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姐姐,我买了烧鸡,你要不要吃?”
薛涟笙回头,看到顾小宝左手拎着一只油纸包,右手还捏着半张饼子笑眯眯地走过来,她停下步子,等着顾小宝跟上来。
“瞧你鼻子上都是。”伸手弹掉顾小宝鼻尖上沾着的花生碎,接过她手里的油纸包,放到鼻子下嗅了嗅,过了过瘾又还了回去。
“我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目光盯着那油油的烧鸡,恋恋不舍地舌忝了舌忝嘴唇。
顾小宝故意咂了咂嘴,笑道:“谁告诉你不能吃的?”朝萧慕良溜了一瞥,满是不屑地道:“不过危言耸听罢了,蝉姐姐你也太听话了。”
“不是的,闻人大夫叮嘱我的,我刚痊愈要忌口的……
“好了好了,我都明白。”顾小宝将剩下的饼子全部塞进嘴里,手指着街上浩浩荡荡的马车,囫囵道:“好气派啊,看样子不是一般人呢。”
正在说话的当口,经过他们的一辆马车布帘被掀开,伸出一颗脑袋,薛涟笙刚一回头,顾小宝竟脚底抹油逃得无影无踪。
“萧大人,别来无恙?”
马车停了下来,萧慕良一看,同自己打招呼的竟是当朝宰相陈岚丰。
“下官拜见陈大人。”他拱手行礼,注意到陈岚丰的视线并未过多停留,直接落在他身后的薛涟笙身上,他心一沉,不动神色将她揽到背后去,转头向她低声道:“你先去里面等我,我稍后就去找你。”
薛涟笙也觉一双眼睛定定地望着自己十分不舒服,她抬眼注视着萧慕良,却见他眸中平静掠去,散出的压迫力使她不敢再开口细问。
“听话,快过去。”连他的声音里都流露出紧迫感。
陈岚丰浑浊的老眼在薛涟笙的面上溜了一瞥,眼前似是被雾气遮住,他模出帕子擦了擦眼睛,试图看得更清楚些,双眸又恢复清明时,却看到一个瘦长的身影跳进巷口,一闪不见,
萧慕良瞧出他慵懒的面容升起一丝不悦,侧目朝薛涟笙逃走的那方看了一眼,确保她已经离开陈岚丰的视线范围,心口的大石渐渐地往下坠了一些。
“萧大人,在京师好,还是在这穷乡僻壤好?”陈岚丰傲慢地瞥了萧慕良一眼,眼前的如玉美色已经被看他厌,即便是一副人人都会顾盼流连的美画卷,如今也已提不起他的兴趣。
“自然是京师好,如今被贬到此处,与流放驱逐没多大区别,没了陈大人的庇荫,下官无所适从,日夜忧思,寝食难安,唯恐某一天被人暗下毒手。”
陈岚丰哼笑一下,漫不经心道:“你作出的牺牲,本官都看在眼里,放心,只要本官在朝为官一日,自然不会舍弃你不顾。”语毕,抬眼瞥了萧慕良一眼,神态略显不耐烦。
“方才那女圭女圭,倒使本官想起了一个人。”
萧慕良很清楚他这话其中的含义,心里怒意升起,面上却始终挂着温和的笑,“那孩子是下官的……”
“好了,本官明白,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的喜好,本官岂会不知。”陈岚丰掩了个呵欠,脑袋刚缩进车内,又掀开布帘,朝着萧慕良摆摆手,道:“明日本官在府上设宴,你也来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插进来:“下官林璋拜见陈大人。”
陈岚丰偏头瞧去,看到了立在萧慕良身边的人,他点了点头,视线移向他处,根本不愿意多看林璋一眼。
“明日你同萧大人一块儿来吧。”
不等林璋回话,陈岚丰敲了敲车厢,马车又开始慢悠悠朝前行去。
待一队长龙走远,林璋才扁了扁嘴,向萧慕良抱怨道:“陈老贼有何居心,萧大人猜到?”
林璋本是萧慕良的下属,同为户部官员,他很清楚他们两人背黑锅是因谁而起,他心里憎恨陈岚丰那只老狐狸,却又不得不臣服。官大一级压死人的道理他在朝为官多年岂会不懂,就连萧慕良这个善于弄权的人都惹不起,更何况是他这个不起眼的无名小卒。
“我也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萧慕良沉声道,目光淡漠地扫向神色不安的林璋,他长叹一声,举步走进小巷。
刚走到拐角处,便看到薛涟笙蹲在墙角,一手捧着两只馒头,一手轻轻抚模着一个小男娃的脑袋。那小娃十一二岁的样子,衣衫虽旧,却洗得干净,微黑的圆脸上有一道血印子,两只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薛涟笙,模样怜兮兮,却有些过了头。
萧慕良朝林璋使了使眼色,两人朝后退了几步。
“姐姐,你真是活菩萨。”小男孩的嘴角垮了下来,用力挤了挤眼睛,好不容易挤出两滴眼泪。
薛涟笙抽出袖里的帕子正欲给他擦拭颊面上的伤口,他慌张地挡开,抽泣道:“姐姐你别碰,我的脸好疼的。”
“我不动,你快点吃吧,这两个也给你。”她把手里的馒头塞进他的怀里,掌心轻轻揉了揉他软软的头,怜惜道:“你怎么不回家去,一个人在外逗留当心遇到坏人。”
“……我,我娘生了重病,我没钱给她请大夫,我爹双腿残废,不能干活,我家里还有一个痴呆的妹妹,一个体弱的弟弟,呜呜呜,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萧慕良冷眼瞧着薛涟笙将钱袋塞进那孩子的怀里,不够了,又将腰间的玉佩送了出去,就连林璋都看不下去了,他也始终没有开口阻止。
“良哥哥,那个孩子真怜。”
萧慕良没有应声,径自朝那小娃离去的方向走去,薛涟笙心里还想着那孩子悲催的身世,忽然,一声粗俗的咒骂将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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