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起点下
柳氏默不作声,却是没再多言。见着她如此,孟氏眉头微微皱了皱,想要说的心思也淡了,只婉转道:“罢了,也是我强求了。强扭的瓜儿不甜,这婚姻之事原是结两姓之好的,若是说到了辩驳的份上,反倒不美。还请姐姐见谅。”
听得孟氏这么说来,柳氏唇角动了动,到底露出些微笑意,轻声道:“这话如何说来,咱们相处甚好,这也只是一点小事罢了,若是为此争执起来,反倒不值当了。”
话虽如此,但两人心底却都是明白,经过这一桩事儿,两人的交情必定有些破损的。只是这也是莫可奈何之事,于柳氏来说,自己的孩子怎么也要匹配个一等一的姑娘,哪怕家世差了点,姑娘却是绝对要样样都好的。而对孟氏来说,她方与璧君说了这一桩事儿,虽说打听来的信息让她明白,这桩事多半是不成的,但这是一回事,柳氏毫不思索就拒绝,那是另外一回事。哪怕她暂且含糊着,也比现在这般直截了当明明白白回绝了的好——难道璧君就是真的配不上严峰么?她也不过是一时风言风语落了难罢了,真个说起来,却还是严家那一桩烂事影响更甚。
孟氏神色不变,但心里少不得刻薄两句:若非赵氏推荐,那严峰也是个略略有些出头样子的人,不然她怎么都不想将这桩婚事说成。毕竟,自己可是璧君的婶娘,与秦氏同是妯娌,不与侄女儿荐夫婿的人选也就罢了,若是真是说了人,又是成了事,日后她要是过得好也就罢了,过得不好,自己可是里外不是人呢。
心里头这么想着,孟氏与柳氏两人对视一眼,都是没再在这上面多说一句话,随意扯了两三句旁的话,孟氏淡淡的,柳氏也是讪讪的,三两句就是起身告辞了。
孟氏也不留她,只笑着陪说两句,就是将柳氏送到屋子外头,瞅着她上了车就转回屋子里头了。也就在这会子,敏君款款而来,瞧着柳氏的车慢慢远去,少不得与丫鬟道:“娘这里,方才来了什么客人?”
“回姑娘的话,是严家的柳氏夫人。”丫鬟略略想了想,就是记起人名来,笑着回道。敏君听的是先前孟氏提起过的璧君的夫婿人选相关人,当下脚步一顿,脑子里由不得闪过几个念头,原本不过随口一声的询问也变了,只细细问起情况来:“喔?娘与那位柳夫人说了多久的话?可是说的投契?”
“这话奴婢也不好说,那柳夫人过来与女乃女乃说了两盏茶的时辰,就是去了。女乃女乃将她送到屋子外头,瞧着车儿起了,也就回去了。”这丫鬟也是个机灵的,并不说一声褒贬的话,只将事实说了出来。敏君听得她这么说,却是立刻明白——孟氏必定与这柳氏说得十分不投合。否则,以孟氏素来的规矩,是一定要瞅着客人的车马出了院子,远远地没了个影子,方才回转的。
那既是客气礼数,也是一番诚心。当然,除非是阶层不一样的,或者是真的犯了孟氏的忌讳并且不犯了一般的礼数、能承担得起后果。柳氏自然是与孟氏差不多的规格儿的,孟氏这么做,可见是真的有些恼了。
敏君心里颇有几分暗叹,但面上却不显什么,只又问了那丫鬟其他的几句话略作遮掩,就是使人与里面通禀。自己则是略作整理,将自己的某些情绪都压了下来,方在丫鬟打起帘子的时候,慢慢跨入屋子里,笑着与孟氏行礼:“娘亲万福。”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孟氏见着敏君过来,原本略略有些紧绷的神色也缓和了三分,这笑着招招手将敏君搂在自己怀里,摩挲了半晌,方笑道:“可又是求什么了?”
“娘,难道女儿在您眼里就是个求这个求那个的?”敏君笑着撒了下娇,又是柔声道:“今儿天色好,瞧着院子里的菊花也是开得极好的,女儿正是想请娘一道儿去园子里走走,一来是看看景致,眼也清心也明些。二来说说笑笑,走动走动,也是好克化的意思。”
孟氏听得这个,也由不得一笑,揉了揉敏君的脸,叹道:“果真女儿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儿。看看你,再想想璧君那丫头,由不得为她可怜。你是事事都顺了,只要自个端得住,日后的日子不必说的,自然就是个清清爽爽的。她倒不是说不好,只是这婚事上面,真真是要受气了。”
“可是那严家的刘夫人说了什么?”敏君皱了皱眉头,看着孟氏眉头微锁,便也劝道:“若真是如此,娘也不必理会。什么时候都是有一种人,成日瞧不上旁人的。大姐姐的婚事,只要不求十二分的好,凭着她的容貌性子,家世嫁妆,还怕没有什么好人家?我瞅着那严家如此,也不是什么好的归宿,也不必强求。”
“好孩儿,我也是这么想着呢。”孟氏点了点头,又是道:“那严峰虽说好,但经着这一起一伏,说不得也不会将璧君丫头看在眼中,只想着自己原来更能匹配更好的人家。此时说不准,日后若是发达了,那便是一根刺儿。偏生女儿家出嫁是一辈子的事,到那个时候,璧君那丫头该是怎么办?我原还想着柳氏是个明白的,若是她那里做得了准,倒也能缓缓看着先,没想到,她依旧是心气儿高着呢。”
“娘对此耿耿于怀?”敏君瞅着孟氏话里话外颇为瞧不中的样子,由不得抿嘴儿一笑,道:“那为何还对此如此挂心?”
