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原本想喝斥云臻的,可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又想起了当年的云臻。她于心不忍了,翻身下马,走到他身边。
“好了,下来吧,大虫已经死了。你想当猴子当到什么时候?”
云臻又瞅了眼地上的大虫,再三确认它不动了,紧绷的神经一放松,双腿登时一软,手在树干上抓了抓,没有抱稳,整个人四脚朝天地摔下。
齐光不由失笑。
“不外乎是只大虫,当初在食香楼你对着一个魁梧的大汉都能咬断他的手指头,怎么在宫里待了半年,胆子都变小了?”
那是只畜生!会吃他的畜生!能跟人比吗!周人的脑子果真与寻常人不一样!
云臻沉默地从地上爬起。
齐光说道:“看来你受了惊吓,等会让太医给你开一服安神茶。”齐光也没问云臻为何会跑来狩猎场,只当他年纪小好奇心重。她又和蔼地道:“以后不许再乱跑了,下不为例。”
有细碎的阳光从叶间洒下,她的眼眸似有波光潋滟,比素华池的粉荷还要美上几分。
云臻痴痴地看着,下意识地便探出头。
齐光一怔,立马就明白了云臻的意思。她如他所愿,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云臻露出满足的笑容。没由来的,他竟想讨她欢心。
路离眯了眯眼。
“陛下,此处多猛兽,不如让人先将云臻送回去吧。”
齐光笑道:“也好。”
抢完他大哥又来抢齐光,云臻瞄了路离一眼,默默地在心底哼了声。就在此时,倒在地上的大虫以猝不及防之势腾然间一跃而起,爪子重重地向云臻一抓。
路离面色大变,整个人扑向齐光。
然而这时齐光的脚踝却是扭了下,扑到了云臻身上,使得路离扑了个空。齐光只觉肩膀一疼,眉头不禁紧蹙。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齐光和路离都没有预料到,连躲藏在周围的暗卫更没预料到皇帝为了救云臻,竟不惜以身相护。
对此齐光只想说,她只是不小心扭了脚!
暗卫们反应过来后,纷纷跃出,将垂死的大虫一剑刺死,并迅速抬走。
路离扶起了齐光,见到她肩上的伤痕,瞥向云臻的目光里添了几分不善。
齐光的衣裳被抓破,已有血迹沁出。
“疼不疼?”
齐光动了下右臂,只觉肩膀火辣辣地疼,唇色顿时微微发白。不过这点疼,齐光还能接受,她道:“还好,不是很疼。倒……倒是你……”
却见路离面色发白,仿佛受伤的是他而不是她。
齐光也知他担心自己,笑着道:“寡人没事,不必担心,只是点小伤而已。狩猎之行,受点伤也是在所难免的。”她刚想伸手拍拍路离的肩,却不小心扯动伤口,疼得她咝咝地叫。
路离道:“回去让太医看看。”
说着,路离直接横抱起齐光,小心翼翼地抱着她上马。
齐光忽道:“等等。”
她看了眼地上的云臻,温声道:“你跟着寡人的暗卫回去吧,今日之事你无需挂心。”说罢,她才对路离点点头。
“回去吧。”
路离拍了拍马臀,马匹慢吞吞地迈开马蹄。
齐光蓦然想起一事,她眼睛微亮,说道:“今天的狩猎我赢了。”之前路离一直跟着她,也就在最开始的时候射了一只水鸭,算上大虫,她可是有六只猎物了,妥妥地碾压路离的数量。
路离说:“不,陛下你输了。”
齐光瞪大眼。
“不可能,你明明只射了一只水鸭。”
她扭头去望路离的箭篓子,登时又瞪大了双眼,她惊愕地道:“什么时候少了一半?”
路离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
“在陛下与云臻说话的时候。”
齐光与路离走远后,有一暗卫走出,扶起了地上怔楞的云臻。
云臻没有想到齐光竟然会以身相救,方才大虫扑来,她竟然不顾一切地扑到了自己的身上。她……竟然救了自己。
一股前所未有的异样在云臻心底缓缓升起.
太医看过了齐光的伤口,松了口气,包扎好伤口后,方出去煎药。路离一声不吭地在一旁侍候,太医走后,他默不作声地瞥了齐光一眼。
江德忠察觉出不对劲,赶紧悄无声息地离开营帐。
半晌,路离给齐光沏了杯雨前龙井,递给了齐光。
齐光喝了一口。
路离终于开口了,模样似笑非笑的,语气也是深不可测。“微臣如今沏的雨前龙井比之周穆清如何?”
