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韩妈嘴里得知她把自家的钱借给了李正德家,一直不知道该拿李正德怎么办的陆轻萍眼睛一亮,在韩妈预支工钱的时候,拿了不少钱给她,让她借给李正德。虽然陆轻萍还没想好怎么做,但是她觉得这是一个对付李正德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
韩妈在陆轻萍允诺,只要帮她把事情办好,借支的工钱不要她还了,并且暗示后面还有好处,韩妈哪有不应的道理?至于陆轻萍和李正德之间有什么纠葛,她不关心,她只要有钱拿就好,所以韩妈忙不迭的答应了下来。
看着韩妈接过钱退了出去,陆轻萍满意的点了点头,她并没有叮嘱韩妈这件事保密,但是她相信,只要韩妈还想着好处,就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将钱匣放到衣柜里收好,锁上柜子,陆轻萍走了出去。
抱着一摞书本,陆轻萍来到震旦大学上课,在去教室的路上,只见学校里的同学三三两两的往学校的大礼堂的方向跑去。陆轻萍好奇的拦住了一名催促着同伴快走的男学生:“同学,我想问一下,大礼堂那边出了什么事?不上课了吗?怎么这么多人去那……”
“大礼堂那边从东北大学来的流亡学生正在进行爱国演讲。”那男同学简单的回答了陆轻萍一句,然后回应着前面同伴的招呼声,越过她,飞快的跑了。
陆轻萍犹豫了一下,看着人流如潮一般的涌向大礼堂,掉转脚步,来到了大礼堂,只见里面黑压压的的一片人,陆轻萍努力的踮起脚尖,想往台上看,但是很惜,失败了,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听到台上激昂愤怒的演讲声。
“……同学们,东北已经沦陷成了满洲国,东洋人正大光明的在哈尔滨城外建起了移民村,我们中国人的土地,被东洋人占据,被列强瓜分,就连我们上海,又是英租界,又是法租界,公共租界……‘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牌子堂而皇之的挂在中国人自己的土地上。我们中国人的尊严到哪里去了?东洋军队在占据了东北之后,贼心不死,对我们的国家依旧虎视眈眈,但是我们国家的大部分老百姓对此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在三二年曾经被东洋人进犯过的上海,依旧歌舞升平,大家醉生梦死的过日子。这种浑浑噩噩的生活,同学们还要继续过下去吗?还要过多久?请同学们睁开眼睛吧,睁开眼睛看看,我们的国家就要亡国了?我们不能坐以待毙,不想当亡国奴的同学们请清醒过来起来吧,救救我们的祖国!救救这个眼看就要病入膏肓的国家……”一个青年男子在进行慷慨激昂的演讲后,大声的对台下的同学们呼吁着。
台下受到男子演讲感染的学生忍不住振臂高呼:“祖国万岁!不做亡国奴!打倒列强,打倒东洋军国主义!”开始还是寥寥几个声音,渐渐的整个礼堂的人都加了进来。陆轻萍受到这种热烈的气氛感染,也跟着举起手喊了起来。
男子的演讲完毕后,出来的是一个小小的合唱团,伴随着手风琴的伴奏声,低沉的歌声在礼堂中回响。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月兑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整日假在关内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回到我那爱的故乡?哪年,哪月,才能收回那无尽的宝藏?爹娘啊,爹娘啊,什么时候才能欢聚一堂?”
……
这算是陆轻萍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个时代最沉重的一面,比起在场的人,她更清楚的知道在不远的以后祖国的多灾多难,她跟随人流,拖着沉重的脚步,心情沉重的走出礼堂,想到她因为“先知”曾经想在这个时代大干一场的时候,系统对她说的话,想到自己的无能为力,她的心情郁闷之极,正午的明媚的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无法照去那些阴霾。
“陆轻萍?”李浩然从礼堂的后台走出来,在礼堂门口看到了陆轻萍,惊疑的喊出声,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人了呢,仔细确认之后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轻萍听到喊声,抬头,见是李浩然也很惊讶。对李浩然的问话很是不满,因为欧阳于坚,陆轻萍知道李浩然是在北平的燕京大学读的大学,他大学已经毕业,又不是震旦大学的教务人员,比起自己,他出现在这里才让人觉得奇怪。反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在这里?我在这里上学,是学校里的学生。倒是你,你怎么在这里?”
“你是震旦大学的学生?”陆轻萍的学生身份让李浩然很是惊讶,不过旋即反应过来,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他和陆轻萍见了好几次面,但是他对陆轻萍到底是什么身份他根本不清楚,他除了知道陆轻萍会拉小提琴,并且帮人补习之外,其他的几乎一无所知,就连姓名,都是上次和陆振华打架,从陆振华的口中知道的。
“是呀,怎么,我是在这里的学生有什么不对吗?”陆轻萍没觉得自己的身份有什么值得李浩然惊讶的。“别想着岔开话题,我刚才问你你怎么会出现这里,你还没回答我呢?”
