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的第二年很快过去。
时光飞逝如箭,一切都很平静。
教授们乐此不疲地用各种各样的案子来折磨我们,他们一遍一遍地要求我们像验尸官一样把案例翻来覆去细细解剖,一遍一遍地要求我们把注意力集中在阅读案例中最奇怪的方面,然后就是阅读报告,小组辩论,阅读报告,小组辩论。
我终于把三大本读透了一遍。
reading的作业每天五十页。
坊间谣传老爷子要钦点斯成接任银山运营总裁。
期末,周阆为笑着将奖学金的证书颁给我。
我同他握手,他竟然认得我,微笑着说:“好好努力,我从硕导开始带你。”
我兴奋得几乎一夜没睡着,周阆为近十年已经不再带研究生。
我在大三开始的这一年,偶尔孟宏辉和钟楚益开庭,也会带我一起去。
斯成工作忙,玩乐也忙,几乎不来律所。
秋天开学后,斯定中仍然留在家里,他教我开车。
我前一天做小组报告到深夜,在周六的早晨睡到十点,斯定中在我门外猛按喇叭。
我匆匆洗漱套了件衣服跑出来,拉开车门坐上去,斯定中看了一眼我:“葭豫,不用这么拼命吧。黑眼圈都出来了。”
“真的?”
我掰下车前的镜子端详。
唉,真的,难怪全校人都说,法医两系无美女。
斯定中揉了揉我的头发,声音有点温柔:“好吧,你负责专心读书,我负责带你散心放松。”
我拍掉他的手。
他嘻皮笑脸的:“没吃早餐是不是?那我们先去皇品吃粥?”
斯定中一踩油门,跑车飞速滑过山道。
我们吃完早餐,然后开车去到城市西岸的海边,那一带的道路非常宽阔,而且有一大片荒凉的涂滩边,行人稀少。
本来小半山附近的私家道路也没有人会经过,可算斯定中说山上弯道多,他担心不安全。
他下来换我上驾驶座。
启动,挂档,打转方向盘,练习踩油门和刹车。
斯定中一直很耐心,不过一个小时过去,我已经开得有模有样,于是我们开始在车上闲聊。
斯定中问:“葭豫,过两个礼拜你生日,想要怎么过?”
我认真地把着方向盘:“不用过,以前妈妈还在家里,就在家里过嘛,现在妈妈不在这了,我爸从来不记得我生日。”
斯定中温柔地说:“那我带你出去开派对,你邀请同学过来玩?”
我摇头:“不用了,多麻烦。”
斯定中忽然说:“葭豫,你小时候答应我,廿岁嫁给我。”
我愣了一下,赶忙干笑一声:“喂,小时候智商不全说的话,你小时候还说长大要开飞机呢。”
斯定中说:“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满二十岁。”
我还分得出手来一推他的头:“你也没大我多少好不好?”
我们慢慢地沿着滨海大道一直溜过去,不知不觉经过了落日大道,到了码头海岸,沙滩上泊着游艇,路边有穿着清凉的年轻的男女经过,我谨慎地降低了速度。
一辆惹眼的高性能车子,以乌龟速度在宽阔的路面爬行,经过的行人忍不住侧目。
忽然我听到路旁一个女孩子喊:“四少!”
我一慌,手抖了一下,急急踩下了刹车。
这时一个女生从路边的白色帐篷下跑了过来,趴到了副驾驶的窗边,佳人穿一袭明黄比基尼,露出娇女敕肌肤和丰满身材:“嗨,真的是你?”
斯定中说:“嗨。”
女孩子摘下墨镜冲着我们摆了摆手:“女朋友哦?”
还未等斯定中说话,我便摇摇头:“不是。”
斯定中只好说:“好朋友。”
女孩子瞬间表情亮了:“我朋友们要出海去烧烤,可是我不想去了,你一下可不可送我回去?”
