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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人间”集团年轻的总经理汪熙容病倒了,且一病不起,住进了金沙梅岭风景区疗养院。集团高层日常事务,暂时汪熙容的大舅梅副总梅伯良和助理李树森帮他打理。
汪家梅的死讯,汪熙容让手下暂时瞒着正在白沙蛟桥镇娘家小住,准备过两日参加白沙“静尧希望中学”三周年校庆的梅夫人。
两日后,胡蓉蓉陪着梅夫人,一路驱车赶往白沙城南的“静尧希望中学”参加校庆。司机老赵开车,胡蓉蓉坐在梅夫人身旁。为能让梅夫人坐得舒服些,蓉蓉将一棉靠垫垫在梅夫人的腰部。
途中,胡蓉蓉和住在疗养院高级套房里的汪熙容通电话:“喂,汪总。嗯……是的。知道了,一切都好。现在我和董事长正在往学校去的路上。嗯,你放心。董事长由我和老赵照顾着呢。”
梅夫人示意,让她接一下电话。“汪总,董事长要跟你讲话。”胡蓉蓉将手机交到梅静尧手里。梅夫人并不知道,这会儿儿子住在疗养院。还以为他在集团大厦或什么地方忙生意:“我说容哥。你真该跟妈妈到学校看看。那是妈妈的母校。以前的白沙蛟桥镇中学……”梅静尧只听得电话里,容哥的声音显地有些沙哑。
“妈,我知道。我老爸当年常跟我提起,他在那所学校当了好多年校长,你是他的学生。”
“是的儿子。你……哦,你马伯伯也是……”
“知道。他也是那所中学毕业的。跟你同班。你先是跟他谈地恋爱。后来,你才嫁给了我老爸。这些你跟我说过快一百遍了。我能不知道吗。”
“容哥。看看你,怎么跟妈妈说话?妈妈辛辛苦苦这么多年。还不都是为了你。”
“妈,知道、知道。我这不正忙着的吗。妈,没事,我挂了。”
“儿子呀。听妈妈一句话。你别跟那些个公司客户老往酒吧、夜总会跑。少抽烟,当心身体!别总仗着年轻胡来。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妈还指望你和家梅,赶紧抱孙子呢。你要是总胡来把身体整出毛病,我可不答应你。儿子,喂,喂……。”
汪熙容挂断了电话。梅静尧无奈只得将手机还给胡蓉蓉。
说话间,车停在白沙河畔“白沙静尧希望中学”的校门前。校长马云虎为迎接名誉校长梅静尧亲临校庆仪式,事先做了精心安排。此时,学校门前空地上,众多手持花朵、彩带的师生们列队夹道来欢迎……。
三年前,白沙静尧希望中学是由镇政府牵头,在原白沙县蛟桥镇中学,破败不堪的校址上,由“天上人间”集团捐助五百多万,重建校舍,购置软硬件教学设备,整合资源,倾力打造地一所优质中学。该校现今已逐步迈入地区重点中学行列。蛟桥镇的大多数学生、家长都知晓,白沙地区的教育振兴,梅家母子功不可没!
