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与周穆清一说,齐光愈发肯定陈南珠的心上人不会是周穆清。既然不是周穆清,那又是何人?齐光心中好奇,能得到陈南珠这样的美人的青睐,想必也是位风华绝代的公子。
齐光思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唤了江德忠,将京城里的各家公子都查一遍,名字带清,或是表字带清的通通都整理成名单。
江德忠道:“陛下,论起对京城各家各户的熟悉,又有谁能比得上路侍郎?”
听江德忠一说,齐光也想起来了。上回路离把秦老头的远方的远房亲戚都背得一清二楚,这事找他最适合不过了。
她没有任何犹豫便让江德忠将路离唤来。
路离来得也快,不到小半个时辰,便出现在御书房。
齐光问:“京城中有哪一位公子名字或表字里带“清”字?”
路离想了想,说道:“据微臣所知,统共有二十九人。”他微微一笑,又道:“陛下可是想知道陈姑娘的心上人?”
齐光轻咳了声。
她看了看路离,忽道:“哦?莫非你知道?”
路离说:“陛下一个一个地查也不是办法,倒不如直截了当地去问陈姑娘。听闻陈姑娘因为从小习武的缘故,并不喜欢与身边的贵女结识。陛下是女子,她也是女子,只要陛下问得巧妙,定能破开陈姑娘的心防。”
“善哉!”齐光语气一顿,又道:“得想个法子将南珠约出来,不然陈立一回来定会被拆穿。”
路离说道:“陛下不是收了陈姑娘的信物么?让人拿信物递张帖子进陈府,随意捏个措辞,想来陈姑娘也不会不应约。”
齐光立马写了张帖子,唤江德忠挂在文府名下送去陈府。
文钟乃工部的六品屯田员外郎,家中有七位千金。齐光微服在外,时常打得的便是文钟女儿的名号。有一回险些被识破,齐光才与文钟打了招呼。文员外郎被吓得诚惶诚恐的,之后每当有人提起,文员外郎都只能默认,以至于文钟的正妻好几次误以为文钟有个外室女儿。
齐光道:“寡人约了南珠五日后去南华寺上香,正好五日后是休沐日,璟衡你也一道来。”
话音一出,齐光自己却是愣了下。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竟更习惯由路离陪自己出宫微服,而非阿清.
五日后的清晨下了场小雨,来南华寺上香的人也少了许多。往日里人声鼎沸的南华寺,今日倒是清冷了不少。路离与齐光到南华寺时,陈南珠还未到。
齐光与陈南珠约在南华寺外的竹林。
竹林里的地也是湿的,不过竹香清幽,别有一番意境。
等了片刻,陈南珠还未到。
齐光四周环望,轻轻地踮了下脚。
此时,路离寻到一块已经干了的巨石,说道:“阿昕先在这儿坐着吧,兴许下了雨,路不好走,所以陈姑娘才迟了。我去马车里拿东西。”
齐光“嗯”了声。
须臾,路离便已归来,手中多了干净的鞋袜。
齐光不由一怔。
因下了雨的缘故,她一路走来竹林,不小心湿了鞋袜,踩在脚下,湿湿的黏黏的,颇难受。不过她也不曾说出,没想到路离观察竟如此细微。
路离道:“雨天出行易湿鞋袜,所以今早出府时备了几双新的罗袜与布鞋。”
说罢,他单膝蹲下,月兑了齐光的鞋袜,宽大的手掌握着小巧的脚丫子,冰凉温润的触感让齐光的心头起了异样。
鞋袜的大小都刚刚好。
齐光不由诧异地道:“是江德忠告诉你的?”
路离说:“前些时日微臣求见陛下,在承乾宫外等候时,刚好与江公公闲聊了一会。”
齐光说道:“璟衡有心了。”
路离道:“陛下是微臣的未婚妻,微臣留意也是应当的。”
江德忠的嘴向来严实,他能告诉路离,想来路离也费了不少功夫。不得不说的是,路离对自己当真是有心得很。
齐光心中一动,正想说些什么,不远处倏然响起脚步声。
她抬眼望去,是陈南珠。
陈南珠的面容看起来有几分憔悴,双眼发青,整个人像是得病了似的,擎着伞行在竹林间竟隐隐有几分弱不禁风之感,与前些时日在月老庙里英姿飒爽的她截然不同。
齐光不由诧异,心想这几日陈立上朝时也并无任何不妥,这么说来,莫非是陈南珠的心上人出事了?
