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堂春 第三十三章 暗变 上

作者 : 织锦

第三十三章暗变上

第三十三章暗变

敏君瞪着苏瑾半晌,忽而呜啊一声将那包子吞了下去,顺便还轻轻地咬了苏瑾的手指一下,这才松了口,笑眯眯着将包子咀嚼两下,眉眼弯弯如月:“唔,是豆芽牛肉馅的,倒也不错。”说着这话,她瞟了苏瑾一眼,略有几分狡黠,却是特特在牛字加重了语气。

苏瑾只看着她的目光,就晓得她拿着厉害自己,有意打趣。但他对于这点小事,自然不会放在眼中,反倒是陪着说了两三句话,又是逗弄着敏君呵呵笑起来,方松了一口气。两人说说谈谈,竟也不知道时辰,还是外头的锦鹭青鸾两人见着时辰着实不早了,方过来,隐隐拿话劝了两句,苏瑾方带着一点不舍,与敏君两人一并到了孟氏那里。

孟氏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见苏瑾与敏君神情欢愉,就是站在自己面前也是说笑不绝,相处着实极好,心里自然欢喜得很。虽说瞧着天色晚了,却是殷勤留他吃晚饭,又是说徐允谦、徐尚宁也会回来,几个爷们也能说说话。如此这般,好一通劝说。苏瑾见着她如此殷切,倒也不好拒绝,便将自己来时跟着的两个小厮派一个回去报信,将孟氏留饭,自己稍后方回去一事与苏瑜说一声。

这自是小事,孟氏满口应下,顺便嘱咐了丫鬟婆子两句,令厨下预备几个好菜,自己方陪着苏瑾好是一番说谈。再过了一会,繁君也是过来了,她见着苏瑾在这里,目光略有几分闪动,却只是无语行了礼,便是退坐在一侧,默默无语。她虽说不十分清楚苏瑾的个性,但也知道对自己,他不会有什么好感,但凡遇到,基本上就是极为普通的一两句客套而已。

既是如此,她也没什么心思与其打交道,只冷眼看着就是了。

只是,有些时候还真是羡慕敏君。繁君想到这里,却是有些黯然神伤。她是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对婚事,对未来的夫婿,少不得怀有几分憧憬。这里头,会幻想着对方的家世、容貌、性情、宠爱,才干等各方各面,期待着有个俊秀才高的少年郎君,对她宠爱敬重,夫妻和睦,琴瑟和谐。而这些幻想,苏瑾几乎样样都是符合的。锦乡侯世子的嫡子,秀逸夺人,风姿洒落,言谈举止都是极好,文采出众,武艺据说亦是不差的,对着喜欢之人更是温柔宠溺,十分的体贴。

只可惜,他至始至终看到的只是姐姐敏君,而不是自己。哪怕在最开始的时候,自己也是想着能在他面前略略出彩,抢走这个看着秀美的小哥哥一样的人。繁君眼里微微闪过一丝异彩,嘴唇微微动了动,但到了最后,还是垂下眼帘,没有说出半个字。

待得徐允谦回来,就是瞧见孟氏正是拉着苏瑾的手,仿佛说着什么事,很是有几分笑意盈盈,欢喜不尽的味道。另外的敏君繁君倒都只是坐在一侧,笑吟吟看着。

“爹爹。”敏君繁君两人一前一后看到徐允谦,忙就是起身来,笑着唤了一句。而后孟氏、苏瑾两人也站起身来,苏瑾更是直接唤了一声岳父。孟氏闻言,倒是笑了笑,先是拍了拍苏瑾的手,让他安生坐回到敏君的身侧,自己则起身相迎:“三爷回来了。”

徐允谦见着苏瑾也在,便点了点头,与孟氏一道坐到主座上,令苏瑾等人都是坐下来说话。自己则是吃了一口茶,方笑着询问了两句近来官场上的事情。苏瑾将其一一详细回了,说得也是十分的明白清楚。

