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林大人吗?”薛涟笙平声接道。
她话一出口,便瞧他们两人面色惊诧,她本想解释自己是在昏迷之中魂魄神游,看到了他与萧慕良两人在讨论案情,但一想,这种话说出口,他们非但不信,还会惹得旁人误会,索性不再开口,以免越描越黑。
林璋眉头微蹙,他与薛涟笙这也是初次见面,她是如何认出自己的?
“林大人行色匆匆,出什么事了吗?”顾小宝问。
“生了命案,我现在得赶紧赶过去。”语毕,不再多言,便先匆忙离去。
薛涟笙闻言,脸色刷地白了,未等顾小宝追问,拉起她的手紧跟着林璋赶往案现场。
“你们两来做什么?”林璋回头瞧见薛涟笙神色惊恐,嘴唇抖,他走近些,问她:“你没什么吧?”
她摇头,心已跳到了喉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视线越过院中的衙役,她结结巴巴道:“林,林大人,杀人犯是不是叫苏振?”
生怕他会肯定,如果真的是那样,那她在梦中所看到的,都是将来会生的事,她怕那一切都会成真,怕自己真的会死在萧慕良手里,虽然她根本不会相信他真的会那样对她。
林璋疑惑地望着她,再朝院内瞧了一眼,疑声道:“你为何会觉得犯人是苏振?”这更令他好奇了,她在昏迷之中被带来这里,对这里的人和事根本一无所知,而且,那个苏振……这根本是不能的事。
“真的是苏振?”她了急,掌心已渗出冷汗来。
林璋看她脸色越苍白起来,起了疑心,但没细细追问,只答:“不是,犯人叫卫常远……”
话才说到一半,便见萧慕良从后院走来,他的身后,两个衙差押着一个满身满脸是血的男人从后院走来。
萧慕良先看到站在门口的薛涟笙,他快走几步,不等她开口,抬手,掌心覆在她的眼皮上,“别看。”他叮嘱。
她想要掰开他的手,他直接一把将她掩进怀中。
“良哥哥,怎么了?”她安静地躲在他怀里,听到一旁的顾小宝尖叫连连,她直觉地转头,正巧看到衙差押着的那个男人已走到身旁,那男人脸上还挂着笑容,手里拎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一步步往前走着,头颅拖在地上,留下一条粘稠的血路。
薛涟笙只看了一眼便恶心难忍,肚月复里开始翻江倒海,她竭力压制住呕吐的冲动,浑身颤抖,脑海中,那血腥的一幕挥之不去。
旋即,衙役抬着伤者经过,鲜血滴滴答答地滴下来,覆在身体上的白布早已被染红,六个人,转眼间就变成了六具尸体。
浓郁的血腥气趁着风势疾速扩散在空气中,其中一具尸体上盖着的白布被风吹开一半,露出一双**的紫青色小脚,那分明只是个小女圭女圭,垂落在外的小胳膊被斩得皮开肉绽,死状甚为残忍。
“不是让你别看的吗?”萧慕良略带抱怨地轻抚着她的后背,她有些支撑不住,双腿开始软,他连忙托出她的腰,她只觉自己已是失去依靠的藤蔓,顺势就倒伏在地。
痛楚漫上心头,她垂着头,指尖紧紧嵌入身边的泥土里。
活生生的六条人命,眨眼间就身首分家,人命就这么轻贱吗?连一条狗都不如?那一口气害了六条人命的卫常远竟还能像没事人一样面带笑容,怡然自得,在他眼里,这些人的性命都如蝼蚁一般吗?世上怎么会这么凶残的人?
萧慕良倾身半跪下来,捧着她溢满泪水的小脸,柔声道:“这个世上,每天都会生各种惨剧,你只是不习惯罢了。”
她沉默着,固执地低着头,身体微微地颤动,泪水吧嗒吧嗒地掉到地上。
他拉她站起,趁着她还沉浸在悲伤中,拉着她快速离开凶案现场。
一路上,他都没说话,他明白她的情绪已经悲伤恐惧到极点。习惯?她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面对如此凶残的杀戮,怎么会习惯?她活了十七年,离开家门连五次都不到,哪里会像他,生长在复杂的环境下,什么样的阴谋阳谋没有见识过,明枪暗箭他躲过无数次,也中招过无数次,看到杀戮时内心早已麻木。
他的手上也沾了不少别人的血,在朝为官的这些年来,明里暗里害过的性命,他实在不愿意再回忆。他很清楚,这世上没有无条件对自己好的人,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你不强悍,只得被人踩在脚底下。
他深谙生存之道与为官之道,这么多年,也一直遵循这混账却又令他如鱼得水的做人之道。勾心斗角,玩弄权谋,十多年光阴,原本纯良的他已然被世事锻造成一个油滑又冷漠的老狐狸,人命在他眼里,亦如草芥,这世上哪一个人不是如此?
营营役役苟活着,不知道哪一天就会遭遇意外,连尸首都无存,连他自己都不敢保证能安然活一生,说不得哪天出门就会遇到仇家,一不当心就会被人当街砍死。
等她从沉痛中抽离出来的时候,才现自己已经被他带进了一间茶楼。
人少,他们选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小二,快上茶。”顾小宝早已恢复常态,声音里依旧充满一股活力,她朗声叫着,不大一会儿,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厮提着茶壶笑吟吟跑上来。
“几位爷要什么茶?”
顾小宝双手托腮,一双大眼睛眨了眨,笑问:“你有什么好推荐的?”
“回小爷,咱们茗香阁里最有名的便是陌上春色……”
小厮正在详细地推荐他们茶肆的招牌,神游了一圈的薛涟笙忽然被他这一大段话中的几个字拉回来,她急忙问道:“这里是茗香阁?”
“没错啊,归云县的老字号,外地的客人还慕名而来呢。”小厮无比骄傲地望着薛涟笙,却现她的注意力似乎又跑到了别处,心生好奇,便走近了些,问:“爷,有什么问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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