齐光哄男人向来有一套,瞧路离这副模样,她无需多想便知他醋了,虽然醋得不太明显,但以她阅人无数的经验看来,越是不起眼的吃醋越不早些解决,迟早有一日会酿成大祸。
她“哎呦”一声,眼巴巴地看着路离。
“璟衡,寡人疼。”
路离温声道:“方才英雄救美时陛下怎么没想到会疼?”
齐光说道:“冤呀!寡人实在冤呀!大虫如此凶猛,寡人也只是不小心扭了脚,恰好救了云臻而已。”她又喝了半杯的茶,道:“璟衡沏的茶当真是一日胜过一日,喝了几口伤口也不疼了。”
齐光搁下茶杯,五指握住了路离的手,十指一扣。
她笑道:“璟衡,方才寡人输了,你想要什么赏赐?要不寡人穿男装给你舞剑好了。”
“……好。”
路离倒是应得爽快。
齐光不由一怔。
路离反握她的手,含笑道:“陛下答应了我,便不能反悔了。”
齐光蓦然有种中套的感觉。
路离又说道:“陛下还欠我一个赏赐,还记得么?”
齐光随即说道:“自是记得,无论你以后做错了什么,寡人都会原谅你。莫说一次,便是千万次也行。”她在心底叹了声,原本这次狩猎胜券在握的,连襦裙都给璟衡做好了,不曾料到到头来反倒是自己输了。
齐光道:“下回我们再赌一次。”
“赌什么?”
齐光想了想,也没想到要赌什么,她道:“总之你若输了,便穿襦裙给寡人跳舞。”
路离不由失笑。
她竟然还没有死心。
他软声哄道:“好,等陛下想起要赌什么再说。”.
因齐光受了伤,第一天的狩猎便草草结束。第二天的时候,齐光在江德忠的搀扶下在文武百官面前露了个脸便回了营帐。
她虽然受伤了,但一年才来一次,也该让文武百官好好地乐一乐。
齐光回了营帐后,其他人便在狩猎场里继续狩猎。路离自是没有那个心思,索性在营帐里陪着齐光。齐光的右肩动不得,许多事情只能由路离代劳。
午膳的时候,江德忠送了吃食进来。
路离便一口一口地喂齐光。待齐光吃得七八分饱后,他才开始用膳。齐光一个人坐着无聊,眼珠子转了又转,说道:“璟衡,寡人也来喂你。”
路离看了看她。
齐光晃了晃左手,道:“寡人的左手还能动呢。”说着,齐光便拿起勺子,舀了一勺豆腐递到路离唇边。许是少用左手的缘故,微微地抖出了一些。
路离张嘴吃下。
齐光问:“如何?”
路离道:“陛下的豆腐自然是极好的。”
齐光微怔,旋即听明白他的意思。她搁下勺子,凑上左脸,说道:“此豆腐如何?”
路离亲了一口。
“回味无穷。”
齐光哈哈一笑,在他唇上轻啄,吃到豆腐的鲜味后,也笑吟吟地道:“璟衡的豆腐令寡人神魂颠倒。”接着,齐光又喂路离吃了几口菜,片刻后齐光的左手也酸了,开始变得兴趣寥寥。
路离察觉到后,自己起筷,三五两下便吃完了午膳。
宫人撤走了盘碟。
齐光与路离坐在一块,齐光懒懒地靠在路离身上,把玩着他的手掌心。她说道:“璟衡,你给寡人念《诗经》吧。”
她喜欢路离的声音,听着舒服。
路离从善如流,他清清嗓子便开始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齐光听着听着有几分睡意,迷迷糊糊间她忽然说:“这样的日子也挺好的。”
路离抚着她的乌发,接话道:“若有朝一日陛下不再是陛下,便与璟衡寻一处桃源之地,朝朝暮暮夜里赏春光。”
齐光打了个哈欠,说:“夜夜赏春光岂非累死。”
“……隔夜如何?”
齐光歪着脑袋想了想,笑道:“准了。”她换了个姿势,靠在路离的胸膛上,渐渐睡着了。路离垂头看着她,外头有风拂来,吹乱了她的鬓发。
他轻轻地拂到耳后,手指划过她的脸蛋。
“你应承了我,以后不许反悔了。”
齐光只觉痒,伸手一拍,却被路离握住。他眼中有笑意,低头在她手指轻吻了一下,随后横抱起她来,轻手轻脚地放到了柔软的榻上。
此时,江德忠忽然进来,见状,不由一愣。
路离问:“怎么了?”
江德忠小声地道:“周公子在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