她跳下巨石,招手道:“南珠,这儿。”
陈南珠垂着眉眼慢步走来,她勉强地一笑,说道:“路上打滑,所以来得迟了些。”
齐光打量着她的神色,半晌方道:“你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陈南珠说道:“阿昕当真火眼金睛。”
她也不知阿爹是如何发现的,竟知晓了她的心上人为何人,从未对自己发过脾气的阿爹头一回怒火冲天,骂得她大气也不敢喘一下,还让人将她关在厢房里闭门思过。若非见到阿昕的邀帖,恐怕她还得禁闭半月。
听陈南珠一说,不仅齐光心中好奇,连一旁的路离也有几分好奇。
陈立对自己女儿的疼爱是整个朝堂都知道的,可如今竟将平日里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的女儿紧闭半月,究竟陈南珠的心上人是何方妖魔鬼怪?
齐光与路离互望了一眼。
路离的眼神在说:陛下,你委婉地问一问。
齐光明白路离的意思,她道:“南珠,你的心上人是谁?”话一出,路离就不由重咳一声。齐光回以他一个眼神:寡人不知委婉为何物。
陈南珠说道:“他……他是个皇子。”
齐光不由一怔。
皇皇皇皇子?大周里的皇子除了她的阿弟还有谁?
齐光惊愕极了!没想到陈南珠的心上人竟然会自己的皇弟!她不由一喜,正好她也想给皇弟找王妃,如今便有个姑娘送上门来了。上次陈南珠的丫环还说她的心上人唤作清公子,如今看来想必是皇弟在外的化名。
齐光说道:“你是礼部尚书的嫡女,配一个皇子也称不上身份悬殊,再说……”话音戛然而止,她蓦然想起一事。
倘若陈南珠的心上人是皇弟,那么为何陈立会怒得让她闭门思过?能攀上皇家,那是天大的喜事。当上珉王妃,从此便是天家人了。且据她所知,陈立也颇为欣赏皇弟的,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路离说:“是珉王?”
“不是。”
这一句“不是”让齐光倏然回神,见陈南珠没有丝毫犹豫便吐出这两字,齐光心中忽有不平。她的皇弟哪里不好了!陈南珠竟连想也未想就直接说出口了!
齐光突然有种被嫌弃的感觉。
路离看了齐光一眼,说:“大周只有一位皇子。”
陈南珠深吸一口气,说:“不,他不是大周的皇子,是大魏的六皇子。”
她这么一说,一段遥远的记忆也在齐光脑子里渐渐浮起。
她登基的时候,秦老头还问过她要如何安排六皇子。她当时为登基的事情忙得头两个大,哪有心思去想别国的六皇子。
二十年前,齐光出世的前一年,大魏与大周因争夺边州两国开战,战火长达一年,最后大魏投降,甘愿割地赔偿。当时仍然是齐光的父亲执政,他要求大魏送一个皇子过来当二十年的人质,确保以后不再开战。大魏答应了,便将年仅五岁的六皇子送了过来。
说起来,送人质前往大周时还发生了一件意外。
六皇子曾被劫持过,不过不到半日的时间便找了回来,且算是虚惊一场。但正因为这一场虚惊,本就舟车劳顿的六皇子身子从此变得虚弱不堪,以至于来了大周后便成了个病秧子,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京城脚下安置的府邸里闭门不出。
渐渐的,所有人几乎都忘记了有这样一号人物的存在。
而如今二十年的约定之期已到,可大魏却起了战火,六皇子的身体压根儿受不住长途劳顿,于是回大魏之事也不曾提起过,齐光也忘记了,直到现在陈南珠提起来。
齐光总算明白为何陈立会大怒了。
且不提病秧子,当初大魏送六皇子过来,显然就等于放弃了六皇子,而据齐光所知,六皇子在大魏也只是个宫娥所生,难怪陈立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