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新事上
这一处宅子虽说不是十分大,但也尽够了的。孟氏将其一番打理,不过三日,整个宅子便是气象一新,仆妇往来行动,丫鬟笑语嫣然,比之先前真真是热闹极多。
“姑娘,这边的院子比那边可是宽绰了许多,连着院子也是更精致些。”敏君所住的院子,在第三进的东边,唤作蘅芷院,香草处处,满目青翠,又有假山溪流,回廊亭台,建造得既是精致,居中的屋子三明两暗,疏朗宽敞,比之燕京的院子也是丝毫不差,更别说先前在徐宅里住的那个小院子。也是因此,那青鸾过了几日,看着这新鲜精致,仍然忍不住嚷嚷两句。
敏君对此自然明白,抬头看了青鸾一眼,便道:“什么大事,用得着叨扰着几日?我倒是更喜欢燕京那边的院子,比这里更大气些。”这边的院子,地处江南水乡,婉转清雅不说,倒是透着些过分精致了些,敏君住了两日,虽然也是习惯了,但看着也觉得太过繁复了些,倒不如简单些看得顺眼。
“瞧姑娘说的,这里……”青鸾正是要说些什么,外头忽而有丫鬟回话,道:“姑娘,璧姑娘,婉姑娘来了。女乃女乃唤奴婢过来请您过去说话儿。”
“怎么悄没声息地就过来了?”敏君听得微微一愣,心里转了个念头后,便站起身来扬声道:“你且回去与母亲回话,我换件衣衫,稍后便去。”那丫鬟自是应了,转身离去不提。
这边锦鹭听了,忙就是转身到内室取了梳妆镜台,与敏君抿了抿鬓角,又插了一支衔珠点翠凤钗,一朵纱花儿,方放下镜盒,道:“姑娘换什么衣衫?前儿得了三套新衣衫,瞧着颜色都是不错的,一套豆青的,一套藕荷色的,还有一套海棠红的,文绣也都精致着。”
“藕荷色的便好。”敏君略略一想,便定了下来。青鸾见着她如此,由不得抿嘴儿一笑,道:“姑娘心里头想的事儿越发得多了,若是往日,再不会这边讲究衣饰的。只会说,自家人无甚关系,只管穿了家常衣衫过去呢。”
“傻丫头,你当所有人都能当自家人呢?”敏君伸出手指点了青鸾的额头一下,带着些许嗔意,柔声道:“你知道多少事儿?那大姐姐也就罢了,今儿添了一个二姐姐,哪里能当做一个人瞧着的?”
“姑娘说的是,婉姑娘最是挑剔,嘴里也说不得什么好的话。若是一时半会瞧着什么地方不好,都拐着弯儿刺两句,总要显得自己的好方称心。虽说姑娘是不必怕她的,但这般的事儿,也不好每每计较,再者,损了就是损了,难道回一句就能补回来?”锦鹭见着提起婉君,也由不得插了两句话:“只是我怎么都不明白,婉姑娘怎么越发大了,越没个成算,这么个性子,日后如何能讨得了好……”
“你怎么也是学着青鸾,嘴里也没个锁儿了?”敏君听得锦鹭竟也是开口说及婉君,言辞颇有几分不逊,当下由不得摇了摇头,道:“罢了,我也懒得假道学,说那些个不中用的话儿。你原是个聪敏的,自然知道怎么说怎么做的。”
“姑娘真真偏心。”青鸾在一侧听了,故意扁了扁嘴,跺脚道:“若这话是我说的,姑娘必定就是一顿训斥,偏锦鹭姐姐说了,便连一个字也没说。”
“又是浑说,我每每说你,还不是因着你性子爆碳一般,没事儿也要炸的,若是三两句话顶着哪里了,越发得暴躁,什么话都是个敢说的。你要是能有锦鹭这般沉着稳重,等闲事儿不放在心上的性子,我也是随你的。”敏君伸出手指头敲了青鸾一下,又是叹道:“就你这般,只怕日后出嫁了,也是不得好的。那些个婆婆小姑子,哪个是省心的?日后只怕还有的我愁呢。”
“姑娘说的什么话”青鸾听得脸色爆红,一双眼睛也是忽闪忽闪地漂移不定,呐呐着道:“我那里有这般暴躁,只不过,只不过是……”
“好好好,这话就不必与我说了,日后自有你家相公担当着的。”敏君微微笑着,眼底有些许柔光:“还有我呢。你们两个随着我这么些年,总是小猫儿小狗也是有情分在的,何况你们两个素来有心,待我如主如友,日后有什么事,只要不违国法良心,我总会尽力照拂你们的。”
“姑娘……”锦鹭青鸾两人听得眼眶微微一红,齐声唤了一句,便有些说不出来。敏君见着了,只伸手拍了拍她们的肩膀,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事,这般神态作甚么?你们且瞧着吧,往后的日子,自是一天比一天好的。”
锦鹭青鸾听了,自是点头的,三人又是说了一阵话,收缀妥当,敏君便扶着锦鹭,带着两个小丫头两个婆子,一径向孟氏的屋子走去。及至到了屋子里,敏君才低头跨入,就是听到里头一阵欢笑声。
眉梢微微一挑,敏君心里略有几分纳罕:这璧君在,如此欢笑声倒也罢了,孟氏素日里待她也是极好的,但婉君也在,这就有些稀奇了。要知道,孟氏本就瞧着她不甚入眼的,前番那件事儿一出来,越发得瞧着不顺眼的,今儿她来了,怎么气氛瞧着还不错?
