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看起来冷冷的,少言寡语,与谁都刻意拉开距离,其实他是外冷内热罢了。这个丫头时常迷糊,每次见了他都叫她师父,而后立马改口,他看她常常被自己的粗心折磨,不免对她产生了同情,他愿意她这样叫,只是因为她不让他觉得厌恶。
薛涟笙一听他这样说,唇角悄悄上扬,这么说,他是认她这个笨徒儿了。
赶到柏树林时,她已被颠簸得骨头几乎散架,凤秋远将马拴好之后,现她已走出几丈开外,忙叫住她:“你走慢些,当心中了陷阱。”
她急忙收住步子,凤秋远几步跨前移至她身侧。
忽地,有东西从右后方飞射而来,他眼明手快,一伸手便捏住了直朝着她射来的飞箭。
十丈之外的土坡被葱郁的灌木丛遮蔽,一般人不仔细是看不出来树丛里藏着两个人。
“蠢货,让你往她身边的树上射,你眼瞎吗?差点射死她!”
一人低声埋怨,用力拍了身同伴的后脑勺,被打的那个扁扁嘴,委屈地道:“我只是射偏了而已……”
“好了,别再狡辩,跟你个蠢货出来办事真是倒霉透顶,你若是把她射死,你自己去抵命,千万别说认识我。”
冷哼一声,骂骂咧咧地又一拳砸向那怜的弓箭手,“平日里也没见你瞄这么准,该死。”
不知不觉,他的咒骂声高了起来,被臭骂一通的人也不甘愿再受欺辱,一把将弓箭丢开,戳着对方的鼻子开骂:“你行你来啊,只会骂,谁让你们接下这等倒霉差使……”
凤秋远耳里极佳,不等那两人反应过来,他便施展轻功朝那方飞去。
薛涟笙正要提步,连续跳了好几下,脚下被砸起一阵轻尘,最终也没能离地三尺。她不会轻功,光凭两只脚要实在耗时费力,只得听师父的话在原地等。
隐约地,身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的心跳也跟随着细微的响声紊乱起来。
天好像突然暗了下来,她刚一抬头,一只大网从天而降,她顺势跳开,脚下却被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前倒去。
大网铺下来,将她网个结结实实,她手忙脚乱挣月兑,网子却越扯缚得越紧。
惊惶中瞧见一人从树上跳下,那人从身后扯出一条黑色布袋,她刚叫了声“师父”,黑布袋就朝她罩来。
凤秋远听到异动,返身赶回来,只见一个高瘦的汉子拖着一只黑布袋行动迅速地逃向土坡,他提步去追,那汉子回头露出狡黠一笑,竟遁入地底。
她感到自己好像突然间从很高的地方落下,心肺都被震得微微颤动,四处皆是一片漆黑,闷闷的连呼吸都不顺畅。
“我快憋死了,让我透透气好不好。”她闷声大叫,话音刚落便遭到一记闷棍殴打,那人下手真狠,刚好打到她的左侧小腿,也不知腿骨是不是碎裂了,她痛得猛吸口气,眼泪顿时溢出来。
“要往哪里走?”
恍惚中,听到了外面那人低沉的声音,她咬咬牙,正欲回话——
“知道了,是这一路都是台阶……没问题,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
她一时间弄不清楚,那人这怎么会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
过了一会儿,她隐约听到了另一个人的脚步声,虽然很轻缓,像是刻意掩饰自己的存在,却是真实存在的,她这才明白,原来外面不止不一个人,这男人是在同另一个同伙说话。
“你们要把我带到什么地方去……”她话才说到一半,又挨了重重一击,这次没方才那么幸运,她感到额前有暖暖的东西流淌下来,眼睛被刺得又热又痛。
还想再坚持,却现意识已经完全混乱,强撑了片刻,刚刚从昏沉中抽离,脑袋又被打了一下,接连着,棍棒像是冰雹狠狠地砸下来。
“快住手吧,你会打死她的。”
她听到了那个男人的声音越来越模糊,越来越远,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他的声音就已经完全消失了。
听不到任何声音,喉口滑滑的,甜腥涌上来,她忍不住吐出一口血,意识完全覆灭。
台阶总共两百多级,登上顶峰,便是归云县观景的最佳地点——望仙台。
暮春与深秋才是最佳的赏景之季,此时正值初秋,而且离城太远,很少会有人会在这种不合时宜的时候来此地。
因为没有碍事的人,这倒是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犯案条件。
薛琴筝气喘吁吁,一手拎着棍子,另一只手拽住布袋的边缘,举目望向那遗世**的望仙台。才爬到一半,她虽累得汗流浃背,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快感。
午后,日头炽烈,她的衣裳早已被汗浸透,湿哒哒地紧贴着皮肤。一想起袋子里的人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她便暂时忘记了辛苦,气势大涨,双腿像是被灌进了神力,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
好不容易爬上了望仙台,仿佛做完毕生最艰巨而光荣的任务,功成身退一般,她虚月兑地倒向了一旁的石凳。
跟着她一块儿上来的男人钟乔是个练家子,区区两百多层台阶对他来说根本小菜一碟,他轻松地跳上最后几阶后,走到布袋前,伸手正要解开绳子。
“你干什么!”薛琴筝捂着胸口,叫出这句时声音已沙哑。
钟乔的手似被火灼痛,立即缩回,向她解释道:“你刚才打她下手那么重,而且又被拖了这么长时间,我看看她有没有事。”
他见她双颊通红,眼中竟连一丝惊慌都没有,内心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又道:“若是出了人命,我们是要吃官司的。”
也不等她再说什么,他三两下扯开缠绕了数圈的麻绳,把布袋子拉下来,再把里面的网子打开,剪不断理还乱的绳子在脚边盘根错节地胡堆着。
里面的人满脸是血地蜷缩着,钟乔心一颤,脸色瞬间惨白,急忙伸手过去探鼻息,而后,长长舒了口气。
“她要会死的话,如今早就已经死了八百回了。”薛琴筝哼笑一声走过来,讥诮道:“一个大男人做事优柔寡断,早知你们这么酒囊饭袋,我就不应该找你们。”
“早前你花钱请我们几个办事,说好只是把人掳过来,我们没答应你要把人整死。”
钟乔低头看了一眼脚边这睡相极为怪异,极为像死人一般的女人,再道:“更何况这个女人还是官府的人,我们没理由为了点钱搭上自己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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