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紫瞳就这么孤零零的一个人,被丢在了走不出的梦魇里。
问荆离开后,那种空虚的感觉又袭上心头,于是木紫瞳百无聊赖地,在梦境里游荡。
原来孤儿院这么小的,以前她和婉婉在里面相互追逐奔跑,竟觉得那院子宽敞的无边无尽一般。
咦?这不是婆婆养的大黄狗?正在窝里打着瞌睡。
自己离开这里十几年了,大黄狗竟然一点也没变啊,还是原来那副憨样。
玉兰树正是开花的季节,光秃秃的枝干上一片叶也没有,只有顶端碗大的花和花苞。
树下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几个小孩子在捉迷藏,其中几个看着眼熟,木紫瞳靠近些,觉得有一个女孩的脸特别熟悉。
仔细看看,那眉眼,那神态,简直就是杜茗夜的缩小版!
只见那孩子蹑手蹑脚的走到一处灌木,“呼”的一声扑上去,灌木里便有什么被她一把扑倒了。
树枝被摇晃的直落叶,草地上翻滚的两人扭成一团。
扑人的孩子明显占下风,一会儿便被死死的摁在地上。
脸上有几处擦伤,嘴里却不饶人,“希希大笨蛋,还不是被我抓住了!”
被女孩发现的那个孩子身形虽瘦小,却有股清冷之气,木紫瞳看不清她的脸,也隐隐的猜到是谁,向前向前再向前,待她来到她们身边时发现,原来,那个勇猛无比的女孩子真的是自己。
怎么回事?
她来到了自己的童年。
原来梦魇里的,还是自己的记忆。
两个孩子终于不打了,仰面躺在地上哈哈笑,另一个女孩子跑过来加入她们,正是小时候的婉婉,婉婉指着她俩说:“还是若若厉害,希希笨,藏到哪里若若都能找到。”
听到这,木紫瞳笑了,她知道“希希”会说什么。
她说,下次一定不会再让你找到!
风里飘香,玉兰花瓣片片飞舞。原来时间就像影子一样,形成的悄无声息,离开的悄无声息,却很少会有人低下头来仔细观望。
从前每次捉迷藏她都能被杜茗夜找到,虽然嘴上不服输,嚷嚷着下次一定赢之类的,但每到下一回时,那人总能知道她躲在哪里。
跟随养父离开思明岛之后,她曾一度以为再也没有人能找到她,可是还是被杜老大抓个正着。
命运这东西,真真是有意思。
只是不知道这次躲猫猫,赢得会是谁?
景色又变了,这个时候应该到了夏季,玉兰树上长满了叶。
忽然从树后走出一人,忽然掏出枪指着木紫瞳,一边吼叫着,“去死吧……”
木紫瞳愣住了。
枪声响起,她的左臂剧痛,中了一枪。
定睛一看,开枪打她的人竟是成年后的杜茗夜!
木紫瞳开口叫她,杜茗夜不为所动,依旧眼神冰冷,手指再次即将扣下扳机。
情况紧急。
木紫瞳又痛又怕。
怎么回事?这不是她的记忆。
她还在梦里吗?
木紫瞳在对方开第二枪之前,转身拔腿就跑。
明明跑得很快,却像是丝毫没有移动一样,右腿吃痛,她又中了一枪。
杜茗夜修罗般冷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去死!”
“小姐!小姐!快醒来,快醒来!”
“不、不……不要!”木紫瞳大声喊叫着,忽然睁开了眼,满目惊恐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圭女圭脸。
“程……昱?”她颤抖的抓着面前人儿的衣襟,眼里蓄满了泪,大口大口拼命吸气。
“小姐,是我,你终于醒了。你刚才做了噩梦,先喝点水吧。”程昱倒了一杯水来,淡淡的棕色。
见木紫瞳盯着杯里的液体却迟迟不动口,程昱抱歉的一笑。
“你睡着之前喝的那杯茶有催眠作用,没有事先告诉你一声,真是对不起。这杯是安神的茶,你在梦魇里待了不短时间,又那么痛苦的醒来,喝一点对你身体有好处的。”虽然在梦里觉得时间很长,其实也只是过了几分钟而已。
见她迟迟不动口,程昱眸光一闪,就着手自己先喝了一口,“你看,没问题。”
木紫瞳虚弱的笑笑,将安神茶都喝了下去。“不是,只是那个梦太吓人了,有点缓不过劲儿来。”
那个梦明明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可是醒来后还会那么痛,不是身上,是心有余悸。
梦,是精神力高度紧张的产物。
每个人都会有负面的情绪。只是在现实中,人们能够做出理智的判断,将这些负面情绪压制住。
但是在梦里,一般人都会失去推理的能力,认为一切都是合理的,因而使一些负面情绪扩大甚至扭曲,这就是噩梦的由来。
“小姐,你、真的?真的不是婉婉吗?”程昱直接的问了出来,声音都有些颤抖。
木紫瞳不懂他眼里的沉重甚至是恐惧,但是她能感觉到,眼前的男子希望她承认自己就是婉婉。
想回答他,可是看着他的眼睛,实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一刻,她犹豫了。
第一次见程昱时,他自信的笑容,温暖如和煦的春风。女圭女圭脸上有一双可爱的小眼睛,木紫瞳曾经透过那双眼睛,看到跌坐在电梯里狼狈的自己。
那时读不懂他的温柔,这时也同样读不懂他的落寞。
片刻,程昱已经从她的犹豫中找到了答案。
“为什么……为什么?”他几乎是一头倒进了沙发里,仰着脸靠在后背上,不停地摇着头喃喃自语。
木紫瞳见他这副样子,心里一紧,诚恳的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件事会对你伤害这么大,我不是有意瞒着你……”
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难过,但是直觉告诉她,自己不是苏婉婉这件事,深深地伤害了程昱。
“你不用道歉,不是你的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什么时候,你成了她?”
“有三个月了,那天刚好是婉婉与严先生的婚礼。我被严先生错认成婉婉而带回了家。”
从这里开始错了。
然后,一切都乱了。
她的身份。
她的朋友。
还有她的心。
“和我说说吧。”程昱说。
当木紫瞳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身份,包括自己在来思明岛之前的一些事,还有与严晰冷的契约等等讲了出来,忽然觉得身体上和精神上都轻松了许多。
这三个月,她的喜悲,她的纠结,仿佛在这一刻通通释放了。
但是木紫瞳没有想过,这时程昱心里是多么的难过,每一句证明她身份的话,都像是在程昱的心上剜了一刀。
等她讲完,澄清自己不是他们要找的人,并恳请他们送她离开思明岛的时候,问荆出现了。
木紫瞳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自己和女圭女圭脸的对话,只见她走过来时脸色很差,声音也还是像在梦中的沙哑。
木紫瞳对问荆在梦魇里发怒的情形到现在还不能忘记,见她过来,本来就有些后怕。
谁想她一来就给了木紫瞳另外一个噩梦!
她说:“既然你们的契约还没有结束,你就不能擅自离开严晰冷身边。隐龙族以信立人,作为下一任的领袖,你必须以你的生命来保护我族的信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