对于这些武将的事情,徐允谦所知不多,但听着这些话,却觉得分分明明,便知道这是苏瑾有心,当即越发得高兴。旁的没什么说的,但在这人情世情,应酬往来的官场惯例与常理上,倒是着实点拨了苏瑾几句。对于这些话,瞧着敏君的面上,哪怕是废话,苏瑾他也是要一一认真听得,何况,这里头还颇有几分文章。由此,他倒是又就徐允谦所说的事情,询问了两三个问题,摆足了倾角长辈的架势。

而徐允谦,听着他所询问的问题,都是正中症结,也知道这苏瑾是认真听了他的话,心中自然更是得意起来,少不得将这问题一一详细说明白了,后头甚至再添了两三句自己的点评。也就在这个时候,徐尚宁也是回来了。孟氏见着人都到齐了,丫鬟早就使了手势,厨下预备妥当。

她便趁着两人说的话告一段落,忙就是插了两句话:“好了,你们翁婿两人要说话,有的是时候,这眼瞅着就是吃饭的时候了。你们倒是说得高兴,我们这几个木头坐在那里,可是月复中饥饿难耐。再说,这天色也暗了,厨下备好了的菜肴再等一等,只怕就要冷了,等吃了饭,喝了茶,你们再说话,岂不是更好些?”

“夫人说的是,到是我说得兴起,一时忘情了。”那徐允谦听得孟氏如此说来,倒是笑了笑,忙就是应承下来:“既是如此,便让丫鬟摆饭。瑾官也尝一尝这家常小菜,乡土风味。”

苏瑾闻言,笑着应承道:“先前便曾尝过一些,着实风味不同。只是总有些事情缠绕在心,便也没有仔细品尝,今日倒是凑巧,原也是小子有口福。”

听得这话,徐允谦大笑几声,倒也有几分得意。孟氏更是趁机打趣两句,赞了苏瑾两句着实会说话哄人高兴。一时间,这屋子里的气氛越发的欢快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丫鬟回话说是摆好了饭菜。徐允谦、孟氏闻言,立时领着苏瑾、徐尚宁、敏君、繁君四人移步到了小花厅里。只那帘子一卷,一股饭菜的香味便是扑面而来。待得坐下来后,敏君打量了一下今日的菜肴,比之平日着实多了一倍,原料样式也是更为上等精致。

当中摆着野菌鸡皮汤、火腿冬笋汤,而后外头一圈,依次是西湖醋鱼、香菇菜心、东坡肉、蟹黄豆腐、胭脂鹅脯、素三丝、香炸鱼、青椒炒腊肉、豆皮春卷、素馅小饺子,凑足了十二样菜。另外还备下了香米饭、红稻米粥、枣儿粥三样饭食。端端是十分齐全。

孟氏令人拨了米饭,又亲自给苏瑾夹了两筷子菜,方笑眯眯地让众人吃饭。毕竟是在小家子里的,倒不比在金陵的时候,还有媳妇子什么的布菜,一切都是十分地自由。这是不言寝不语,若是没有什么事,用饭的时候自然是安安静静的。

待得饭后,苏瑾与徐允谦又是说了半日话。眼瞅着时间不早了,孟氏再三催促打趣,那苏瑾方笑着应了话,陪着说了两三句场面话,告辞而去。敏君早就瞧见外头下了小雨,心里也是担忧他这一路过去着了风寒,早就派了丫鬟在外头候着,待得苏瑾出来,便是送上一盏琉璃灯、一套斗笠斗篷木屐的防雨用物,并几把伞。

“姑娘早就备好了东西,又吩咐备下车子。说着下着雨,天又冷着,若是这一路骑马过去,只怕着了风寒,反倒不美。请姑爷在车上坐着便是。骑过来的马着人穿戴妥当,拉着慢慢走回去便是。”锦鹭将敏君嘱咐的话一一说清楚了,又递了东西与苏瑾的小厮抱着,自己方行了礼退下去。

听着是敏君吩咐的,苏瑾脸上便带出一股笑意来,待得听完这琐琐碎碎的安排,虽说觉得有些麻烦,但想着敏君这一番心意,自然还是照着这话一一做了。他知道,这事情若无敏君打点,孟氏也会安排妥当,甚至比敏君做得还要巧妙体贴。

不过,这岳母打点的,哪里能比自己心爱的姑娘打点来得欢喜?

