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躲过欲晚手里的匕首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看个不停,似乎要将这把匕首看穿一样,欲晚静静的注视着皇上的一举一动,大气不敢出。
皇上看完了匕首的外观后,终于舍得抬眼看她,欲晚分明从皇上的眼睛里看出了其他的成分,这种成分叫做愤怒。
欲晚战战兢兢的低着头用余光瞟他,不敢直视他那双摄人的眼睛,皇上沒说什么,却又猛的把刀鞘拔出,欲晚再也坚持不下去,砰的一声就跪下去。
“皇上请赎罪。”
诚然,她知道在匕首上刻字是她的事,因为匕首是归她所有,是她也明白,就算是皇上沒礼貌不经她的同意抢了她的匕首,那也不能说是皇上的错,谁让天底下的东西都是他的呢。
欲晚这句话说的诚恳又富有感情,是她在地上巴巴的等了好久皇上也沒有要让她起來的意思,她微微抬起头來,却看到皇上摩挲着匕首上的字出了神。
果然,必经的回忆环节是不会省的。
“皇上。”
欲晚还是忍不住了,毕竟腿麻不是她的错,而且皇上这么大的岁数了,等他从他出生开始回忆到现在,那她岂不得等到天黑?
皇上有心事,这是欲晚的第一个想法。
“起來吧,孤差点忘了你。”皇上终于舍得开口了,似乎还叹了一口气。
皇上很健忘,这是欲晚的第二个考证的想法。
她还是小心翼翼的起來,找准时机悄悄坐下,生怕皇上又突然反悔,看着皇上的目光望向远方,欲晚咽了一口水,缓缓开口。
“皇上,臣女有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皇上终于又从回忆里抽神出來看她,只是一眼,欲晚便觉得皇上的眼睛饱含深情,浓浓的忧伤染上眉梢,难道皇上是在羡慕她和卫黎深厚的情感,忍不住想起自己虽然后宫佳丽众多,但仍沒有一个知心人解忧的哀愁?
皇上点头,欲晚又觉得要说的话还是不说的好,万一他们的感情刺激到皇上脆弱敏感的感情神经怎么办。
于是欲晚唯唯诺诺的开口,“皇上,要是你觉得这把匕首好看,那皇上便留下吧,当做是欲晚的心意。”
“好。”皇上沒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就同意了下來。
这下轮到欲晚犹豫起來了,她只是在客气呀,难道皇上看不出來么?他活了那么大,连人情世故都退化了么?
心塞。
是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來,欲晚的脸皱成一团,用受伤的眼神望着那把匕首,那是陪伴她走过千山万水的小心肝呀。
欲晚出神中,皇上又开口來,“你叫宋欲晚?”
只有点头,但觉得不妥,欲晚还是开口,“回皇上的话,是的。”
“你的父亲叫什么?”
“家父名叫宋连丘。”末了又加了一句,“回皇上的话。”
皇上轻笑出來,“前面那句话就省了吧。”
欲晚欣喜的点头,“回皇上的话,好的。”
说完自己也笑了出來。
“你说你是会稽人?孤的爱卿韩子高也是那里的人,你们之前有沒有见过?”
皇上又提到了阿蛮哥,这次是第三次了,欲晚心里痒痒的,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
“皇上,欲晚是六岁的时候來的建康,那个时候还太小,不记得有韩子高。”欲晚故意的说出小时候的事,期望皇上不要再问,皇上仍旧不依不饶。
“或许你还知道,子高是我给他的名字,他本名韩蛮子。”皇上说的不痛不痒,是欲晚的心里却像侵入冰窟一般。
她又怎么会不知道,她就算不关注朝堂之事也会偶尔从民间听闻一些传言,阿蛮,阿蛮,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皇上,欲晚只是有所听闻,与韩将军不甚熟悉,毕竟闺阁女子,也沒有那么多时间出门,欲晚孤陋寡闻,还请皇上明鉴。”欲晚说的平静,脑子缺十分的不静。
“哈哈,好个闺阁女子,孤陋寡闻,欲晚,你这是在骗孤吗?”皇上语气轻松,欲晚却不甚惶恐,急忙跪下來,解释,“皇上请赎罪,欲晚沒那个胆量。”
欲晚跪在地上,她不明白个欺骗是何來之有。
“孤是听说过你。”皇上的语气中听不出好坏,欲晚不敢接话,静等着皇上的下文。
“听闻你端午节的时候,在府前跳了一舞,宛若天资,引得建康城里的侯门公子争相提亲,那些白纱巾上写的字孤也看过,写的不错。”
“欲晚愚笨,那些东西只是借鉴而已,不敢邀功。”
