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不过名头说着好听罢了,哪里都是自己一个人做的?自还有丫鬟帮着来的。这好几个月,难道连这点子东西都做不完?”苏娴说及这里,倒没有叫累的意思,只淡淡着道:“就是这么一点子事儿,若是都受不住,等着嫁过去了,岂不是要哭天喊地了?她们越是挑剔,我便越是要做得好,我倒是想看看,到时候上上下下的,是说我不中用,还是说那两个太刻薄。素来女子便是看着相公儿子的,没了这些人的尊重,我倒是想知道,她们会怎么样”
说及此处,苏娴双眸中闪过一丝冰冷,但这些许冷意瞬息便逝,敏君将这看在眼中,也没深劝,若是苏娴这么想,说不得到了哪里还好过些,毕竟这古代的内宅,都是这么过来的。就是孟氏,虽说手腕儿高妙又不伤天害理的,可心底便没有那一份心气么?苏娴所想对付的,对她也没什么好意。自己还有什么好劝的……
只是心里这么想着,敏君到底还有几分不是滋味,当即又是劝了几句话,也没提那赵家的女人,只想着让苏娴不要将那些气恼牵到这赵玉的身上:“夫妻和睦才是正道,旁的什么,再也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
“放心吧。这我都晓得的。”苏娴点了点头,神色安然下来,只又拿着苏瑾逗了敏君几句。两人说说笑笑,也渐渐如同旧日一般的投契和洽起来。
却在这会子,外头又有婆子过来回话,道:“姑娘,女乃女乃唤您过去说话。”赵氏素来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的,敏君转过头看了苏娴一眼,她便露出几分苦笑,道:“前些时候老太太的事儿闹得,现在还不消停呢。”
“既是如此,我也先回去,过些日子再来与你说话儿。”敏君听得点了点头,对着苏娴有些怜惜,只温声道。苏娴也情知这会子过去,只怕没个把时辰是月兑不开身的,见着敏君这么说,自是点头应了:“一路小心,赶明儿有了闲,咱们姐妹再说话儿。”
敏君自是应了,两人再说了几句话,苏娴便是将敏君送至门外,瞅着她远去了,方匆忙转过身问一侧候着的婆子:“母亲那里又是怎么了?可还是老太太的事儿?”她说到这里,声音也是有些冷了下来。
自从苏娴帮着赵氏处置家务后,各处的婆子都是有些咻这位手段果决狠厉的姑娘的,因着如此,那婆子见苏娴这么问,脸色便有些发白,忙就是点头将事儿说了出来,果是有关老太太与自己大哥订亲的事儿。
苏娴脸色越发得难看,只冷哼一声,也不要人搀扶着,自己便是提起裙子往赵氏的屋子走去:就是自己的好日子将近了,老太太仍旧不忘了在这里头添堵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看看究竟是谁更厉害她那一双眸子里闪着冷光,只领着婆子丫鬟一路行去。
而另外一边,敏君也正往家中一路行去。她坐在车轿里,一会儿露出些笑容,一会儿深深叹口气,边上的锦鹭青鸾见着了,也是有些莫名。青鸾原更活络些,待着出了苏家的大门,坐上车轿子,便迫不及待着问道:“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一会儿笑一会儿愁的?可是苏姑娘又是说了什么不成?”
