归咎于别人的身上,而不去反省自己的过错。那样,一辈子也别想走出心中的那道坎,这难道说的不对吗?”
意雅仔细端详着面前的母子二人,心中却也是在疑惑重重。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二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让人感觉到一股强大的仇恨,她试探的询问道:“张慧,你不是说你妈妈精神不好吗?为什么我没有看出来呢?我倒是看她精神抖擞,说话也是振振有词的,每说一句话,似乎都是有备而来的。还有你哥哥的名字,感觉好像意义很不寻常,像是对某人怀着深仇大恨似的……”
“你这个女人,想象力倒是很丰富啊!”没等意雅说完,慈安就打断了她的话,冷漠的望着她,嘲讽着:“我们平民百姓的名字有什么可意义深重的?还深仇大恨,哪来的那么多深仇大恨,我妈妈在这家孤儿院做义工都已经二十多年了。还有,什么有备而来,你难道不觉得你的想象力很是丰富吗?我是个学医的,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我妈妈没有什么精神病,她只是曾经受到过伤害,有时精神会常常失控而已,请你不要再去诋毁我们。”说完他就拥着母亲,拉着妹妹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
院长此时正好路过此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她戴着厚厚的老花眼镜,眯着眼,高兴的说:“这不是慈安吗?你回来了。项”
“是啊!院长婆婆,你的小慈安回来了。”慈安看见院长,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松开母亲和妹妹,撒娇的投入了她的怀里,喜极而泣的说:“院长,这些年,您的身体可好?慈安天天都在挂念您,多谢您这么多年照顾妈妈和妹妹,慈安铭记五内。现在,我学成归来了,以后就在您的身边好好的孝顺您,侍奉您终老,来报答您的养育之恩。”
安越望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心里自责万分。岁月的流逝,无情的夺走了她清秀的面容,在她那沧桑的脸上烙下了深深的印记,曾经那双有神的眼睛此时也已经被那厚厚的镜片遮挡住了光彩,那一排排洁白的牙齿也是不翼而飞,笔直的腰身也俨然不复存在,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依旧朴实无华的衣衫和那颗善良的心了。安越‘扑通’一声跪到了她的脚下,痛哭询问:“院长,您……您还记得我吗?”
院长早就在刚才就一眼认出了这个,令女儿远走他乡的男人。岁月可以她抹去她的青春,夺走她所有的记忆,唯独眼前这个男人的名字,是她刻入骨髓,烙在心里的。她讽刺的说道:“这么多年不见,你还能记得这个地方,还真是不容易啊!”
“不,不是的院长!”安越抬手拉住她那枯瘦的,长满斑纹的老手,懊悔的说:“我从未忘记过这里,这里是佩慈生长的地方,之所以会这么多年来都未能见您,是因为我不知道应该去如何面对您。佩慈是因我而远走他乡的,我没能去履行承诺保护好她,还让她含恨而终,这是我的不对……”
“你说什么!”院长没能听他说完,立刻激动的用那双颤抖而又苍老的手,剧烈的摇晃着安越,疯狂的追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的佩慈怎么了?我的佩慈怎么了……”她激动过度,一下子就昏倒在慈安的怀里。
慈安紧张的抱起院长,对着安越,大声怒骂道:“滚开!你这个混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完抱着院长飞速的跑回了她的房里,轻轻的放在床上,而后用力用大拇指掐着她的人中。一声嘤咛,院长慢慢的睁开了那双哀伤的眼眸,泪水这个淘气的家伙又在她的脸上玩耍着,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佩慈!我可怜的孩子,你怎么能就舍得院长,独自一人先行离去呢?你难道忘了我们母女间的情分了吗?为什么,为什么你那么吝啬,都不肯见我最后一面,你可知,我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着你吗?你这一走,我的心也就空了啊!”
安越他们也是紧随其后,飞奔而来。当看见这个伤心欲绝的老人,有些懊悔这次的突然造访,打搅了她原本平静的生活,在她那苍老的脸上又徒增了几许哀愁。
安越上前迫不及待的询问慈安:“院长情况怎么样?”
慈安冷漠的望着他,讽刺的说:“挺好,还没有被你给气死。我看你实在是太刺眼了,你还是哪儿凉快就哪儿呆着去吧!”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意雅满脸怒容,气急败坏的说:“真不知道你妈是怎么教你的!”
