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暗雪下
这话一问,那珠儿倒是有些踟蹰。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敏君见了,越发得疑惑,连着问了两声,她方在锦鹭的劝说中略略说了一点:“着实不是要瞒着姑娘什么。不过这雪落得实在大,我想着未必是自个看到的那般,若是说出来却是自个看错了,这就不好了……”
“你看到了什么?”敏君闻言微微一愣,皱了皱眉,看着珠儿开始躲躲闪闪的眼神,心下不及多想,便压住心里头的那些情绪,只与锦鹭使了个眼色,令她在外面的屋子里看着,自己却是伸手拉过那珠儿,一路往最里头的屋子走去。
这一径过来,敏君都是丝毫声音都没有,脸色阴沉,那珠儿素日里便有些个胆小,瞧着自家姑娘如此,再想想先前自己瞧见的场景,越发得害怕。只吓得一张稚女敕可爱的脸都青白起来。
“好了,你就坐在那里将今天的事儿说一说。”敏君看着这个珠儿煞白煞白的脸色,倒也不愿再摆脸色吓唬她,稍稍将神色缓和了一点,就是一摆手让她坐在略微暗沉一点的位置上,自己则选了光亮的窗户前坐下,神色淡淡着道。
这中位置下,珠儿是瞧不大清楚敏君的神色的,但敏君却是能将珠儿的神情举止看的一清二楚。也是因此,虽然她语气缓和了一点,使得那珠儿紧张的情绪缓了缓,但她没瞧清楚敏君的神色,那惴惴不安的心倒是越发得浓了起来,当即也不曾多想,就是将自己所见的事儿说道出来:“先前我们几个瞧着下了雪,盘算着差事也都是完了,便闹腾起来。又猜拳的,又滚雪球的,还有随手拿着花签玩乐的。素日里奴婢便有些惧寒怕冷的,自然不愿去外头冷着,便选了花签。没想着随手抽了一支,竟让奴婢去寻一支花儿来。”
敏君听了这一通话,没有什么不耐,倒是越发确定这事儿着实不是寻常的——毕竟,若非是极为重要的事儿,平常这么一吓,一般的人都是会开口讲最重要的事说出来。绝不会拖拖拉拉。这珠儿如此拉拉杂杂的将前因说出来,无非是怕自个也是牵扯到里头去。想着如此,她便越发得耐心下来,对着有些紧张起来的珠儿没有出言责怪,反倒打趣了几句:“若是春日里,只怕你也不必跑出去,随意走两步,就是能寻到花儿的。这寒冬腊日的,你抽花签子便是不对了——这东君未来,时节未至,如何有花儿,如何提及她去?想来也是受了花神迁怒,特特罚你去折一枝花来。这已然是轻之又轻了,你还心怀不满,只怕下面瞧见的,便是第二重的惩罚了。”
“姑娘随口说来,却是一套里头又有一套的,分明不晓得里头的事儿,偏生说得若有其事。”听得敏君有理无理的几句话,那珠儿苦笑了两声,勉强回了一句话。神色却渐渐有些怔忪起来。
看着她如此,敏君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心念转动,忽而便道:“谁说我不清楚的,你不就是瞧见了繁君那丫头罢了。”她紧紧盯着珠儿,特特在繁君两个字上重重顿了顿,瞧着珠儿变了神色,心下便有几分猜测,口中却还是笑吟吟着,仿佛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般:“我说得可对?先前锦鹭过来,就瞅见了她一个人往园子里去了的。你又是是寻一枝花儿的,少不得要遇到她被她作弄一番——她素日里瞧着安安静静的,可也就是这一年的事儿,之前可是比那毛猴子更爱闹腾的。你饶了她的清净,少不得要给你一点颜色瞧一瞧。”
“若四姑娘是这般,奴婢哪个回来说一个字的。”听得敏君如此说来,那珠儿脸上顿时露出哭笑不得的神色,当即叹了一声。只是被敏君所说的话提心吊胆了一会,她倒也是渐渐有了一点底气,下面的话说得顺顺当当了许多,也略去了好些别的搪塞含糊的言辞:“就是像姑娘所说的一般,因着要折花,那大花园虽说离着远了些,可到底花儿多一点,自然去那里头瞧一瞧的。没曾想,这一路过来,竟是半点花瓣都不曾瞧见,奴婢虽说有心想回来将女乃女乃的那几株梅花这一点下来,可思来想去。还是不大有这番胆量,只得硬着头皮往里头走去。就在眼尖看到一点红色,赶着过去,谁想着花儿寻到了不说,顺带还看到了四姑娘正在前面不远处做东西。”