对此苏瑾是心里分明清楚得很。也是因此,待得他坐车回到家中,苏瑜因为弟弟异乎寻常地坐车回来而过来询问时,抬头就看到苏瑾满脸笑意,十分高兴的样子。

“你这小子!”苏瑜看着他神情欢愉,虽说有些纳闷他是不是真的将苏曜纳妾一事放下了,但看着他去一趟徐家,就是高高兴兴回来,少不得嘲笑一番:“亏着大哥心里还为你担心,没想着,这方去了弟妹家一趟,便欢欢喜喜回来了。怎么,这大哥的话,还比不过一个小丫头的话?”

他说到这里,自己细细想了想,倒是越发有些不满起来:“俗语道有了媳妇忘了爹娘,我瞧着,这未过门的弟媳妇若是想挟制你,竟是再容易不过了。”苏瑾素来待他这个大哥十分敬重,但凡他说的话,都会听进去几句。今日自己费了好一通口舌,苏瑾依旧是心有郁结,但跑了一趟徐家,竟就是换了一副脸色,瞧着心情也是不错,哪里还瞧得出之前的耿耿于心?

“大哥,这是另外一回事。”苏瑾闻言倒有几分哭笑不得,他这大哥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时候会计较些细枝末节的小事,总让人哭笑不得:“对了,有一样事情,还得请大哥仔细查一查。”

“什么事用着大哥的,你只管说来。”苏瑜看着苏瑾的神色一变,竟是有些严肃起来,眉梢一挑,也是多了几分正经:“可是你孟姨的娘家孟家又出了什么事情?”

“倒是与那个不相干。”苏瑾听得自家大哥当头就是提起孟家,也一样皱了皱眉头——孟家三房的正室夫人,孟氏的嫡母姜氏手段不算高,却是心思毒辣,又是这么个身份,也是一个麻烦事。但这会子孟家没个动静,他们也不好做什么,只能暂且罢手而已。将这个事情匆匆掠过,苏瑾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匣子,递与苏瑜:“今日敏君得了一样东西,与我说了说,这确实有些门道。我便想托大哥仔细查一查。”说完这个,他便从头到尾将敏君说的事情细细说了一番。

“原是我未来的弟媳寻来的东西。”苏瑜原还不当一回事,只是打开匣子把玩了一通罢了。但听着听着,他的脸色由不得一变再变,好半天过去才是深深呼出一口气,略有几分诧异道:“果真是识字知书的人更厉害几分。瞧着徐家姑娘年纪小小,也不见着十分的好,只看着性子大方,行事郑重,又是得了你与母亲的欢喜,我方觉得不错。没想到她竟是有这般的心思!你估模着,这事有几成把握?”

“依大哥看来,这事有几分把握?”苏瑜眉梢微微一挑,便有几分笑意盈盈而出:“敏君素来便是极聪明的女孩子,大哥这回可是晓得了?”

苏瑜看着自己亲弟弟满脸欢喜,对着那徐家的姑娘一往情深的样子,再听了那后头的一句话,心里由不得生出几分好笑来,当即便是伸出手敲了敲苏瑾的头,斥责道:“便是那徐家的姑娘千好百好,身为男子,却也不能被女子辖制!这话可是记得了,若是夫纲不振,出门说话都得矮一截,更何况其他。”

揉了揉自己的头,苏瑾有些好笑,口中却是忙忙应承下来:“大哥吩咐,弟弟自然是听在耳里记在心底,竟是不必担心这些个事情。究竟,在女人身上寻威风,有顶得了什么?”说完这个,他瞧着苏瑜的神情变化,心里略有几分犹豫:“这事,可有什么不妥当的?”

