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野站在盱眙城高大的城墙下面,焦急地向身后张望着。
所有的货车都进了城,由他的副手带领着,向固定的客店开拔了过去,他一面安抚着睡意朦胧的城门官兵,一面暗暗埋怨着自己的主人。他印象里的萧以仲绝对不是个喜欢管闲事的好事之人,行商路上,他一定会保持最敏锐的警觉性,象这样丢下一大票人去关心一个小姑娘,还是破天荒头一遭!那个小姑娘行事确实希奇古怪又搞笑,可是凭萧以仲的性格,他应该只会一笑了之而已。他猜不透萧以仲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可是为了一个小姑娘耽误进城的时间,他满肚子都是怨气,再加上守城官兵不耐烦的催促,他就更加烦躁了起来。
远远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终于传了过来,管野松了口气,急忙对官兵陪笑道:“来了,来了,麻烦几位大哥再等一下!”
萧以仲的白马眨眼间跑到了近前,风一样驰进城里去了。管野向守城官兵的手里塞进几锭银子,打恭作揖的进了城,跳上自己的马,尾随在萧以仲身后。
萧以仲放慢了马的速度,管野这才看到他怀里的罗晓悠,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萧以仲有严重的洁癖,这是萧家每个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他居然允许这个穿着粗布衣裳,脸上涂满黑灰的女孩子睡在他怀里,还任凭她把那些黑灰肆意蹭在他的衣服上而无动于衷,这简直又是破天荒头一遭,他开始有点不能理解这个他追随了多年的主人了。
萧以仲低头看着怀里的罗晓悠,眼神复杂难测。黑灰成功转移到他身上以后,罗晓悠一张清丽如水的小脸显露了出来,红红的小嘴边挂着一抹迷人的浅笑,她全身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显然对他充满极度的信赖感,这样一个天真无邪又完全没有一丝江湖经验的女孩子,罗世伯竟然允许她一个人跑出来,简直让他怎么猜都猜不明白,如果不是他听了她的名字以后一时的好奇心理作祟,这个小姑娘恐怕就要一个人露宿郊外,不知道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了!
他着实庆幸自己的正确判断力。看着她唇边的笑厣,他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以后的生活不会再孤单寂寞了,他这个指月复为婚的小妻子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不管是因为什么样的理由让他在这里遇到她,他都对上苍顶礼膜拜,幸好让他碰到了她,幸好她一个人乱闯了这么久还毫发无伤。他轻轻抚模着她光洁的面颊,发自内心的笑了。
管野看着萧以仲不断变幻的表情,头快变成两个大了,又是头一遭!萧以仲的脸上居然会出现这种宠溺的神色,这个作风犀利,处理事情果断决绝的男人,今天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好象被这个奇怪的小女孩给迷上了,难道这小姑娘是山间的树精草怪变化出来的,居然勾引的一向不动七情六欲的萧大公子都动了凡心,这丫头可真是不简单啊!
“你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做什么?”萧以仲回头看着管野:“车辆都安置好了吗?”
管野慌忙回过神来,点头道:“小三儿已经带他们过去了,大少爷还是睡老地方吗?”
萧以仲点点头,管野打马跑了过去,安排住宿的事情去了。
这是罗晓悠出门以来睡的第一个最舒服的安稳觉!
她醒过来睁开眼睛,首先看到头上一张雪白的罗帐,亮光从罗帐外洒落进来,将帐子里映照的通亮,光滑的丝绒锦被覆盖在她身上。朦胧中,她好象记起昨天是那个给她银子的男人安排她睡在这里的,天下竟然有这样的好人,给她银子不说,还安排她住这么华丽的地方,她还从来没见过哪家客店的罗帐会雪白到这种地步的!她好奇的伸出手,抚模着帐子,手上的感觉是光滑而飘逸的舒适,她第一次接触到这种舒适感,忍不住爱不释手的撮在手里把玩着。
帐子被人从外面掀开了,那男人,好象叫萧以仲吧?就站在罗帐外面,向她微笑着点头:“睡醒了小姑娘?昨晚睡的好吗?”