2
学校环境优美,开阔的校园、崭新的教学楼。大操场西侧,有片栽种着百十棵桂花树的树林。这里飘散的清香,弥漫了整个校园。三年前学校刚建那会儿,“天上人间”集团刚上任的总经理汪熙容,特意让人从湖南拉过来两大拖车桂花树树苗。现如今这些桂花树,已枝繁叶茂,郁郁葱葱。
操场跑道两侧,那两排高大、苍翠的樟树,看上去有些年头。这些樟树还是梅静尧和马云龙那一届学生,在那个年景,半工半读的高中时代,由当时学校工宣队队长兼校长的汪栓柱,组织学生栽植的幼苗。如今一晃三十多年过去,校园早已今非昔比。
镶着乳白色马赛克瓷砖的7层教学大楼,拔地而起。高song入云的不锈钢旗杆顶端,五星红旗迎风招展。校庆仪式上午10半钟结束。上课铃声一响,刚才还一片喧哗的校园,安静下来。
由校长马云虎陪着,梅夫人往那片桂花树林走去。胡蓉蓉提着台jdv摄像机紧随其后。
马云虎一路走着像胡蓉蓉介绍:“走过小树林,就能看见那几间青砖平房。学校没重建那会儿,那排房子一直是学校教职工宿舍。30多年前,汪校长,呃,也就是汪总的老爸汪校长。当年就住在那排房子最西头。梅董事长和汪校长婚后还曾在那两间房里,住过一段时日哩。”
“嗯,是这样啊。难怪梅董事长刚来就急着让我陪她,到这边桂花树林看看。”
“你看,胡秘书。我们这儿跟世外桃源有得一比吧!现今,我和老伴也住在这里。还有,学校从金沙市里,聘来两个有高级职称的教师都住这儿。最西头那两间房,是汪校长原来住过的,现在空着,屋里的摆设、桌凳,还有汪校长年轻时的照片,都按原样摆放。这都是你们汪总安排好的,说是要给汪老爷子留个纪念堂。胡秘书,待会儿你用这机器好好拍拍,带回去也好给汪总留个念想。”
将至中午,当头烈日烘烤着大地。撑着淡青色遮阳伞,梅静尧快步走进几乎被繁茂枝叶遮蔽的林间小径。踏上红砖石径,她的脚步更快了。不久,轻车熟路的梅夫人就把身后几个人给甩到身后。
“看看,梅夫人对这地方多熟悉。她在这所中学整读了五年书,加上嫁给汪校长后,又在这里生活过大概有一年多光景吧。算起来整六年哩。”
树林深处有块开阔地,那排学校的青砖平顶教职工宿舍就建在这儿。胡蓉蓉见最西头那两间房的窗棂下,有个椭圆形的大花坛。花坛里长满了花花草草。一些牵牛花和不知名的藤蔓植物,顺着窗棂外的墙面,蜿蜒上攀。整面墙完全被零星开着红、黄牵牛花,长势茂密葱绿的植物所遮蔽。
“哇噻!多美的花墙。”胡蓉蓉惊呼。“嗯。这面花卉墙,真地是很美。学校里一些准备参加美术类高考的学生,常到这儿来写生、画画。”
“云虎,房后那棵老樟树还在吗?。”梅静尧问地是,那棵主干早已枯死,根须下却又神奇长出鲜女敕枝条,俗名太婆樟的古樟树。这树有些奇特。绕半米多粗,枯死的老树干,从根须新长出的女敕绿枝条,攀援上升努力伸展着。爬到光秃已成黑褐色千疮百孔的古树上端,密匝匝罩了一层葱茏翠绿的花冠。从远处看,好一处枯木逢春的景致!
这棵千年“太婆樟”,是白沙谷峰和蛟桥两镇的分界标。解放前,这里曾是一片荒凉的乱坟岗。“太婆樟”所处的位置,恰好是白沙谷峰镇汪姓家族的祖坟地。
上世纪五十年代末,镇中学兴建前夕。每到清明时节,还会有从谷峰大山深处,汪家坳村汇集而来的汪姓后人,聚拢在“太婆樟”树下,摆放桌案、香烛,燃放鞭炮,祭奠祖先。
这棵“太婆樟”曾被列为省一级林木树种。白沙政府为更好保护这棵千年古樟,要求校园建围墙时,把树圈到校内。为此,白沙县政府还下大力气动员汪姓后人动迁祖坟。据说,当时还拿出了一笔数目不小的费用,用于安抚谷峰镇的汪姓后人们。
3
拎着摄像机,蓉蓉跑出老远,站在高处,想取个拍摄古树翠绿花冠的俯视角度。拍了一阵,从镜头里,蓉蓉看见,那面花墙前的梅夫人和马校长一直在聊着……。