“好端端千载难逢的机会,哪里有什么不妥当的。”苏瑜翻看了那龙骨许久,虽说真是看到些疑似文字的图形,但心底还有几分疑虑的:“只是这东西须得搜集全了,再者,你与我那弟媳说一声,她即使能寻出这个来,必定也有几分准数的。至于你,闲了也看看瞧瞧,多半要心底有些数。过个一年半载,心底有数,方能广为传播开来。否则,旁人只消三两句话,你这底子不就是露得一干二净?这前头的筹划,是少不得的。”

苏瑾点了点头,应道:“嗯,这事情敏君是寻来的,她心底自然也有几分把握,方将这个送到我这里来。再者,这千百年来几个人晓得这些个东西?竟多搜寻一些上等品流出之地,寻到根源,方好有个筹划。”

“你心底有数就是。”苏瑜到底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心思,当即就将这匣子盖好放到一边:“这搜寻一事,交与我便是。至于旁的,我素来不喜这些,只得你自己模索了。”

听得这话,苏瑾点了点头,正是想要说些什么,忽而想起今日从徐家听得到投井一事,略有几分疑虑,但动了动唇,仍旧没有与苏瑜细说。虽然他对于这件事仍旧有几分莫名地警惕,但仔细想想,以徐家的家风,孟氏的手腕,想来是没有太多逼迫之类的。许是那个丫鬟自己有什么事情闹腾出来,一时想不开而已。

但说起,徐家新到燕京,仆从也不甚多,少不得是采买几房下人并小丫头的。若是从这里下手,孟家未必不能做出什么文章来。当初那个什么金英儿,不就是孟家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一个没干系的人?只消威逼利用一番,多寻几个人相互监视,未尝不是一种手段。

这么一想,苏瑾倒是有些许色变,连着心底也略略有几分不安起来。

“怎么了?”看到苏瑾神色变化不定,苏瑜眉梢微微一挑,倒是有几分疑惑:“又想到什么事情?”

“大哥,孟家近来有什么变动?”迟疑了半晌,苏瑾还是直接询问道:“那姜氏可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他对于女子有些心思是比一般男子却是强许多的。这除却天生的敏感之外,还多亏了这么些年在锦乡侯府内外看到的形形色色的事情。虽然说姜氏与自己母亲冯娴所图所想并没有什么相同的。但只要身为女子,或者说身为人,自己的枕边人另有心思,都是忍不住愤怒嫉妒的。只是有些人将这些压在下面,而有些人却是忍受不住。

姜氏既然连一个庶子都忍受不住,宁愿自己相公血脉断绝,从二房寻个嗣子来,那以这种自高自傲的性情,怎么都不会轻易放过孟氏的。毕竟,孟氏忽如起来寻来了一个庶子,闹得她顾此失彼,甚至夫妻反目。孟氏三番五次使得她颜面丧尽,成为这燕京城里的笑柄,众人传言中的毒妇。

这种名声与措手不及的局面,她在深陷其中的时候,怎么会不对孟氏恨得咬牙切齿。

“孟家倒是安安静静,没什么举动。”苏瑜看着神色略有几分不同的苏瑾,眉梢微微一挑,便有几分促狭的味道:“怎么?还是念着你那未过门的媳妇,生怕她出点什么问题?”说到这里,他稍稍顿了顿,才是有接着道:“母亲在信笺之中也曾提及长安候亲自登门致歉。而燕京的孟家前些日子也接了好些金陵来的人。就算是姜氏如何想要动手,在长安候亲自点了人过来压制后,想来也不能做太多的事情。”

听到这里,苏瑾却是冷笑一声,道:“越是如此,越是要提防小心。这男人的算计,事关利益,筹划谋算总有痕迹,一旦事败,多是竹篮打水一场。而女子的谋划,却是鬼魅多变,难以揣摩,一旦置之死地,却是越发狠辣。她们总想着能寻到一点根据掩饰遮盖,长安候派人过来,只怕也是拦阻不得的。”

苏瑜虽说对于苏瑾所说的有几分不以为然,但看着他颇为郑重的样子,也是怕他担心,便点头应了这桩事情,笑着道:“罢了,你既是这般想,也不过拨几个人过去的事情,让他们动一动,又遂了你的意思,倒也不错。”

