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间,馥郁奈子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
“母亲大人。”是儿子的声音。
“轩忍睦。”睁开双眼,馥郁奈子在看到盘坐在床前自己所钟爱的儿子时,不禁颤抖地抬起苍白的手抚上了儿子清俊的脸:“终于,母亲终于等到你了。”
“母亲大人。”感受着馥郁奈子的**,轩忍睦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男儿泪。明明自己走时,母亲还好好的。仅仅相隔了一个月。再次相见,人竟病得这么憔悴。看着脸色苍白,没有了往日神色的馥郁奈子,轩忍睦心痛不己。
“母亲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馥郁奈子的眼神是心慰,也只有看到儿子轩忍睦,她才会感到平静与安心。
“母亲大人,您会好起来的,您一定会好起来的。”握上馥郁奈子抚模着自己的手,轩忍睦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显然情况并不乐观。可他真的不想失去对自己一直疼爱有加的母亲呀!
“轩忍睦。”
听到儿子安慰的话,馥郁奈子心里更难过了。她又何尝想离开儿子?可生死自是由命。渐渐的,面对注定不能改变的事实,她也想通了。
“以后母亲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你也该娶妻了吧!只可惜,母亲看不到了。”
馥郁奈子从来不是一个甘于认命的女人。然而,此时的她面对着自己的寿终,她别无选择。这是一种哀,痛苦的哀。
“母亲大人。”无法压抑的悲切,使轩忍睦将脸伏在了馥郁奈子的身上。他泪流不止。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轩忍睦。”伸手轻轻抚模着儿子的发,馥郁奈子心中亦无限悲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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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在馥郁奈子看向门口时,她同时也看到了多日不见的杳无音信。显得丈夫来时匆忙,还未换衣。
“奈子。”激动地奔至妻子的床榻前,杳无音信心痛地唤道。
听到父亲的声音,轩忍睦抬起了布满泪痕的脸,当他看到跪坐在床榻另一侧的杳无音信时,一时无语。
“你来了。”望着丈夫熟悉的脸,馥郁奈子淡淡道。
“是的,我来了,奈子。”握上妻子的手,杳无音信语含深情道。多年的夫妻不和,并不表示他对妻子没有感情。以往的冷漠相对,只是因为他不知如何对待心中充满着怨怼的她。
“你希望我原谅你吗?”凝视着杳无音信一如当年,让自己不由陷入其中的黑眸,馥郁奈子淡问道。
“你还在执着着。”低下头,杳无音信回避着妻子夺人的目光,口气颇似无奈。
“是吗?到现在。你还是不愿说实话。”移开目光,馥郁奈子彻底失望了,对丈夫彻彻底底的失望了。
“实话?实话对你这么重要吗?奈子,重要到直到现在,你都要追根究底。”
有些事,杳无音信宁愿永远放在心里也不愿说出。他也一直在压抑着自己。这一生他对妻子是忠诚的。只是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妻子还在执着着那个根本没有存在过的真相。也是因为她所谓的真相,才导致了夫妻俩多年的不合。杳无音信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妻子还要在追究着什么?
从杳无音信进入屋内后,轩忍睦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默默在一旁听着父母言语中的争执。也许他隐约知道他们在争执着什么,但他没有开口。
“重要?”仰面看着白色屋梁,馥郁奈子喃喃道:“也许现在一切对妾身来说都己经不重要了。”
她真的死心了,对丈夫对自己的感情。从绿苔代进入幕府后,她就一直在怀疑着。自己是高门望族出身,与丈夫虽是政治联姻,但两人毕竟从小相识,感情也一直都很好。所以在婚后,她一直坚信着凭自己的美貌和家世,一定能紧紧抓住丈夫的心。然而,有一次,在她无意中注意到丈夫看绿苔代的眼神时,她突然发现丈夫对自己的爱变了。尽管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丈夫与绿苔代之间有着暖昧的关系。但自己的直觉,她相信。
太过敏感的人往往最容易受伤。也许就是因为这一点,才会让馥郁奈子对绿苔代恨之入骨吧!即便到死都不能释怀。
杳无音信无言以对。而轩忍睦仍是沉默不语。空气中一阵静默。
少顷,馥郁奈子突然问道:“千枳鹤呢?为什么连我的最后一面,他都忍心不见?”
那个一直是她心底最痛的人。虽然平时母子俩的话并不多。有时候也会故意彼此疏远,但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所生。以往不是她狠心,她只是恨儿子与绿苔代太过亲密了。
“哥哥还在驿站,没有回来。”
看了一眼沉默的父亲与等待回答的母亲,一旁的轩忍睦开口说道。他并不想伤母亲的心,然事实还是让他选择了如实说出。尽管他也知道母亲与哥哥千枳鹤之间一向不合,但这次为了让千枳鹤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两兄弟差点动手打了起来。只是终究,他还是没能把千枳鹤带回。
“没有回来?真是一个冷血的孩子呀!”缓缓闭上双眼,泪无声地从馥郁奈子两侧的眼角处顺流而下……
如果说馥郁奈子这一生还有什么遗憾,那么令她感到遗憾的便是儿子千枳鹤的视而不见。连最后一面都不愿相见。
慢慢的,馥郁奈子的意识渐渐漓散。梦,是该结束了。
“奈子。”
“母亲大人。”
父子俩凄切的呼喊声同时响起。
杳无音信颤抖地伸手试探妻子的呼吸。随后,他无力地垂下了手,睁大着双眼瘫坐在了一旁。
而轩忍睦,在看到父亲的表情后,了然了一切。父子俩面面相觑,表情悲痛而哀切。
痛,失去妻子的痛。
痛,失去母亲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