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开始的爱情是炽热的,焚烧着彼此的身体,释放出热情。可以时刻思念,可以时刻相缠。但是,当时间的刻度慢慢深刻,火焰燃烧殆尽,彼此之间相望无言。那一刻的绝望,苍凉的可怕。
宏观经济学课,周二上午一二节课。窗外灿阳升起,舒沫汝坐在窗边,看着讲台上老师在黑板上写写画画,轻叹了口气,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的把图抄下来。
他们这一代,被称为“新新人类”,在网络上褒贬不一。随着八零后的慢慢退出,零零后的出现,几代人之间的摩擦逐渐明显。
舒沫汝对这样的争论毫不关心,就算空间里看到零零后如何如何对九零后轰炸,九零后如何如何回击,她也没有想要为之义愤填膺的念头。这些多余的情绪,她已经抛弃了。两个时代的摩擦的出现是必然的,孰优孰劣这等事情,有时代在见证。嘴巴一张一合就要说服全世界,未免太幼稚了。她的心态慢慢变老,身体内的血液逐渐冷去。
她感觉到自己在衰老。从内里往外。
她不喜欢争辩,不喜欢别人在不确定事态的结果出现时,就断然说出自己的观点并且强迫他人接受,这样的心态是畸形的。太想要得到肯定的一种表现方式。
她现在担心的是未来。他们这一代的大学生已经占了人数的很大比例,集体毕业的时候,就会出现巨大的工作竞争压力。本就自负,自信的这一代,在遭遇到就业难的情况下,会出现怎样混乱的局面。舒沫汝身边的友人们每当讨论到这个问题时,就会沉默下来。他们大多数家里都有兄长或者姐姐,可以分担家里的压力。舒沫汝独生子女,心里这道坎一直紧压在胸口。
她转头看向窗外,她多么向往自由,可以逃离。但是现实中,她的身上无数道枷锁紧紧扣住,让她没了伸出手的力气。
曾经,他们都以为熬过了高考,到了大学就可以轻松一些,就可以不再迷惘。但是,他们只是在人生这列车上,来到了下一站罢了,终点站还远远没到,他们只能跟着列车走。不能回头。换乘的话就要付出代价。
舒沫汝隔着裤子模了模腿上的伤痕,过了一个多月,伤痕已经淡去很多了,再过一周估计就能够完全消去了。
但是有些伤口,就算淡去了,也还是会在的。舒沫汝昨天晚上洗澡看到的右脚脚脖子后面的一块伤痕。那是烫伤,中考之后的暑假的。
在舒沫汝的记忆里,这个暑假是彩色与黑白相间的,是极端的快乐与痛苦夹杂在一起的。
舒沫汝扬起嘴角,就像是多种口味的冰激凌放在了一个容器里,她吃到了不爱吃的,皱起了眉头,吃到了爱吃的,满心欢喜。
那时候秦悠喜欢找她玩,尤其是到了八月。炎热的夏天,秦悠穿着淡青色的过膝裙快步跑到她面前,小脸被晒得通红,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不会被阳光销蚀掉。
自从在初二下学期那次打架事件以后,舒沫汝知道了秦悠的所有故事。
在那一天,这个女孩的心,终于为她敞开。
舒沫汝牵起秦悠的手,两个女孩的手掌十指相扣,在夏日的艳阳下漫步在回家的路上。
分开了近半个月,两个人有说不完的话,手牵手慢慢走在路上。乡下的路不宽,路边的树却长得足够大,浓密的树叶遮蔽了阳光,在路面上投下大片的树荫。密密麻麻的光斑散布在阴影的几个地方,落在秦悠乌黑的长发上,很好看。
路边的树下躺着几只草狗,拖着舌头哈哈哈的喘着气,看到舒沫汝和秦悠,好奇地看着她们,也不吠叫。
忽然,在她们走到拐弯处的时候,一亮电瓶车毫无症状的从一边的小路上开上来,舒沫汝里面扯了一把就站在小路口子上的秦悠,自己却没能立刻躲开,在转身退开的时候,脚后跟碰到了电瓶车滚烫的轮胎挡板,舒沫汝只感觉脚跟一颤,她快速退开,看到那个人头也不回地骑着电瓶车跑了。
秦悠吓了一跳,回过神来连忙拉着她低头查看,焦急地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舒沫汝不自然地往旁边躲了躲,笑着说:“没事啦。”
她不想秦悠为此担心,她在走路的时候,感觉到脚跟处的灼热的痛楚,天真的以为很快就会好的。
她与秦悠在周围玩了一圈,带她回家吃了饭,然后和父母一起送她上车。
舒沫汝站在路边,看着母亲对着秦悠不停地唠叨:“到了家就给我们打个电话。半路上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下车要看看旁边有没有车过来。”
看着秦悠眼眶微红的不断的点头。
她怎么忍心,让秦悠担心。
那天晚上,母亲发现了她脚踝处的烫伤已经开始化脓,连忙带她去卫生所,她自小就容易受各种伤,也不知道是马虎粗心的错,还是神经大条不知道分寸的错。她始终熟悉医院的味道,带着病态的消毒水夹杂着药水的味道,一样望去全是白色,但是仔细一看墙上有很多细小的黑色的霉菌。
没有什么是绝对纯白的。也没有什么是绝对干净的。更没有什么是绝对自由的。我们都被困。无法解月兑。
舒沫汝不喜欢医院,不喜欢人们脸上或麻木或极端痛苦的脸,那是极度扭曲的灵魂的彰显,那是极端脆弱表现出来的屈服与争辩,对生命的。
手机在桌子上震动起来,舒沫汝看着亮起的屏幕。
“等我一起吃午饭。”何寒屿。
舒沫汝用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忽然想起前几天收到的林逍玥的相片。
相片上,一个两岁半的小男孩弯着一双桃花眼对着镜头灿烂地笑着,他坐在一个消瘦的女子怀里,没有拍到脸,只拍到她的一只白皙的纤细的手臂环在小男孩的腰,另一只手似乎握着相机。
相片的右下角短短的写着。
“春天走了,秋天还会来的。美丽的风景,一生中虽然极少能够看到,但未必只有一次。”
舒沫汝弯起嘴角浅笑,打开手机,删除了短信。
傻瓜也许单纯地懂爱得没那么做**上了我不保留傻瓜我们都一样被爱情伤了又伤相信这个他不一样却又再一次受伤傻瓜我们都一样受了伤却不投降相信付出会有代价代价只是一句傻瓜。
傻瓜。
舒沫汝觉得,林逍玥这样为李在恩付出是不值得的。那个男人,最终还是自私的,无力的。她曾经在林逍玥与李在恩在一起的时候,为她感到高兴。在感情里的深海里相遇的两条拥有着同样的颜色的两尾鱼。
但是,最终,他还是选择没有坚持不是吗。玥姐。
舒沫汝自认没有林逍玥那样孤注一掷的勇气,或许,也可能是还没遇到能够让她这般飞蛾扑火的人。
明天的事,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