心里这么想着,敏君步子便略略快了几分,等着走入内室,她才略略一惊,脸上露出几分讶然的神色来——婉君今番穿戴极是鲜艳富丽,青丝绾成髻,上戴赤金嵌红宝石的衔珠大凤钗,边上一溜儿红翡鎏金云纹簪子,耳下明月珰,颈上赤金链,加之一身大红洒金百花穿蝶的衫裙,竟不似一个少女,倒有几分贵妇的意思了。敏君心里惊疑不定,面上却是不显,只与正笑吟吟看着自己的孟氏低头行礼,而后又与璧君婉君笑着道:“大姐姐,二姐姐,你们来了,这两日可好?”
“自是好的。”婉君不等璧君开口,就是自发自动接道:“瞧着敏君妹妹也是过的极好,想来还是这边的水土养人的,不枉三叔千淘万选择了这一处的宅子。”
“是啊,三叔真真用心。”璧君听得这话略有几分不妥当,什么叫做这边的水土养人?她眉头微微一皱,看着孟氏眯了眯眼,便忙接过话头,笑着称赞道:“这一路过来,花木繁盛,溪泉清灵,处处鸟鸣,咱们主宅那里头也好,却是富丽堂皇太盛,失了些自然滋味,比不得这里,大有山水清凛之气。怪道三妹妹瞧着体态也比那边好了许多,原是山水滋养,比那饮食药膳更好。”
璧君这么一番说话,尽是夸赞,却又颇有些情理,正好对准了婉君所说的话,又只是谈天然气象,丝毫不说人事方面的。孟氏听了也便将那一点心思放下,只笑着与璧君道:“正是呢。我也觉得在这边虽说日日管家理事儿,却是清新许多,只是想不到这么许多来,听着你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开悟——日后还是少些摆设之类的,清淡闲散一些,横竖是在内宅,大面儿过去的去也就是了,自家舒服方是正道。”
“娘说的是。”敏君瞟了那手指头绞着丝帕的婉君一眼,笑着逢迎孟氏的话:“这富丽两字虽好,却是失了天然气象,自家过日子,还是适意些的好。就好比一个姑娘家,出门做客总得盛装丽服,可若是自家天天也是如此……”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抿着嘴微微一笑,也就过去了。
婉君的神色越发的有些发冷。
孟氏见着了,虽说不甚放在心上,但想着现在婉君的那门婚事,略一沉虑,还是开口笑着道:“尽是胡说,这还是自家姐妹,说说也罢了。若是真真来了客人,你也这么说,人家会怎么想?”
“就是自家姐妹,我方与姐妹儿说说笑笑,没个忌讳嘛。”敏君笑眯眯着应承,一面与孟氏撒娇,一面回过头笑着与两人道:“大姐姐、二姐姐,原是我胡说的,没想那么多,还请你们宽恕一二。”
“你这小机灵鬼,一张小嘴,真是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璧君自是听得出敏君话中的意思,仿佛不甚在意地伸出手拍了拍婉君的手,转而又道:“对了,倒是忘了与你说,婉丫头也是订了婚事呢,今番原是与三叔三婶并你们姐妹说一声的。只是繁丫头出去访友,倒是要劳你稍后与她说一声儿。”
君微微一笑,眼珠子微微一转,在低下头的婉君身上转了一圈,便又回头与璧君道:“可惜可惜。若是方才未曾出言毛刺儿,只怕这会子又能打趣两句了的。偏生方伏低做小的,竟也不好开口了。不过,总还要与二姐姐说一声百年好合,儿女双全。”
这话一说,婉君的脸色好了许多,只笑着应承两句。四人便说起旁的话来,一番细谈之后,璧君婉君两姐妹方起身离去。孟氏使敏君将她们送出屋子后,低下头吃了两口茶,那边敏君便转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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