斯定中说:“我们在练车。”
我对着她笑笑:“今天也练得差不多了。”
语罢解开安全带下车,斯定中只好也跟着下来,他待女生一向有风度:“好吧。”
我识相地拉开了后座的门,然后对那位几乎贴在斯定中胸前的女生说:“你坐前面没关系啊。”
那女孩子乐得对我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斯定中回头望了我一眼。
我赶紧溜进了车里面。
斯定中载着女生回游艇会换衣服,斯定中进去跟一群正在派对的朋友打了声招呼,座中大部分都是熟识的世家子弟,这位姑娘自然也是圈内人,大名许微安,是和业电讯华南区老总的小女儿。
我们回到城中,她已经跟我熟起来:“葭豫,我请你们去吃意大利冰激凌好不好?”
我说:“我还有事,要不,你们去可以了?”
斯定中一道杀人的目光射过来。
安安搂住我的手臂:“不要嘛,人多才热闹啊。”
结果三个人玩了一下午。
斯定中将她送回家,别墅外的佣人过来提她的袋子,女孩子蹦蹦跳跳地走了。
车中瞬间安静了。
斯定中说:“坐到前面来。”
我依言坐了上去。
我客观地评价:“热情大方,很不错啊。”
斯定中闭着嘴巴不再讲话,他将车开得飞快,一直到我家门,都没有说一句话。
我只好推开车门:“谢谢你,我回家了。”
就在这一瞬间,身旁的人伸出手来拽住了我。
我回头,看到斯定中目光幽怨:“葭豫,你真的一点都不在乎?”
我拍拍他的肩膀,佯装轻松地道:“那么多女孩子喜欢你,多好?”
斯定中深深地看牢我,忽然咬了咬牙,手伸过,将我拉了过去,嘴唇突然凑了过来。
我整个人完全惊住了,在最后一刻凭着本能的反应侧过了脸,他滚烫的唇重重地印在了我的脸颊上。
我才发现他一身的怒火。
我奋力要挣开他,但男生的力气实在太大。
我尖叫一声:“斯定中!”
他却置若罔闻,整个人仿佛着迷了一般,手压制住我的手臂,又要吻上来。
我用尽力气推他的肩膀,努力地把头往上仰。
斯定中于是低下头,吻住了我的脖子。
他的双手紧紧地将我的手臂捏住,整个身体完全压了上来,将我困在了狭窄的座椅之中,我完全动弹不得。
炙热潮湿的双唇在我的颈部游走,斯定中喃喃地说:“葭豫……”
我心跳如雷,觉得又害怕又愤怒,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弯起膝盖朝着他的肚子狠狠地撞了进去。
斯定中痛苦地叫了一声,手松开了。
我一把推开了车门,向外面冲了出去。
十一月的金秋,南大迎来一项重大的活动,经过了半个多月的辗转各个地区高校举办完成初赛和半决赛之后,一年一度的国际英文辩论大赛今年的决赛场地将移师中国,在我们学校举办。
除去一场万众瞩目的决赛,还有两场友谊赛和表演赛。
去年我们在北京输给了莫斯科国立国际关系学院,今年入围决赛的是一支中国的大学队和一支台湾的大学队,由于入围决赛的西政和南法历史上历来不分家,甚至我们系的三个副主任有两个都是西政毕业的,加上表演赛中也将会有南大的校队登台,一时整个校园热闹沸腾,连资讯工程这种向来跟辩论赛无关的科系都跑来问我们要门票。
大学的辩论赛一般都是三个系的学生唱主角:英文,法律,和中文。
今年总决赛的题目是:社会秩序的维系主要靠法律vs社会秩序的维系主要靠道德。
决赛的组委会邀请本埠几位知名律师出席,孟宏辉俨然在名单之列。
我这几天几乎天天都在学校,赛会的组织筹备工作异常的繁琐复杂,我们整个法学院抽调出大约两百名学生,分成五个工作小组,几乎整整做了一个星期的准备工作。
一直忙到了决赛的那天晚上。
我们穿着统一的白衬衣,挂着蓝色工作牌给评审和嘉宾分发资料,一直发到孟宏辉的桌子上,他冲我笑笑,指了指身后,我看到他身旁站着斯成,而斯成旁边,是周阆为和法学院院长。
三个人正在低声交谈,我模不准要不要上前打扰。
周阆为却已经瞧见了我:“李同学。”
我走近了他们,逐一打招呼:“院长好,周老师,师兄。”
斯成从我手上取了一份资料,他说:“小豫儿,表演赛你参加吗?”