听得这话,虽然对于这件事情还有几分不安,但苏瑾再三思量一番,到底是点了头,没再多说什么别的话。兄弟两人说谈一阵子,竟也就是散去,自去安歇不提。

而就在差不多的时候,他们话中所提的孟家,依旧是安安静静的,只是三房的正房里,姜氏坐在那里已经将近一个多时辰。她抿着唇坐在烛影之中,低下跪着两个婆子,在偷偷用眼角瞟了姜氏一眼后,稍稍将自己因为跪了半个多时辰而僵硬如石头的腿稍稍动了一动。

就在这时候,姜氏猛然抓起一个瓷枕,狠狠摔向那个稍稍动弹了一下的婆子,厉声道:“谁让你动的!”她的声音,阴冷而愤怒,如同一条毒蛇探头时,嘶嘶的叫声,虽然轻微,却透着阴沉诡秘。

“太太饶命!”那婆子听得这话,虽然被那瓷枕磕得额头滴血,但仍旧是惶恐不安地拿着额头狠狠地磕着地面,咚咚咚的几下后,那地面就是飞溅开一片斑斑的血痕。在烛影之下,那血痕显得凝滞,微微泛出一种深深的紫黑色

“滚!”姜氏有些厌恶地撇过头,她虽说一点怠慢都受不住,喜欢严惩婆子丫鬟,但却不喜欢闻到血腥味道:“明日去领三十大板,革了三月的米粮。”

“谢太太宽宏大量!”那婆子忙就是连磕了几个头,才是用手半爬半滚出了这个屋子。边上的婆子石菊花早就是僵着身体站直退了下去,此时看着她也是出来了,忙就是伸出手将她扶了起来,小心翼翼退了下去——现在在姜氏的面前,她不敢露出一丝情绪,更别说帮手。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才敢上来援助一二。

“薛姐姐,你可是小心些。”用帕子裹住边上薛珍珠血肉模糊的额头,石菊花一面背着她,一面瞅着周围的动静,见着都没什么人走动,她方松了一口气,低声道:“太太竟是越发得暴躁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得下去。”

“怎么过得下去!”一边的薛珍珠咬着牙恨恨道:“能活着就是不错!你没看到太太看我们的眼神?我们两个,知道的太多了!她是想宰了我们两个,杀人灭口!”

“总、总不至于!”石菊花听得这话,整个人都是颤抖起来,连着声音也透着一种战战兢兢的味道:“我们可是打小就伺候太太的,不、不看功劳,也得,也得看苦劳……”她虽是这么说着,但苍白的脸色,惊恐的神情,无疑是将她心底的真正的想法暴露无疑。

“哼!我们两个就是功劳太多,比不得那些做苦劳的!”薛珍珠咬了咬牙,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只觉得天旋地转,昏昏沉沉看不清楚东西。但她心里却是越发得明白,连说出来的话也透着森然:“这是她早就做好的打算!明日那三十大板,我这个老骨头就可以去了!至于你,许是能比我这个心眼多的活得久一些!”

“我的命是姐姐救的,咱们老姐妹这么些年,姐姐有什么话,只管说来!别的我许是做不到,但姐姐说了的事,菊花哪件没办到!”石菊花听得这话,却立时红了眼。虽然说在这孟府里头,在知情人眼里,薛珍珠是姜柔云手下一个最心狠手辣的走狗,但在她眼里,却是守着她护着她,从来不曾红过脸,能够赌上身家性命,比父母姐妹至亲更亲近的人。

但凡是薛珍珠一句话,她绝不会有二话。

“放心。”听到石菊花这么一句话,薛珍珠她也是渐渐安静下来,她抬起有些无力的手,轻轻拍了拍石菊花的背,有些发红的眼瞳透着森森然地冰冷:“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旁人不知道,我们还能不知道?我早就知道有这一天的,怎么会没个后手?这会子,正是时候。”

“姐姐,你是说……”听到薛珍珠那句话,石菊花立刻想起一件事情,脸上的血色几乎是褪尽了,嘴里也是结结巴巴起来:“若是太太知道了,我们,我们……”

