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落棼的神情冷若寒冰,他紧盯着因为激动和害怕而有些气喘的祝小天,说道:“如果你企图因为几句话就让我放了你,那才是妄想!”
祝小天愣神的望他,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因为几句话就放了自己啊。她之所以那么说,只不过是因为在心里憋得难受。而且,她经历过一次灵魂穿越事件了,就算灵魂剥离也不一定会死吧。她担心的是,如果月兑离了现在的身份,那么她好不容易得来的情感又会全部失去了。
“我没有……”
可惜她的话尚未说完,尹落棼衣袖一摆,一股暖风托起她的身体,将她扔进了桃儿树心的那个大洞里。祝小天滚了几圈,想要爬起来找他理论,却再一次受到了结界的焚伤。她只好颓然坐回了那个石台,恼怒的想着,难道这一次真的逃不出去了?
而外面的尹落棼将她扔进去后仍然未走,而是犹如入定一般的看着眼前随风摇曳的枝叶。过了几近千年的时间,终于他重又看到了这份勃勃生机。桃儿,你若真的死了,怎么可能还保有如此生机呢?
所以,那个女人的话一点也不可信。他的桃儿一定还活着,就在那个女人的灵魂里活着。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将祝小天与桃儿看作一人了。与之前找到的几世不同,现在的祝小天更加恐惧厌恶他,更加有着自己的思想与情绪,更加……像个人类了。这个眼神里含了太多情绪与色彩的女人,与桃儿完全不同。
桃儿是单纯的,对这个世界没有对错的认知,如同白纸一张。那时尹落棼以为自己可以随意将她浸染至全黑。却发现她那种白竟然可以覆盖黑色一般,即使他让她看尽了世间残酷百态,她已然保有着那纯洁无垢的心灵。
他为她找来人体,让她元神进驻。他让她受尽虐待,却还是只看到她一片纯然的目光。为什么会这样?尹落棼记得当时她的回答是:“我是你的猎物,自然只能任你摆布。选择如何吃我,是你的权力。这是自然法则。”
尹落棼不懂什么是自然法则,但却在那一刻发现他找到了作为人的乐趣。或者说,找到了一个能让他放弃回到原来世界的因由。她是妖,只要坚持修练,寿命几乎可以无限长。而他是进ru先天二重的武道强者,就算在这个天地灵气过分稀薄的世界里,也至少还有七八百年的寿命。若用秘法延寿,活过上千年也不是问题。
所以那时的尹落棼决定了,他的余生要桃儿陪着就好。有这么一个任他摆弄的妖,至少他的余生应该不会寂寞。
他带着她游历天下,看到当时天下的乱象,翻手之间便助人灭掉腐朽的秦,引起更加残酷的战争纷乱。战火、硝烟、断肢、残垣,这一切是他所钟爱的景象。他讨厌平安喜乐的祥和生活,喜欢惨绝人寰的人间炼狱。
如果他的前半生是悲惨的,没有道理别人可以快活的生活。他所作的一切只为报复,虽然世界不同,但只要都是人类,那么他便要报复!**吗?他的心理确实已经扭曲**了。但是,桃儿看着他的目光里却没有任何厌恶的情感,永远都只是一片纯然。这就让他快活。
在尹落棼终于不再满足于桃儿永远无感的望着自己时,开始教授她人类的情感。然而让他所料未及的是,桃儿拥有了情感后还没有改变看向自己的目光,就选择了自杀这种方式离开自己。
妖的**不是人类可以阻止的,即使强若尹落棼也是不能。为什么?他不解啊。两个世界里,她是唯一一个会用那么纯净的目光看自己的,即使是妖,他也想要留住。他用尽全力做出一个结界,希望控制那焚心之火,然而却似乎只是徒劳。强烈燃烧的火焰中,传来了桃儿的回答。
“我是你的猎物,虽然被你吃掉才是遵循自然法则。但是在你身边太痛苦了,我想要逃月兑。我改变不了你,但你却改变了我。我怕有一天自己会变成另一个你。我和你的力量都在一天天的增强,如果这个世界有了两个你,一定会崩塌的。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成妖,但却知道自己爱着这一片天地。所以,为了我的子民,为了那些被你吃掉的妖,为了那些因你而死去的灵魂,我选择消失……”
如果如同她所说的那般,为何不连同他也一同焚烧?到最后就连一个妖也要离开自己,那么这个世界还有存在的理由吗?他想要疯狂的报复,最后却只像被烧了心一般的颓然倒地。醒来后他冲进那已经变成焦黑空洞的树心,想要翻找出桃儿还活着的迹象。
由于他的阻挠,桃儿的**并不完全。或许是结界的保护起了作用,竟然让他找到了最后一块树心之木。所以,自此之后,尹落棼的生活有了目标。他要找到桃儿,只要树心还在,桃儿一定还活着!
千年的时间,尹落棼也快要到极限了。虽然借助自身邪功,他一直活到现在。但他已经感到了生命的快要走到尽头了。他还能活到下一个百年吗?他不知道。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试!如今桃儿的树身已经恢复生机,转世灵魂也找到了,没有理由放弃!就算桃儿复活以后仍然要逃……他也还是不愿放弃!
凤轻舞和吴琼玖分别立在山谷的两个入口处的山岗上,沉默的俯视着树下的白衣曳地的男子。此时他们的心里都是忐忑中带着些许兴奋。成与不成只在今夜一战了。
说起来二人都是孤儿,也算是被尹落棼抚养长大的。然而,二人对尹落棼除了惧怕之外,没有半分感激之情。只因他们幼时不但受了过多磨难,又亲身见识了同伴好友不断被他折磨致死的悲惨经历。为了能够活下来,他们几乎一度丢弃了本心。
尹落棼不死,他们便永远不可能获得自由。更何况,他要夺取祝小天的性命了。在凤轻舞心里,虽然也有些在乎祝小天的性命。但她更在乎的是,如果祝小天死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孟云天。而在吴琼玖心里,他宁愿自己死了,也不远祝小天受到一根头发丝的伤害!
如果当一件事出现无解的死结时,唯有以剑斩去那结,重新开始。他们的选择便是,举起手中之剑,背叛尹落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