“你给我闭嘴!不许你提我妈!”慈安突然眼露凶光,脸上带着杀气,怒火冲天大吼:“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资格去提我妈!没有!”
“哥!”张慧紧紧将他拥入怀里,惊慌失措的问:“哥,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你可是从来都不发火的,今天是怎么了?让我真的很害怕。”
慈安平复了下心情,脸上堆积出一丝的苦笑,柔情的望着张慧,深情的说:“是哥不好,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吓坏了我的小慧慧。哥哥心里还真的是有些过意不去,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失控了,好不好?”
“恩,好。”张慧惊慌的泪水敲打着慈安那颗凌乱的心,她温柔的回答道:“哥,你千万不要让我觉得陌生了,这样真的让我觉得心寒,要真是那样的话,我绝对会伤心难过而死的。”
“行啦!”柳辉一下就将张慧拉开,火冒三丈的吼道:“以后,不许你再牵绊着你哥了,知道吗?否则,你就立刻从我的眼前消失,永远都不许再见慈安!”
“妈!”张慧紧张的拉着母亲的手,苦苦哀求着:“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阻挠哥哥什么了,行吗?求求您千万别拆散我们了,好吗?”
慈安拦过母亲的双肩,一脸惆怅,保证道:“妈,都是儿子不好。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去儿女情长了,凡事都会以大局为重,再也不感情用事,全心全意的去完成未完成的心愿,好吗?”
“你俩给我记住!在事情没有解决完之前,不许你们再去谈儿女私情,否则,你俩一辈子也不用想再见面了!我说到做到!”柳辉愤怒的大吼着。
“妈!妈!我发誓,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张慧举手起誓道:“我一定会克制住自己的情感,再也不去打扰哥哥了,行不行?只求您千万别把我送走了。”
“你最好记住你说过的话!哼!”说完,柳辉狠狠的瞪了女儿一眼,转身扬长而去。
安越没有理会这母子三人的互动,独自坐到床边,握着院长那粗糙的老手,宽慰道:“院长,您也别伤心难过了。佩慈虽然走了,但是……”他转身拉着龙儿的手,轻轻的放在了她的手上,泪流满面的说:“佩慈,佩慈把她的宝贝女儿送到了我们的身边。您看看,她长得多想佩慈?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您也要坚强起来,知道吗?”
“院长外婆……”龙儿投入她的怀里,伤心流泪道:“求您就别再难过了,妈妈虽然走了,但是还有我啊!我会替妈妈好好照顾您,孝顺您,侍奉您终老的。”
院长坐起身,抚模着面前这个与记忆相似的脸孔,眼里的泪花闪现出一道道温暖的阳光。她的脸上哀愁遍野,心也是荒凉一片,哽咽着:“孩子,你妈妈和你这些年过的可好?是不是吃了很多的苦?”
院长的话触动了龙儿的伤口上,她的心又再次锥心刺骨的痛起来。想到妈妈为了供她上学,所忍受的痛苦和煎熬,她那冰冷的泪珠就不停的滑落:“不,不好,一点都不好。从我记事以来,妈妈每天都是以泪洗面的,在我高中毕业的时候,妈妈就吐血病倒了,当时我就想要领她去医院看病,可是,她却是坚决不同意,还骗我说可能是太过于劳累,急火攻心了才会吐血的,养养就会好了。我拗不过她,也只好作罢。上大学后,她就支撑不住,病倒了,一直也都是卧床不起,我说带着她去医院看看,可是她是死活不去,还安慰我:她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就是教学累得,可能是得了肺病,只要静养就会慢慢好起来的。我说去买药,她也是不肯,就为了我的学费,她忍受着病魔的摧残。终于,在我大学毕业的那天,她……她离开了我。我真的好恨……好恨自己为什么要去上那个该死的大学,害死了自己的母亲。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我自己的。”
“我的小佩慈,你这个傻孩子啊!”院长放声痛哭:“这些年来,我是日盼夜盼都没能见到你的来信,原来,原来你竟是病倒了。你缺钱为什么不和院长说呢?还一直坚持给我寄钱,你这不是在割我的肉吗?你死的真的好冤,好冤啊!我真是后悔,当初就不该让你走,让你这年纪轻轻的就撒手人寰,你让我可怎么对得起你死去的妈妈!怎么对得起她临终前的嘱托啊!你这个傻孩子……傻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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