“那和我们有什么干系。”薛珍珠冷笑一声,眼里跳跃着冰冷的光芒:“走,我们到徐家去。那姜柔云不是个东西,孟兆宗也是个没种的。倒是姑娘那里,我们拿着筹码,痛痛快快说了话,不怕没有好下场。”

“三姑娘素来与我们没甚交情,姐姐怎么能确定?”说道这里,那石菊花已经将薛珍珠背到屋子里,她也不敢点灯,依旧是凑到薛珍珠的身边,低低说着话:“不若说与老爷,或者三爷,看在子嗣血脉上头,说不得还能留点好处。”

“那三姑娘的事情你没听见?她这么些年过来,前些年可不见得好,说是被一个小妾给压着连一句话也说不得。但到了现在,那小妾的孩子还不是好端端活着?咱们两个这么些年筹划,金银尽是有的,家人也是早就安置妥当了,倒不求别的,只求能保下性命。孟家是个什么样,你我清楚,老爷离着远,三爷,哼,若他是个有良心的,那几个姨娘去了,他怎么没半点手段使出来?”

听完这些,石菊花也是有些沉默下来。她惴惴不安地想了一通,却发现薛珍珠说得不错。罢了,自己脑子是不中用的,姐姐怎么说,自己就怎么做,好不好,也就两人共赴黄泉,下辈子再做姐妹!

由此,石菊花点了点头,咬牙道:“我听姐姐的!”

薛珍珠对此并没有什么意外感,只在听完这话后,就是让石菊花将自己伤口包扎一番,然后烧了热姜汤,两人灌了一大碗后,用用热姜水搓揉身躯,活络气血。如此忙来忙去一通后,她们方熄了灯火。外头窥视的人见了这些,忙就是过去回了姜氏。却不知,休息了一个时辰,方悄悄地提起包裹,连夜逃走。

而这些,姜氏全然不知,她在听到这两人的举动后,只是嗤笑两声:“她们再烧热汤,姜汤?两个老货,倒是懂得保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是一门清的。得了,明日不用理会她们,那板子也不必折腾了。”

“是,太太。”跪在下面的婆子僵硬地站起来,却是恭恭敬敬,一丝一毫的怠慢都不敢,极为郑重:“三爷又出门去了。”

姜氏的眼睛眯了起来,她本是个容貌丰腴的美人儿,就算年岁渐长,但平素却也算得越发得妩媚丰韵的。可现在,嫉妒愤怒的神情,使得这种风韵化为狰狞:“好!好!好!好个孟承宗,你以为我姜柔云是省油的灯?什么庶子,什么血脉,你瞧着越重,我就越不会让你得逞!你找一个女人,我就杀一个,你寻一双,我就除两只!不,还没算上肚子里可能有的呢……我倒是要瞧一瞧,就你这种没种的谬种,真敢把我休了!”

如此咬牙切齿一番,她整张脸却都是扭曲了起来。

下面的婆子听得胆战心惊,却又不敢说一个字,只手指发颤地站在那里——前几日大房的太太过来说和,太太还算和气,说着的话也是比往日温和些,做的事情也少了许多。没想着三爷却是一丝脸面也不给,哪怕大太太再三过来苦口婆心,他应是应了,到了最后却还到了外头寻了好些美人姬妾,藏在各个别院里头。日日过去,也不寻欢作乐,只是说要生儿子,生个十个八个,就算死了一双,还有一打……

也是因此,太太近来的脾气越发得暴躁,就是之前陪嫁的嬷嬷石菊花薛珍珠两个,也是被折腾个够呛。自己这个说着是心月复,平日太太看着也寻常,并不入她的眼,现在自己听了这么多的事情,会不会……

这婆子想到这里,脸色已经是有些惨白起来。

倒是姜氏抬头看到这情况,嘴角微微一翘,脸色却有些微缓和过来:“金花,你是个好的,往日我见着你做事都是极老成的,今儿,我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只要这事儿做得好,你知道我的规矩,赏罚分明,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她说完这话,嘴角便翘了起来:“徐家的事,你都是听见了的,该是知道怎么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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