“做东西?”敏君闻言微微一愣,眉梢一挑,竟是有些似笑非笑的意思:“许是她一时童心发作,寻出个什么事儿来做,特特跑到花园里折树枝也不一定。你对这个有什么惧怕的?我听着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儿。”
“怎么不是大事儿。”那珠儿到底年岁小,被敏君这么一番嘲弄,倒是有些急了,当即立时回了一句嘴。只是下一刻回过神来,她的脸颊立时通红起来,忙垂下眼帘低低着道:“姑娘不要生气,我、奴婢也是一时急了。”
“难不成我素日里便是那种一言不合心,便是让你跪搓衣板的?也不消如此惧怕,没得当我是个吃人的老虎。”敏君笑了笑,伸手招来那珠儿,模了模她的脸,柔声道:“好了,这话都不必说了,你为这个急了,想必里头还有什么别的缘故。你且说一说看。放心,我也会吃了你的。”
“姑娘素来好心,哪里会吃人。”珠儿抿着唇悄悄笑了一笑,才收敛起笑容,皱着眉带着一点惊惧,低声道:“起头儿我也是姑娘一般的心思,谁晓得那四姑娘摆弄了一番,又是折腾来折腾去半日。我蹲在那里不敢动,怕是惊扰了她,也不敢动弹,没想到四姑娘弄完了事。竟拿出一把匕首割了自个的一缕黑发,再在手指上割了个伤口将血涂上去,然后念念有词起来。”
“她念了什么?”敏君看着这珠儿脸色煞白,仿佛是被繁君的举动感到恐惧,便拉过来紧紧靠着自个,轻声哄道。
“因着风大雪大,又隔了一段路,奴婢也不晓得姑娘念叨着的是什么。”珠儿勉强扯了扯嘴角,吞吞吐吐着将最重要的事说出来:“只是隐隐约约听着都是老太太、太太的名号,还有什么诛杀之类的字眼儿……”
听到这里,敏君的脸色也是变了,她霍然站起身,脸色变化不定,站了半天,方回过神来赶着要走出去叫人。却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眼前微微一晃,竟是有些发黑起来。
“姑娘,您怎么了?”一边的珠儿见着敏君陡然站起身,一个人站了半天,却又摇摇晃晃起来,当即忙赶上去扶住,一面问,一面慢慢地挪动脚步,想要将敏君重新送回到床榻上面。
只是敏君晃了晃后,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竟就是这么昏了过去。她虽说尚且稚女敕,身量不高,也是没什么斤两的。无奈一边的珠儿也是个孩童,素日又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是做些针线活儿,从不爱多走动的,竟也是扶不住,两人踉踉跄跄几步,方一同倒了下去。
好在先前敏君就是坐在床榻边上,这踉跄之时也是尽往那边退去的,所以,这会子。虽然说倒了下去,但也只是腰肢下面磕在床沿,上身却是整个埋入软软的床铺之上的。
这说着十分长久,但实际上也就是须臾之间。待得珠儿缓过神来,外头的锦鹭已然闻声而至。她打起帘子就瞧见敏君与珠儿倒在一起,当下忙上前来抱住敏君,让她安安生生躺在榻上,一面又是与那珠儿使了个眼色。
珠儿见着,忙赶来搭了一把手,口中却是一丝儿声响也没有,待得一切都妥当了。那锦鹭随即从一侧的箱笼里头捧出一把百合香放到香炉里头,自己再略略整了整周围的东西,瞧着都妥当了,方拉着珠儿到了外头询问。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过一会的功夫,姑娘怎么就是昏睡过去了?”锦鹭脸色有些焦急,她生怕是这些日子敏君吃睡不安稳,又是惹来什么病症来:“你究竟与她说了什么话儿?”