马云虎戴幅深度近视眼镜,瘦瘦高高,一眼看上去,像个旧时的教书先生。这马云虎是马云龙的亲二弟。马云豹的亲二哥。这马家三兄弟虽说一母同胞,但除长相相似外,性格气质大相径庭。可能是官做大也做久了,马云龙养地白白胖胖,一脸福态相。将军肚略微突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一种从容镇定,高屋建瓴的领导气魄。
马云虎身材清瘦,斯文阴柔。讲话直来直去,有些不识人间烟火,不谙世事的空灵之气。
“马三“马云豹可称得上是个才貌双全,英武彪悍的美男子。在马家三兄弟中,他算得上相貌最英俊,个头高,身量最匀称的一个。
马云豹聪明过人、巧舌如簧。他的好口才在金沙、白沙警界是出了名的。他最擅长的工作之一,就是巧妙借助传媒,将他和由他指挥的除恶打黑,扫黄打非的小战果,渲染烘托,转化为赫赫战功。通过几年如此这般灵活巧妙的宣传运作,以至于近年,这马警司成了金沙、白沙警界名声显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传奇人物。
马云豹性情粗狂,举止看上去,显得大大咧咧,但其实内质里,却是个精明过人,行事老辣,情yu旺盛的单身成功男士。在白沙警界,他一度有“少帅”绰号。初次见面的人,总会从他高大魁梧的男子汉外形,和他那双威力四射、炯炯有神的眼眸里,感觉一股力拔千斤的霸气。这份霸气,在一些倾慕他的女人们眼里,常常会化做,一种极富杀伤力的性感征服欲。
通常情形下,或多或少有些受虐性心理的多情女人,就会对这种男人甘心飞蛾扑火,自投罗网。幸而得其宠的痴情女,也常会不记后果,为能跟这样的男人共度良宵,甘愿为其奉献全部。胡蓉蓉的一位名叫吴华丽的同学、好友。就曾和当时还是白沙县县委书记乘龙快婿的马云豹,展开过一场轰轰烈烈的地下恋情。直至最终,沉溺于这个成功男人魅力光芒中的吴华丽,香消玉殒,自决红尘。
如真像梅夫人私下对儿子坦白的:汪熙容是20多年前,梅静尧酒后失去理智,冲破已名存实亡的世俗婚姻藩篱,与同样一时失去理智的马云龙,**旧梦重温所得的爱情结晶。那汪熙容骨子里那份男人的霸道,性感,多多少少倒真有些像他的三叔马云豹。只是年轻的汪熙容身上,除了霸道和性感以外,比马云豹多了一些正直,和心地淳厚善良男人的品质。
对整个童年时代,养育他的老爸汪栓柱,汪熙容至今感念深重。汪熙容始终不肯与亲生父亲马云龙相认,随其马姓。15岁他考取高中前,梅静尧曾专程从美国赶回,力劝儿子高中入学报名前,将姓氏改跟生父的“马”姓,将名字改为马容歌。少时的容哥,死活不肯依从。他甚至采用极端惨烈的手段,吓唬母亲。他用锋利的刮胡刀片,将右手腕划出一道血痕,让梅静尧保证,今后再不准提及令其更名改姓的事。
少时的汪熙容,一直替冤死的汪栓柱,感到愤懑、委屈。他曾大骂马云龙jiān夫。还对他的母亲叫嚷,宁可去死也不改姓那个给他老爸戴顶大“绿帽子”,还总在人前假模假式,装出一幅正人君子模样的马云龙的“狗”姓氏!
那时,梅静尧只当是儿子年纪小,不懂事,无法理解她和马云龙之间虽不被世俗认可,但却弥足珍贵的真挚爱情。在儿子18岁生日来临前,梅静尧又再次提及,要他跟生父“马”姓的事。岂料已长大成人的汪熙容,一如既往断然拒绝,没给母亲好脸色。汪熙容固执坚守着自出生以来,就始终伴随着他的“汪”姓。当时,他甚至还语重心长,对梅静尧说出这样一番话:“妈妈,或许有一天,我会理解,您和那个姓马的男人之间所谓的真挚爱情。可是我想告诉您的是:无论怎样,您都不应该将自己的幸福、欢yu,凌驾在另外一个女人的痛苦之上。我们都应该永远记住,做事即便要利己,也万万不可先去损害别人!”