去年端午的事,到现在快一年了皇上都还记得,欲晚不由的疑惑,皇上今天找她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先起來吧,别动不动的就下跪,你沒犯错,孤也沒指责你。”皇上的语言是温和的,就连神情也是慈祥的,给她一种什么都是好的错觉。
当今皇上名陈蒨,是先祖陈霸先的侄子,在未登基之前是临川王,虽然从小就天资过人,受先祖的喜欢,但先祖是有继承人的,欲晚听闻民间的闲言碎语,说当今皇上能登基全靠侯安都等人的支持,当时侯景之乱,再加上王琳王僧辨等人的叛变,而先祖又仙逝,国不一日无君,在侯安都等人的拥护下当今皇上登基掌控大局,待一切都平定后,太子陈昌欲回建康继承本该属于他的位子,当今皇上也谦虚的让位,就在陈昌回建康的路上,却不料船被打翻,溺亡,而皇上也顺利陈章的继续在这个位子上坐到了今日。
这就是为什么侯安都会持宠傲娇的原因,当时皇上是派侯安都去迎接太子的,是陈昌溺亡后皇上却沒有责怪他,其中缘由不得不引人猜测。
当然,这些都已经是过去式了,值得肯定的是,皇上一直勤政爱民,简朴不奢侈,倒也赢得百姓的爱戴,百姓才不管这天下属于谁,大家为了这个位子幕后是怎么的勾心算计,只要他们过的好,他们期望的不过是个明君罢了。
而欲晚也知道,能坐上这个万人之上的位子,统领这么大的疆土,要是皇上沒有些手段是绝对不能的。
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两面三刀,笑里藏刀,断断不会让人猜到他们的真实想法。
累,活的真累。
所以就算皇上的脸色还不错,欲晚也不敢放松心情,要是说错什么话得罪皇上的话,那不仅她会遭殃,连带着她整个宋府都会被牵扯进來。
步履薄冰。
欲晚扶着裙摆站起來,不敢坐下,也不敢再问皇上问題,全神贯注的等着皇上的话,而皇上也不负他所望,开始说起來。
“你知道,你这把匕首不是普通之物。”
欲晚也回答起这个问題來,“欲晚知道,这把匕首刀鞘刻的是《山海经》里一种叫腓腓的动物,相传养之以解忧。”
“所以欲晚很喜欢它,又因为匕首上刻着卫黎的名字,所以欲晚更是珍惜,去武陵独自找卫黎的时候,欲晚也随身携带它,这样感觉卫黎好像一直在我身边,沒有离开过一样,它给了我无穷的力量和勇气。”
欲晚说到最后也忘了匕首的事情,开始很想跟谁倾诉一下自己的事。
“皇上,不知道你有沒有真正的喜欢过一个人,欲晚有,欲晚曾经喜欢上邻家的一个哥哥,喜欢了很久很久,久的我以为我以后不会再喜欢上其他人了,是很遗憾,那个哥哥不喜欢我,在我将和他成亲的时候,他跟着喜欢她的一个女子一同逃婚了,而且是我帮他们一起策划的逃婚,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我成亲,或许只是同情我吧。”
“他走后我失望失落了很一阵子,不过好在卫黎一直在我身边,陪伴我,他不会说一些安慰人的话,是我跟他在一起却很安心,我们认识很久,我直到他遇事的时候才知道,原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他一直默默的守护着我,我对他的感情很难描述,原來感觉是好朋友,但是却又比好朋友多一层牵挂,但是要说在一起,却又似乎少了一点什么。”
“好在最后我认清了自己的心,终于找到了他,那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们俩的默契竟然是好了这样一个程度,就连喜欢一个人的方式都是一样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看到他好,就是不想看到他伤心,就算最后伤的是自己也毫无怨言。”
“皇上,经历过了那么多的事情,我们终于走在了一起,我也知道皇上是一个性情中人,一定会同意卫黎和欲晚的婚事,我们的婚礼准备定在春分那天。”
欲晚静静的,心平气和的讲完这些,却看到皇上紧皱眉头,若有所思。
欲晚不敢说话,两人就这么久坐着,久的欲晚都快睡着的时候,皇上终于开口问道,“这把匕首是谁给你的?”
欲晚又清醒过來,但是脑子还沒反应过來,直接就说出了实话,“是我爹送的,我爹说是韩子高送的。”
等到说完后,欲晚才猛的回过神來,但是话已经说了出去,沒得反悔。
欲晚咬牙惊恐的看着皇上。
皇上似乎是猜到了一切的样子,平静的说道,“你知道,这匕首是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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