“姑娘问一句,我便回一句,并没有什么不妥的。”珠儿这时候还有些?*??模??渌堤?欧本?幕埃?吹椒本?木俣???饫锏囊馑迹??姑徊鲁鍪裁椿ㄑ?矗?匀徊换峋醯米约核档糜惺裁床缓玫摹??褪撬墓媚锏木俣?行┡氯耍?档幕耙埠?祝?赡且彩怯性倒实模?挂补植坏檬裁凑飧瞿歉龅摹Ⅻbr />
不过老太太、太太若是晓得这件事自个也是清楚的,会不会对她有什么不好的?这徐家大宅里头上上下下都是王氏、朱氏的人,是极不待见三房的人的。这事儿先前那嬷嬷可是明的暗的嘱咐了一通的,再加上这些日子看到的事儿,珠儿最害怕的还是王氏朱氏两个清楚自己也是在边上的,顺口迁怒。
而实际上,却没有觉得咒骂之类的有什么不对劲。
这珠儿不清楚的事儿,敏君倒是一清二楚的,她对于这方面可是打听了又打听,琢磨了又琢磨,书籍更是翻了不少,生怕自己在这些什么礼数上面露出马脚来——只是这会子,她却是昏倒过去。
另外的锦鹭,虽然下意识也清楚珠儿知道的事儿或许有些重要,但她最担心的还是敏君的身体,便掠过这件事,只细细问了问珠儿敏君的情况,听着说是忽然昏过去的。锦鹭如何还耐得住,当下,她立时令珠儿在里头伺候,自己赶着到外头唤了个丫鬟去交在厨房里头等着汤药的青鸾过来,自己却是急急往孟氏的屋子跑去。
“女乃女乃,锦鹭过来跟您请安了。”一路跑到孟氏的屋子里,锦鹭喘得有些缓不过劲头,说话也带着一点喘息,只是想着敏君还在屋子里等着她回去,当即也顾不得这般说话不恭敬,忙就是在屋子外头道。
孟氏此时原令尚博尚礼两个女乃娘将他们抱过来,一面逗弄着玩儿,一面问着事儿,猛不丁听到这一声,倒是愣了一愣。却不想恰在这个时候,那尚博忽然啼哭起来,随之尚礼也是大声哭了出来。孟氏见着,一面令锦鹭到屋子里,一面赶着过来哄劝两个孩子。
“女乃女乃,许是两位小少爷得换尿布了。”抱着尚博的这个女乃娘年长些,这方面的事儿自然也比旁人更清楚一些,稍稍模了模,就是有几分把握了,当即回道。
听着是这么个缘故,孟氏也是点了点头,道:“那你们回去好生收缀收缀,记得,若这少爷的事儿都得做得妥妥当当的,那屋子里别的我也就遂了你们的心,全不理会了去。可若若是闹出点什么来,我可是就瞅着你们两个的。”
这敲打的话一说,那几个婆子忙就是变了神色,恭敬地应了一声,方退了下去。恰好这会子锦鹭也是一阵风似地赶进来,两厢相互对视一眼,便都抵着眼退了下去。
“你怎么来了?”孟氏瞧着是锦鹭过来了,倒是有些纳罕:“敏儿的屋子里,少了个谁我都放心,只少了个你,我倒有些不放心了。凭着什么事,打发个丫鬟过来就是。”
锦鹭定了定神,此时也缓过气来。听得孟氏这么说来,她脸上略略露出一点愣怔,只是转瞬就是被焦急所替代过去了:“女乃女乃,姑娘忽然昏了过去,奴婢听着不大妥当,竟还是赶紧请大夫过来瞧一瞧方好。”
“什么!”孟氏吃了一惊,立时站了起来,脸色已然变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忽然昏了过去,必定是你们伺候的不周全!罢了,这会子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赶紧大发人去请大夫过来!”说完这话,孟氏立时唤了个婆子到屋子里,吩咐两句,着实下了死令,令其速去速回,必定要请来几个医术好的过来。
