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对刘一浪动怒,也是我第一次要反抗刘一浪,我正准备奋力挣月兑他紧拧我衣领的手,没想到他却一下子次放开我,转身径直进了公司,没有回头,没有斜视。他很恨,很痛,同时又那么孤独,仿佛所有人都和他之间隔着一堵厚厚的墙,就是近在咫尺的柔娜也似乎与他天涯相隔。
他那么凶狠的撕碎了我的画,那么凶狠的扑上来拧紧我的衣领,现在却忽然放开我,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的离开,这让本来震惊的人群松懈了下来,但内心里却更加大惑不解。
望着刘一浪的背影,我强压心着的怒火,不是我不想向他冲上去,不是他放了手我就能容忍他的放肆。是我看到了柔娜,看到了柔娜的眼神不再冷艳,多了些不易觉察的恨和紧张。
我知道她在恨谁在紧张谁,我一下就明白了刘一浪为什么卷起满天乌云最后却雨点也没下一个。他一定是终于注意到了柔娜。
大多数女人是被虐待狂,喜欢狼性男人,但柔娜不。柔娜那么冷艳,用子郁的话说像从《聊斋》里走出来的妖精。妖精是不喜欢坏男人的,妖精喜欢孤灯月下,寒窗苦读的谦谦君子。不然刘一浪早就明媒正娶把柔娜弄到手了,哪里还用得着直到今天还苦苦伪装。
刘一浪在极度妒火焚烧的情况下都能收殓起自己的失态,我为什么不能。我尽量做得毫不在乎,我甚至假装不是故意做给柔娜看,我在人群中若无其事的进了业务部。只有我自己知道坐在电脑前的我,内心里把刘一浪狠狠的诅咒了多少遍。
我甚至开始动摇了,是不是为了柔娜就真的只有留在这个公司?如果真是这样,我还要受多少刘一浪的窝囊气?
这时我接到了柔娜的电话,我想不到柔娜会在这时给我打电话。她在公司从来都是对我不闻不问的,更何况最近就是在家里也和我很少言语。
如果不是有实在憋不住的话,柔娜即使要说也要等回到家里,她决不会拨通我的手机。我好激动,我想一定是因了刚才的事,柔娜一定也觉得刘一浪太过分了,她一定知道我心里有多受伤,她是要给我无限的温柔和安慰了。
我在心里暗自庆幸,刚才努力忍住自己的怒火是多么英明的举措啊,刘一浪越是凶狠我越是软弱柔娜就越是心疼我。《聊斋》里的妖精不都是偏向弱者的么?我忽然就宁愿刘一浪再对我凶狠百倍千倍,那样更加衬托出我的谦谦君子。
但是在电话里我没有听到柔娜温柔如水的声音,甚至连一句问候也没有,一切都是那么冷,依然如故的冷,就像财务部那边她那张对着电脑的脸,除了冷再无什么表情。
她只说了一句话:“忆兰打电话叫你去火车站接她,今晚九点到站。”
我还没来得及和她说一句话她就把电话挂掉了,丝毫没有在乎我的感受。
我忽然就那么委屈,委屈得心痛。我努力的不让自己再去想柔娜,我想忆兰。离开了这么久,忆兰终于要回来了。在公司里也许只有她才是真正关心我的,她一回来,刘一浪就不能再那么刁难我了。我不知道见到她,我会不会像一个孩子一样对她流泪,对她说出她离开后我所受的苦。但是有件事我肯定要向她打听,有关她曾经见过的那个和我面似的人,我想知道他是不是我的爸爸。我要找到我的爸爸,为我妈妈的爱和恨,为我自己的爱和恨,我一定要找到他!
下班时我第一个离开公司,我从没这样积极下班过。以往我几乎都要等柔娜走了我才走,今天我却看也没看柔娜一眼。不是我不想看她,她确实太让我痛心了,上班前发生了那么严重的事,她怎么还可以对我如此冷漠?我也不是要急着去接忆兰,尽管现在她是我唯一的情感寄托。但我要故意做得这样,做得把接忆兰看得高过一切。我是做过柔娜看的,我就是要剌激她。我特意去买了束玫瑰,还带回了204,但我不是给她的,我是要带着它去接忆兰。
其实忆兰对我的那点心思,我这么愚昧都早已看出,更何况曾经沧海的柔娜。我那时故装迟钝,还不是为了不让柔娜觉得我花心。
但是今天,我再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我故意当着柔娜的面对着镜子反复打扮自己,还对那束玫瑰爱不释手。
我晚饭都没吃就出发,我故意不去看柔娜,脸上还兴冲冲的。
雪儿却跑了上来,一把拉住我,她望着我手里的玫瑰,小心的轻声问:“寻欢叔叔,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是不是心里只有女朋友再没妈妈和雪儿了?是不是不久你就要离开我们跟她在一起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幼稚的雪儿会这么懂事这么多愁善感,这么舍不得我离开她和妈妈。望着雪儿可怜巴巴的眼睛,我心一下子就软了。
柔娜在那边叫了声“雪儿”便扭头去看窗外。她是想叫雪儿让我走但终于伤心得说不出口么?她是假装去看天上的白云而不让我见到她眼中的泪么?
柔娜,此时此刻,只要你叫一声我的名字,哪怕给我一个眼神,我就哪里也不去了,我就乖乖的陪在你们母子身边了。我想柔娜其实是爱我的,如果不是爱,我们会彼此伤害么?只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之间非得弄到这种地步。
但是柔娜没有,她任凭我心痛的把她和雪儿抛在背后,任凭我去犯一个错误。我不爱忆兰的,我这样带着玫瑰去接她说明什么?我将来如何对忆兰解释?
我刚刚下楼从电梯里走出来,我的电话铃声就又响了,我想一定是柔娜,是柔娜终于再也忍不住,抛下所有的矜持给我打电话了。也许她是叫我接了忆兰早点回来,也许是叫我干脆就不去了。
我急急的掏出电话,我按下接听键,我再也不要让柔娜伤心难过了,我对着电话正准备柔声的叫声“柔娜”,那边却传来了刘若萍的声音。
电话竟是刘若萍打来的,她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哭腔,“大哥,我在怡情酒吧,你能来吗?我好想见你……”
说到后面刘若萍竟再也说不下去了,只听那边乱哄哄的,她在一片嘈杂中小声抽泣。
能让刘若萍一个阳光快乐的女孩如此伤心,我知道发生什么了。上次在玉屏公园,因了我的帮助她侥幸逃月兑了池艳的追赶。这次在怡情酒楼,她再没那么幸运,我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