周阆为说:“我最近做一个研究报告,她这段时间都在给我找资料,哪里有空?”
我语气恭谦地答:“表演赛四辩的发言稿,小组讨论时是我有参与的,师兄可以指正一下。”
斯成点点头:“好的。”
我们院长廖泰平左看右看:“这位同学是——”
周阆为答:“我预定的关门弟子。”
廖院长语气是惊喜的:“啊——好啊,斯成毕业都这么多年了,您老再没有瞧得上眼的学生,届届您都说资质平庸,这会儿难得您肯再收个弟子。”
周阆为语气平平:“这个也马马虎虎。”
我额头上一滴汗冒出来。
赶紧抹腿溜了。
那天晚上我们一组人统统忙得脚不沾地,就连辩论赛的过程我都是后来在电视上细看的,我只记得一切都很晕眩,一整排的摄影机对准台上,明晃晃的灯光闪耀到几乎刺眼。
而台上穿着整齐套装的年轻学子,仍然能面不改色,机智敏捷地指点江山,雄辩万里。
整个巨大的礼堂的中央冷气一直呼呼地吹,但似乎丝毫不起作用,到最后我方四辩站起来进行了一段长达三分多钟的慷慨激昂的总结陈词时,整个大堂几乎被尖叫的热浪掀翻。
结果终于不负众望,西政赢了。
辩论赛结束后,大批的观众离席散去,剩下的还有一些电视台的采访,最后一个采访的媒体,留给了我们校内的通讯社,我们留下来继续组织善后工作。
廖院长向参赛的选手介绍孟宏辉,他和四位辩手一一握手,他们也开玩笑地叫他师兄。
孟宏辉为人亲切风趣,一群同学们围着他聊天,谈论今晚的比赛,和以后的职业规划。
女孩子们尤其爱问各种问题,场内阵阵的欢声笑语传来。
我们小组的周阳招呼我:“葭豫,他们在那边,快点过去。”
我看了一眼,斯成和孟宏辉早已被同学们团团围住。
周阳和我走近了,他奇怪地挠了挠头:“怎么都是女生?”
我们凑了过去,孟宏辉正在聊关于司考的问题,斯成站在一旁,他今天穿了简单的白衬衣黑色西裤,更显得身形高挑,气质清贵,他话不多,基本的所有关于如今进入律所今后职业如何发展的问题都让孟宏辉发言,偶尔补充一两句,但这丝毫不妨碍他的夺目风采,一整圈的女生,没有一个不在偷偷地看他。
我看到我们班的文燕燕主动地站到了斯成的旁边:“师兄,那这么说如果要在内资律师事务所,法院和检察院工作,司法考试资格仍然是一个必要条件喽?”
斯成语气很稳:“虽然通过考试并不意味着从业,但将来若是从事这三大行业,司考仍然是必需的。”
文燕燕说:“师兄,我表哥在美国读llm,我想问如果只读llm,是否有机会进入外资所?”
场内有些吵,他微微含胸,低下头听她说话,真是风度绝佳的男人。
我们是一个学习小组的,文燕燕又漂亮又骄傲,真是难得见她如此谦虚求教。
斯成最后对我们说:“恭喜你们取得胜利,也感谢同学们的辛苦工作,明天孟师兄请大家吃饭。”
“耶。”
女孩子们纷纷欢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