“这里头的事儿多着呢,在这会子,也不好多说。”敏君见着这青鸾圆溜溜的大眼睛十分好奇地盯着自己,便是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发髻,道:“你呀,还是孩子性,怎么说都不改,这些家宅的事儿,可是要仔细隔墙有耳的。”
“姑娘不说,我也明白呢。”青鸾见着敏君这么说,便是挑了挑眉头,有些好胜着道:“您必定与苏姑娘和解了,这会子方说说笑笑来着的。只怕苏姑娘那里又有什么难事,才又为她发愁呢。”
“说着你不懂事儿,偏生也瞧得出内里来,说着是明白人,可又是爱说爱笑的,真真是让人费思量。”敏君闻言由不得一笑,将那些许叹息压下去,只道:“也是我白白耗费心思罢了。实在说来,也帮不得苏姐姐什么。”
这话一说,锦鹭也不由得劝两句:“既是如此,姑娘何必耿耿于心?竟放开些,日后能帮着一点儿的,再伸把手儿,旁的什么,便是多想多思,姑娘也是平白耗费心神,还使不上劲儿,倒不如再寻些旁的事儿来做。”
敏君点了点头,又是说了几句话,正在这个时候,外头的婆子便是道:“姑娘,已是到了家门口了。”三人闻言便没再多说什么了,待得换了小车重头回到自己院子里,敏君舒了一口气,便有丫鬟端了水并巾帕,与她梳洗,又有丫鬟端来澎凉的绿豆汤、水果,还有打扇的,不一而足。
敏君梳洗一番后,又是褪了外头的大衣衫,只穿着家常的纱衫,喝了一碗绿豆汤,也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抬头一看,那边正与自己打扇的并非旁人,正是那青雁。她穿着青山白裙,发辫一丝儿也不乱,与边上或是散了发鬓,或是衣衫略乱的丫鬟比着起来,显得十分整肃。看来,在自己出门这会子,这个丫鬟倒是个仔细不散漫的。
这个念头一转,敏君脸上也露出几分笑意来:“青雁,你也歇一歇,方才我们出去,只怕你也没偷懒儿,这会子天色热,仔细身子受不住,赶紧儿回屋子里歇息一会儿,晚上我还有事儿要你做呢。”
青雁听了,手上微微一顿,再也想不得敏君忽而会对自己说出这么软和的话,当下心里一阵感激,忙就是应了。边上的丫鬟听得这话,都是有些不自在,相互对视一眼后,也不敢多说什么。敏君也挥了挥手,道:“不必挤在这里,越发得让人觉得热辣,你们自出去做事儿。”
一干丫鬟听了,齐齐应了一声,退出去做事儿不提。锦鹭与青鸾扶着敏君在榻上躺下来,又是打扇,又是端茶,一面陪着说话儿。三人说了一阵子话,又是随手做了一点针线活儿,不知不觉这时辰已是将近黄昏,又是该与孟氏、徐允谦问省的时候了。
敏君直起身子,与她们道:“都是在自家走动,竟省了那么些东西,换一件青褙子也就使得了。”锦鹭与青鸾听了,便寻出一件天青色洒花夏布褙子,与敏君换上来,又抿了抿有些散了的发髻,簪上数支雕花玉簪并纱花。
敏君对着镜子打量一番,见着并无不妥之处,也就起身唤了小丫鬟过来伺候,一面与锦鹭青鸾道:“下晌的时候出去一趟,你们也累着慌,竟在这会子休息一会儿,好生受用一点。旁的什么,这几个丫鬟也够我使了。”
见着敏君这么说来,锦鹭青鸾两人自是应承,只将敏君伺候好了送到门口儿,便回来了。且不提这两个如何受用,敏君扶着珠儿一路慢慢行至孟氏的屋子里,抬头就是看到徐允谦、孟氏、张氏张颖玉、繁君坐在里头。她微微一笑,先是与徐允谦、孟氏行礼问安了,又与张氏、繁君两人道了好,顺口带及尚宁:“大哥还没过来?”
“你大哥早先已是使人回话,说着与同窗相聚,只怕还得夜里才能回来的。”孟氏笑着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来,笑着说道。敏君听得点了点头,便在一侧坐下来。一家子又是说了半晌的话,也就是各自散了去——徐允谦要去书房,还有些衙门里头的事儿要做;张氏自是回屋子里去候着尚宁,并处置事儿;繁君也是回屋子里去的。只敏君留了下来,素日里她从外头回来,总要与孟氏说两句的,今日也是不例外。
“瞧着你的样子,今儿出去可有什么事儿?”孟氏眼光锐利,又是颇为了解敏君的,看着她坐在那里的样子,便是一笑,开口问道。
“娘素来是火眼金睛,只一眼,就能将女儿看明白的。”敏君听得也是笑了,便将苏娴的事儿从头到尾说了一番,末了,便添了两句话:“女儿也是有些伤感,大抵,也是物伤其类吧。”
“越大越是嘴里没个把门的,什么物伤其类?你与苏娴是一样的?没得咒自己呢。赶紧将这念头抛开了”孟氏双眉一挑,先是将敏君那一句感叹给压下去:“她苏娴是赵氏拿着旧日的恩惠强求来的婚事儿,你可是坐在家中苏家赶上来求的婚事能是一样的?当初既是强求了,这会子多受一点罪,也是应当的。且她这个,也不算受罪,只是比寻常人家略略差了一点儿罢了。”
“娘这么说,这竟还是好的不成?”敏君眉头微微皱了皱,心底也有些不舒服。那苏娴的家虽说家世差了一点,但赵家也不算高到哪里去要是细细排起来,苏家祖宗当官的时候,赵家的还指不定做什么呢?也就是这会子得了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