“你怎么进来了?”罗晓悠慌忙用锦被遮掩着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身上的粗布衣服已经被换掉了,从宽大的袖口处能看出来,这是件男人的衣服,难道是他的吗?她惊恐的睁大眼睛!这个男人昨天对他做过什么吗?她居然什么感觉都没有,这下死定了!她还怎么有脸去见人啊!
“你昨天对我做什么了?我的衣服怎么不见了?”
萧以仲看着罗晓悠脸上的惊恐,笑意更深了。如果他真的做过什么,现在恐怕她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怎么会有人迷糊到这种程度,昨晚掌柜老婆给她换衣服的事情她好象一点都不记得了!他轻咳了一声道:“你出来这么久,每天晚上都睡的这么沉的吗?”
“怎么可能!”罗晓悠扁扁嘴巴:“我的警觉性才高呢!不然怎么可能一路上都会平安无事的!平时我都是睁着一只眼睛睡觉的,昨天不知道怎么了!你还没告诉我呢,昨天你对我做什么了?”她的眼睛又瞪了起来,想转移话题吗?门都没有!
“我说过我对小姑娘不感兴趣,”萧以仲拿起挂钩,将罗帐挂了起来:“想不想吃点东西?现在已经是未时了。”
“什么,我睡了这么久吗?”罗晓悠一下跳了起来,又钻了回去:“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老杵在这里我怎么起身啊!”
萧以仲摇了摇头,转身走出房间,罗晓悠的声音又大叫起来:“我的衣服呢?你把它丢到那里去了?”
“你的衣服我派人烧了,那么粗糙的布料不适合你穿,”萧以仲回头道:“床头有我派人给你买来的新衣服,你尽管换上吧。”
“你为什么要烧我的衣服?”罗晓悠气急败坏地叫起来,这个人也太霸道了吧?那是她借来的衣服,她拿什么还给人家啊?真是个莫名其妙的大混蛋!
“如果你觉得穿着我的睡衣出去见人没什么不妥当的话,那就不用换好了!”萧以仲回头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反手关上了房门。
罗晓悠吐了吐舌头,抬头看过去,她的眼睛张大起来!
这间客房好象跟她住过的客房有点太不一样,最少比正常的客房大了两倍,中间摆着一张黑色的大圆桌,她看不出是由什么质地做出来的,反射着黑油油的亮光,椅子也是同样的材质,整齐的环绕在桌子周围……窗户旁边是一张宽大的睡榻,睡榻上面铺设的睡具统统是雪一样白的颜色。对面的墙上挂着两副水墨山水画,旁边是一副对联,笔迹苍穹浑厚,龙飞凤舞。靠近门的地方依墙抠出来许多暗格,根据暗格的形状陈设着许多玩器古董,整个房间显得雅致而整洁。这样的房间一天的住宿费用估计不可能太少,只有象萧以仲这样的有钱人才住的起吧?
床旁边的椅子上,一套粉红色的衣服摆在那里,地上还有一双白色的羊皮短靴,小巧而精致。这个男人虽然混蛋了点儿,但心还是蛮细的,说实话那件衣服穿在身上实在不怎么舒服,晃晃荡荡象个大斗篷不说,还把她的手脚磨的生疼。看到这么漂亮的衣服,她一下兴奋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穿在身上。光滑柔软的面料紧贴着她的肌肤,质地好象比床上的罗帐还要舒适温暖,鞋子也大小适中,这个人难道看到过她的脚吗?老天,他不是把她从上到下都看光光吧?不然怎么知道她衣服跟鞋子的尺码?不行!她必须找他问清楚!
推开房门,她还没来得及大叫出来,就看到萧以仲正站在门外的走廊上,好整以暇的笑看着他。没离开正好!她大步走过去站到他面前,抬起脖子怒视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衣服跟鞋子的尺码?你昨天偷看我身体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