4
马云虎在马家三兄弟中排行老二。上世纪80年代,在大哥云龙的倾力资助下,马云虎完成了金沙师范专科学校的学业。后被分配到金沙市重点中学任教多年。
在那面开满姹紫嫣红牵牛花的花墙前。梅静尧和马云虎诉说着学校组建期间的艰难,及前期招生、办学中的种种困难,和现今渡过难关,顺利迎来办学教育丰收年的喜悦。末了,梅静尧像是不经意地,和马云虎聊了几句题外话:“云虎,我老早就听说,老汪的前妻吴桂桂活着的时候,每年清明,都会到那两间房里祭奠。”
“是。谷峰镇的汪姓后人,每年清明有到“太婆樟”树下祭祖的习俗。校园不允许他们进来。只能待在围墙外,在那古樟树的树荫下,摆放拜祭的香案。每年来的香客还不少哩。大都是些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老太。吴桂桂是个例外,学校的一些老职工认得她。每年清明节,她去那“太婆樟”树下拜祭后,会进校园来这边看看。”
“我听说,老汪和吴桂桂离婚后,吴桂桂一直不肯改嫁。”
“是呀。说起来,吴桂桂也还算是我们马家门里的远房表姨哩。唉,这农村妇女没文化,死心眼,一根筋!听说,她的傻儿子汪熙木故去后,汪家坳村有光棍汉打她主意,也让媒婆上门提了亲,可她死活不改嫁。
这吴桂桂虽说人长相丑点,但有把好力气,能干活。一直守着孙女青儿,也就是汪熙豪那个生下来“6指儿”的小丫头,过日子。‘青儿’这小丫头也够命苦的。听说长到8岁,让人从汪家坳后山给拐走了。到如今,将近十年,生死不明,音讯皆无。听说,汪熙豪从大牢里,刚出来那阵子,还跑到广西、云南边境一带,在报上登过寻女启事。唉,末了,还是没找见。
汪家坳村上点年纪的人都说,是他们老村长的儿子汪白浪,杀了‘青儿’的小叔汪熙木。把‘青儿’卖给了一个外号‘小**’的人贩子。后来,我听云豹兄弟说,‘小**’让白沙县公安局的人,从云南中缅边境给抓回了金沙。可‘青儿’那小丫头还是一直没找见。”
马云虎自顾自滔滔不绝,一时没察觉梅夫人的脸色渐渐阴沉。募然收住话头,马云虎咧嘴尴尬的笑笑,扶了扶从鼻梁上滑月兑的眼镜,不大好意思又说:“唉,看我,净说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耽搁梅董事长的宝贵时间了。唉,我们这些个教书出身的人,话头一扯开就自当是上课似的,惯性!刹不住车了。”
“马校长给我上了一课呀!。”梅静尧揶揄了一句,回转身走开。马云虎陪着笑,急忙紧跟上:“唉,你看,你看,梅董事长,我,我这也是说着无心……”
“行了,行了。以后,你如果碰巧能见到汪熙豪,跟他说,如果缺钱或者有困难,尽管到“天上人间”集团大厦找我。我会给他开张支票。他如果愿意,叫他再往广西中缅边境,跑一趟。只要‘青儿’还活着,下功夫找,总能找回来。那小丫头还吃女乃的时候,我见过一面。除了左手小指有点畸形以外,没缺陷。长地像她妈,美人胚子!若能找回来,我出钱好好培养她。把以往人们都说我梅静尧欠他汪家的,一并补上。也算是我给黄泉下的老汪一个交代。毕竟我们夫妻一场。唉,如真的论起早年间的是非,谁又能说得清!到今天,连我的儿子都不理解我。我还能指望谁去理解呢!云虎兄弟,你知道吗,我最喜欢拿破仑曾说过那句话:我可以征服世界,但我难以征服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