“竟是打趣为娘了?真真是越发的牙尖嘴利了你。”孟氏被敏君的话说得噎住了,半晌才是伸出手指敲了敏君一下,继而叹道:“那是自然的,我虽说得难听些,可严家这个严峰先前为人看重,自然也有他的能耐本钱儿。我也是看中了他,方有些难过,难道璧君丫头真个是没福气的?生生被那一件事儿给耽搁了。”
“娘何必做此想?”听得这话,敏君眉梢微微一挑,倒是有些笑意显露出来:“那柳氏娘先前也是说过的,原是在儿女事上好高鹜远的,虽说眼下通透了些,但也少不得有些左性。这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回转的,倒也罢了。最主要的,还是得看看那严峰是什么样的人,是否看重这样的风言风语。据说他是燕王府下面的人,我与苏瑾说一声,让他打探打探,许是能有些缘分呢。”
孟氏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断然拒绝道:“不行,这般倒是显得璧君是巴上去了。又不是天皇老子皇子皇孙的,能成就成,不能成也不能失了脸面。那柳氏当面拒绝已是坏了面子,若是再这么巴巴的上去说这个探那个的,柳氏知道了,还真以为自己长子是什么金童天尊了。”
“并不只是为此。娘这桩事都说与我听了,少不得也透露了一些与大姐姐的。若是有了前文没后文,如何使得?竟是探听一番,将那好的暂且搁下,将那不好的分说两句,总要让大姐姐晓得那是自个挑剔人家,方好些。”敏君看着孟氏的举止,也是猜出她必定与璧君说了些什么,此时才是为一桩没有成的事儿懊恼到这地步的。由此,她略略一想,就是寻出一个话头来,将这一桩事说圆和了。
果然,孟氏听了敏君如此说,略路想了想,只得点头。敏君见着她如此,便忙忙又说了几句话,劝着她起身往外头散淡散淡。此时事儿也是告一段落,又是有敏君百般劝说,孟氏想了想后,自是点头应允。母女两人便起身到了院子里,略略走动。
此时天朗气清,微风徐徐,鸟儿从群结对地飞翔而过,走两步,或是有滴溜溜的鸟鸣声声,或是有清香美丽的各色花卉,举目四望,由不得使人心头舒爽,只觉得浑身仿佛是被冲洗了一番,竟是十二分的放松。
孟氏也是如此,她整日里不是管家理事,便是抚养孩子,又是要服侍徐允谦,又是要与外头的夫人女乃女乃各个大家子往来走动,也是十分辛苦。没事闲了,也就是坐在屋子里捶捶腰揉揉腿,睡一会儿罢了。倒是没有出来走动闲散的心思。此时被敏君拉出来走动走动,只觉得浑身都是舒服了起来。
“果真人是不能只呆在一处的。没得在屋子里闷得慌,倒是没想到这屋子外头,云展云舒,清风徐来,满目青翠,花香四溢,加之亭台楼阁,溪泉潺潺,美景天然。日后我却是要多多走动走动。”孟氏笑着看着周围的景致,与敏君说起话来,语调也是比往日更轻松了些。
敏君见着如此,越发得可了劲地说话:“正是呢。我也觉得没事闲了走动走动,精神便是好一些。娘今儿这么说,日后女儿可是要常常拉着你出门走动走动的。”
孟氏笑着应了。母女两人一会说这花儿什么名字开的如何,一会说桂花香气馥郁倒是想起桂花糕儿了,一会又是说起现在的泉水虽好,却是离着远了些,竟不好烹茶的。这个那个,林林总总,竟是说得十分入巷。谁知道,就在这个时候,忽而跑来几个丫鬟,气喘吁吁地喊着话。
敏君与孟氏两人远远听到了声音,转过头看去,却是见着一个青缎绸衣的少年正直冲冲往这边跑过来,后头的丫鬟只急着乱喊,好一副乱糟糟的模样。孟氏皱了皱眉头,立时令边上的丫鬟婆子将那少年拦住,自己则是打量了那少年几眼,方道:“你是何人?”
