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了一件浅碧色长裙,让千羽随意梳了个髻,往镜中一看,却也算得上是倾国倾城,顾盼生姿,忍不住微微一笑。我还想要不要带上面纱,夏荷却说不必了,当下便与千羽扶着我向前堂走去。
半道上遇见了千水,我想这丫头素来聪明谨慎,便将她也带去了,让夏荷留下。
不紧不慢的的走到前堂,便看见总管万和已在门前等候。他见到我的脸,愣了愣,随即垂恭然道:“小姐安好,老爷已在堂内等候,请。”
我对他微一点头,便步入堂内。
堂内端坐着两人,身上都散出一种高贵的气质,正是爹爹和云王,其余小厮则立在旁边。我躬去,一时竟不知道怎么行礼,心想“见过爹爹”总归不妥,于是只说到:“小女子陌然见过王爷。”然后抬起头,望向我那“丞相老爹”,亲热无比的叫了声“爹爹!”
我也没忘记望了那云王一眼,顿时就明白了夏荷脸色羞红的原因,只见那云王一头乌缎般滑亮的,乌墨花就的长眉,但最勾魂的却是那双墨玉一般古润的眼,深不见底。
“然儿啊,过来。”陌菡满脸慈爱,向我招呼道。陌然6岁丧母,又是府中嫡女,以是陌菡向来对她宠爱有加,更是训练有素,总算养出这么一个乖女儿,但是,唉。
我依言走过去,陌菡说道:“这位云王爷,你也是早见过的,今日他携来厚礼,前来赔罪。然儿你意下如何?”老爹说这话时,我看见他那深邃的眼神里,射出一丝寒光,他虽为朝廷高官,惹不起王爷,但对女儿也有些心疼的吧。『**言*情**』只是他出言这般不逊,却是我始料未及。
我本想讽刺一番,说什么“王爷有心上人”、“我不便打破别人的金玉良缘”云云,最后再拒绝,但忽然几个想法冒上心头,竟自恐惧起来。
如今皇上年事已高,自然要选立太子,目前朝堂之上,只有阳王和云王才有能力争这太子之位。阳王已娶左丞相的嫡女为王妃,想必云王就要娶右丞相的嫡女为王妃了。而爹爹已近暮年,只求安度晚年。若他将女儿看得更重些,我这一番话说将出去,那么天下人就都知道了我陌然曾被云王抛弃过,倘若不嫁云王,日后谁还敢娶我?且这句话难免得罪了云王,日后若是阳王当上皇帝还好,若是云王当上了,那我们整个陌家,都将处在危险当中。
换一种想法,若是爹爹将地位看得更重,我这一番话说将出去,不仅惹恼了云王,也会危及他的地位,自然就不看重我了。府里那些姨娘和庶妹,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盯着我陌然?最近由于身体问题,府里的大小事已经交给二姨娘掌管了,我若此时不得爹爹欢心,那便自身难保了。
而我倘若不出这一口恶气,怎对得起死去的陌然?且不是让云王将我看得忒轻了?
仅是一瞬间,我的心中便闪过千万个念头。当真是“进亦忧,退亦忧。”但想到还是保住自身要紧,于是微微一笑,说道:“自古以来,婚事向来都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子哪敢擅做主张,一切听爹爹的就是。王爷你说呢?”这前半句话虽是对爹爹说的,但我希望云王明白,我不稀罕嫁给他,我只是听爹爹的话而已。
而且我讨厌云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所以说什么也扯他说上几句。
对方一脸儒的笑,轻点了点头,说道:“是。”
对方这么顺着我,这倒出乎意料了,怎么和记忆中的不大一样呢?我忽然想到,只怕也是皇上和皇后的命令,才使这云王来此赔礼吧,虚伪的家伙。
爹爹脸上有欣慰之色,说道:“好,好。云王爷,这亲事,还是照旧吧。”
“右丞相说什么便是什么了。”云王一脸温和的说,那张祸国秧民的脸啊,还真以为自己是君子了。
“爹爹,若是没有什么事,然儿先行告退了。”一出口,我就知道我说错了。没有什么事?那可是我的终身大事啊!
“嗯,去吧。”话音一落,我朝云王一躬身,便退了出去。唉,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云王告别啊,这动作还行吧?
千水见我出来,急忙上前扶我。关切地问道:“小姐,回房吧?”
“不,去后花园走走。”陌府的后花园着实漂亮,如今又是春末,我想我应该去放松一下压抑的心情。
“是。千羽,你先回去吧,我陪小姐去走走。”千水说道。千羽关心的望了我一眼,便回去了。
走到后花园,此刻正是牡丹盛开的季节,满园的红的、白的、紫的、粉的、黄的花儿,团团簇簇,尽态极妍,粉蝶儿翩飞起舞,人行其中,如置身瑶园。心情也不知不觉的好了。
脚下忽在一株红牡丹前停步,那株牡丹有两枝挨得很近,以致那两朵牡丹仿佛并蒂般紧紧相依。一时怔怔立在那儿,想起了自己的婚事。
我不爱他,却要嫁给他,就算后来爱上了,我又如何甘心与其他女人共侍一夫。况且,他不爱我,他的心里,有另一个女人。惆怅之间,仿佛感到了……那份身不由己。
伸手,指尖拂过花瓣。这牡丹亦要相依相偎,那我呢?
正凝神间,身后忽有人吟道:“绿艳闲且静,红衣浅复深,花心愁欲断,春色岂知心。”
这声音熟悉又陌生,但那诗意,我如何不明?心中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位身穿华服的贵公子,潇洒的站在我的身后。
这是谁?他怎么可以随便进陌府的后花园?忽的心中一亮。是了,这是陌然的表哥李凌!
我叫了一声“表哥。”心中却不禁揣揣。他怎么知道我的心事?
李凌上前一步,说道:“表妹,听说今日云王前来赔罪,情况还好吗?你没事吧?”那双如明珠一般璀璨的眼睛里,满载着关心和忧虑。
我挑挑眉,心道,你在陌府有眼线吗?消息知道的这么快,我前脚刚出前堂,你后脚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