那婆子连声应了方退下,赶着去办差事。孟氏将自己的视线从那晃动的帘子上收回,转而盯住锦鹭,皱眉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事儿奴婢也说不好。”锦鹭看着孟氏眼里闪烁着一丝寒光,忙就是将敏君出去看雪后的一系列言谈举止说了一通,又将那珠儿的提了提,方极为婉转着道:“也是奴婢没了个谨慎,瞧着姑娘往屋子里去的,珠儿又是素日深知的,姑娘既是使了眼色让奴婢在外头看着点,自然也就留在外头。因此,竟是没有发觉姑娘身子有些不太平。”
孟氏听着若有所思,当即略略点了点头,眉头虽然还是紧皱着,但神情已经缓和下来:“这事儿,倒也怪不得你……”她的话还没说完,外头忽然一阵喧闹,继而又是有呼喊声,斥责声等等高的低的尖的厉的都交杂在一起,猛然从院子里闯进孟氏与锦鹭的耳朵里头。
“外头怎么回事儿?”孟氏见着忽如起来的事儿,略略一愣,就是连声唤着甘棠的名字。只那甘棠半日不曾露面,她由不得生出几分恼怒,厉声喝道。
就在这时候,外头一个才留了头的小丫鬟忽然闯了进来,惶惶张张,磕磕碰碰,没等看孟氏一眼就是跪了下去,全然没发觉自己面前的不是孟氏,而是锦鹭。
见着如此,锦鹭忙就是跳开身,一面看向孟氏,一面伸出脚悄悄地踢了那小丫鬟一下,以作提醒。谁晓得那丫鬟却是个愚笨的,没有发觉任何不对,只当是孟氏见着她来的晚了,便忙磕了两个头,嚷嚷道:“女乃女乃,太太出大事!这会子正在院子里……”
“什么!”孟氏猛然一愣,抬头看了锦鹭几眼,瞅着她也是满脸惊诧,便收敛心神,转身就要往外头走去。锦鹭见了,忙就是将一边搁着的石青缎面银线海天云纹的斗篷拿了过来,披在孟氏的身上:“女乃女乃,身子要紧。”
听得这话,孟氏脚步略略一顿,就是伸手扯了扯斗篷,自己笼着袖子赶着到了外头去瞧一瞧究竟是什么事儿。没想着,她才是出了屋子里,迎面就是朱氏一群人,她们各个都是神色慌乱,言行也颇有些异样。
孟氏心里一突,虽然还勉强带着一点笑容相迎,但还是忍不住看向一侧的秦氏等人:“母亲这个时候有空过来坐一坐?”说完这话,她方仿佛是察觉到自己失口了一般,忙就将自个的婆婆朱氏往里头让:“竟是媳妇说错了话,还没请婆婆妯娌到屋子里坐一坐,就照本宣科说起话来。婆婆这个可是受了一点伤?”
“如何不是!”西门氏看了看秦氏,见着她仍旧是没说什么,便道:“这好端端从花园子里过来,婆婆一时脚滑,竟就是摔到水坑里头了。这会子虽然加了衣衫,可里头不换了,还是不妥当了。”
“这话说得极是。”孟氏听得这话,心里有些微异样的情绪一闪而过:“快让太太坐下,你们还不烧了热汤送过来,再给大嫂子她们送点茶点。只怕这事要耗费一些时候,记得去将库房里头的人参取出来。”
一干丫鬟听了,齐齐应了一声,就是各自分派好了事儿一一做了起来。朱氏见着如此,也是闭上了眼睛,随口嘀咕两句,旁的,竟是不大理会了。
五千二更改完毕,唔,今天原本以为是五千就好了的,时间应该也差不多,倒是忘了之前的那一千多字……临了临了才想起来,还要分配一部分到上一章,就有些延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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