“没什么不对。”李浩然苦笑着回答,回身和旁边的同伴说了几句话,走到陆轻萍跟前,因为礼堂门口人来人往,说话不便,他将她拉到一边僻静之处说话。他一面拉陆轻萍一面说:“今天的这场演讲是我和朋友们组织的。”作为组织者,他出现在这里理所当然。
李浩然大学在学校里,就组织了很多学生运动,毕业后,因为他的“不安分”,应聘了几家学校,哪怕身后有他父亲的背景,他也做不长,学校不好辞退他,就将他闲置。后来,他父亲无奈之下,利用职权在教育部给他安排了一个闲职,想着把他放到眼皮子底下,不让他惹祸。李浩然一开始还比较郁闷,后来被他现了漏洞,他利用自己的身份,游走在各大高校,向学生们宣传他的爱国救国思想,并组织一些爱国演讲。
“原来如此。”陆轻萍听了之后点点头:“你很厉害,蛮有办法的。”虽然李浩然能有些身份背景,但是震旦大学是一所由外国人创办的教会学校,和政府的联系并不大,并不怎么买政府的帐,他能组织东北大学的学生到学校里宣传演讲,能力非同一般。
“这个放到一边不说,你觉得这次演讲怎么样?”李浩然对陆轻萍夸奖他的话并不在意,他更在意的演讲效果。
“很不错,很激动人心。效果你在后台应该也能看得见,学生的情绪都被调动起来了。”陆轻萍想了想,神色认真的说道:“不过如果你指望通过类似的演讲达到救国的目的似乎能性不大。”
陆轻萍的否定简直如同一盆冷水,直接泼在李浩然滚烫的心上。既然达到了预期效果,又怎么失败?李浩然惊讶的问道:“为什么?你不是说效果很好吗?”
陆轻萍叹了一口气说道:“有很多原因,其中之一就是受众面太小了。你的初衷是好的,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的国家总共四万万人口,其中识字的有多少?百分之八十多都是文盲。你的宣传和演讲仅局限在大学和中学里,这些学生或许是热血青年,他们有这一腔爱国热情,想着为自己的国家做一点事,但是比例太小,这些人就算全动员起来,和庞大的人口基数想必,不过沧海中的一滴水,如同一滴油掉进大海,根本无济于事。”
“当年武则天篡唐立周,徐敬业举兵反唐,底下的臣子忧心忡忡,但是武则天却一点都不担心。她对当时的宰相狄仁杰说‘下面的百姓只要有饭吃,有衣穿,他们才不会去关心坐在皇帝位子上的人是谁,所以徐敬业的造反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需要担心,只要朝廷大兵一到,必然灰飞烟灭。’果然,徐敬业并没有坚持多久就兵败。虽然我们的国家现在有亡国灭种的嫌弃,但是百姓多愚昧,他们大多数只看到眼前这点事,关心的是身上衣,口中食,所以如果不能将最下层的百姓都动员起来的话,你的演讲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没用,必须要深入人心才以。”以国家现在的情势,想解决国家的问题,只靠社会中上层是不能的,需要最下层的百姓配合。
“我们的国家老早以前就有一句俗话叫‘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列强有洋枪洋炮,而且在我们的政府里也有代言人,但是你这边有什么,只有一副血肉之躯。不要说上战场,哪怕你不在局限学校,走出去,到大街上,广场上,进行宣传演讲的时候言辞过分一点,恐怕立刻就会有军警上前镇压,你想好到时怎么办了吗?难道你打算用人命去填抢口炮眼不成?”陆轻萍将“枪杆子里出政权”的道理阐述给李浩然听。
李浩然热血沸腾的说道:“我最欣赏鲁迅先生的那首《自提小像》:‘灵台无计逃神矢,风雨如磐暗故园。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荐轩辕。’如果能够用我的热情和鲜血唤醒国人,牺牲我这条性命我在所不惜!我相信在我们的国家像我这样的想法的人还有很多,我们并不怕死……”
“我没说你怕死!”陆轻萍毫不客气的打断他,说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如果就因为你无惧死亡,所以就白白的去送死,那你的死一点价值都没有!也侮辱了‘烈士’这个称号!国家根本不需要你这种无谓的牺牲!一生为致力于救国的孙先生为什么在几次救国失败之后创办了黄埔军校?如果你脖子上的那个还是脑袋的话,请你好好的想一想,不要让我觉得你的脑子里装的不是脑浆,而是豆腐好吗!”
陆轻萍被李浩然的话气个半死,虽然她知道自己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自己来自后世,是站在巨人的肩上缘故,但是李浩然的言行似乎也太无章法了,没有明确的方向,完全是凭着一腔热情、热血和激情行事,如果照着他这样方式做下去,失败是显而易见的,他自己不顾惜性命不要紧,但是还不知道要牵连进去多少人呢!陆轻萍希望自己能骂醒他,让他不至于在错误的道路上继续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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