“……姐姐。”不曾想,那个少年听得孟氏这么询问后,略略停顿了半晌,竟是喊出这么一声来。孟氏略略吃惊,就是明白过来,这个少年不是旁人,正是自己那个庶出的弟弟,拥有一半血缘的至亲——孟珍。
这会子,孟氏心里头也不是滋味起来。她对于这个少年的存在,有些说不出的心思。一来,生母毕竟是因为子嗣的事儿去的,她少不得有些迁怒。但二来,这个少年瞧着年岁尚小,自小又是那么过来的,也是有些可怜,她是个做母亲的人,多多少少有些怜惜的心思。
因此,孟氏瞅了这少年半晌,到底还是问了一声:“今儿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
“姐姐父亲他被那个毒妇给害了”孟珍双目含泪,脸庞通红,单薄的身骨微微发颤,仿佛已经是承受不住这样的结果,整个人都是有些瘫软。
而孟氏,再听得他这么一句话后,除却巨大的惊讶之外,却是没有多少感同身受的心理。孟兆宗,她的父亲早已经将她对他所有的感情都是磨得一丝不剩,饶是知道他被姜柔云所杀,她也就是觉得略略有些惊诧罢了。旁的什么情绪也没有。既没有什么欢喜,也没有什么感伤,仿佛听到的是一个比陌生人更陌生的人去世了,普普通通的,应了一声罢了。
只是,世情道理上,她却是不能没有表示的,因此,孟氏虽然心底没有什么反应,但面上却还是露出了一点沉默黯淡的样子,低声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有些低沉,仿佛有些伤心的意思。
也是因此,那孟珍虽说知道这个庶出姐姐与父亲素来不和睦,但也以为父女天性总是避不开的,忙就是字字含泪句句泣血的将事情说了出来——原来那姜柔云虽然远远地离去了,可是她早就安排妥当,在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一辈子就是在一个偏僻小地方度日的时候,又是下了剧毒与孟兆宗。
只不过,这些都是孟珍的片面之词,谁也不知道孟兆宗如何被人下了毒而暴亡的。
孟氏听完这一起子对她来说不痛不痒的事情,沉默了半晌,正是预备要说些什么,恰在这个时候,竟又是来了数人——璧君扶着丫鬟领着一个少年也是过来了。
“婶娘,这位公子说着是在园子里迷路了。我便将人带过来了。”璧君瞅着眼前这颇有几分对峙意味的局面,看了看正是揉着眼睛的孟氏并另一个陌生少年,也没多说什么,就是将事情说了个明白干脆。
而跟着她一并过来的少年,却是上前来与孟氏行了一礼,道:“孟湛与姑母请安,姑母素日可好?”他这般一说,孟氏由不得多打量了他几眼,想了想近些年听到的事情,便道:“倒不必如此客套,都是自家人。你父亲往年与我年岁相差甚多,并没有多说过几句话,但素日里待我们姐妹却是极好的。什么吃用上面的事儿,都是能想到我们的。”
那孟湛听得这话,自然只有笑意盈盈应承的份。孟氏见着他如此,倒也没心思多说什么,只是又与孟珍说了几句话,令人扶起他,一行人回到了院子里头,陪着说了几句话,又是应承了某日过去吊丧起幡之类的事儿。就是没有再多说旁的话。说实在的,她过去做这些事情,也是瞧着规矩礼数上面的,若是能够不去,她更巴不得不必去了。
至于孟珍的事儿,她也懒得理会,该是怎么着就是怎么着吧。只是,既然大房插手了,想来他的日子过得也不会差。这事儿她范不着插手。倒是另外一桩与之略略相干的事情,让她有些惊诧了。
璧君仿佛对那孟湛颇有几分心思。
这一件事情,孟氏原也没注意到怎么来的,还是敏君有一日多问了孟湛几句话,随意间让孟氏套出是璧君那里说起来,她方想起来多问两句的。这已是让孟氏略有几分牵挂,没想到过不了几日,璧君竟是在她面前又是提起那孟湛起来。
孟氏到底是孟家人,有些事情就是不注意,她也会听到几句风声的,自然知道这孟湛的大概。那原是她长房的堂兄元宗的嫡次子,相貌性子都是好的,天生一副热血心肠,却又极会来事儿,什么事儿落到他手里,都是能弄个四角俱全的。因着这般,加之身份也算不错,在军伍之中也是颇有些吃开的。
这样的人品,璧君看中,倒也是自然之理。可孟氏却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的。毕竟,那孟家在她心中着实不太好,而且,璧君若是先前那般没出事儿,倒也算合适孟湛,但现在这个情况,孟湛如何会看得中她?
再怎么样,柳氏先前的一番拒绝,着实让孟氏有些提心,生怕又出了这么一回事儿。这般婚事不协调,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要知道,璧君先前可是有了那么一次自经的念头的。
由此,孟氏并不愿意说这婚事。谁晓得,两三个月过去,姜柔云依旧逍遥,璧君仍是沉默寡言,而孟湛之母韩氏竟是亲自登门说这事儿了。
孟氏在听到这韩氏的来意之后,真真实实是愣住了,好是半日,才是回过神来,小心翼翼着道:“您说着这些,可不是开玩笑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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