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空气像是凝住。
被萧朗踢开的门撞在墙上又反弹,然后摇摇晃晃的,“吱——”的一声长响,静默地关上。
萧朗燥热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
他拽着我领口的手在颤抖着。
我要如何回答呢?
他说的也没错,我是挺贱的。
我要不贱,他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捏着拳头想揍我。
萧朗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宁、一、笑。”
我抬眸看他。
萧朗沉着脸说,“这回我总说对了吧?”
我轻轻嗯了一声。
我刚说完,他的怒意仿佛被一泼油浇上的火焰,蘧然高涨,他抬起胳膊——
“喵嗷!!!”
尖利的猫叫突然爆出。
一个影子闪进我们之间。
萧朗如触电般松开我,往后退一步,然后狠狠得甩了一下手,跄踉几步,站定抬脚就要往地上踢。
我看过去,瞬间气炸。
卧槽!
居然想揍我的猫!!!!!!!
不能忍!!!!!!!!!!!
我往前大跨一步,伸手就是一拳。
开玩笑,我演武侠片又不是光摆姿势,我也是和武行师傅认真学过不久的。小爷一米八的身高和六块月复肌,可不是穿增高鞋垫和整形出来的。
被我打搅一下,萧朗没有打到辛巴。
我也成功了吸引到仇恨值。
我们打成一团。
辛巴时不时找着机会灵巧地蹿进来帮我挠他一把。
萧朗狼狈极了,我也狼狈极了。
他找到一个时机,把我勾倒,反钳住我的双手在背后把我压在冷冰冰的瓷砖地上。
辛巴脊背高耸,竖直尾巴,黄毛倒立,呲牙瞪萧朗,萧朗也瞪他。
一人一猫对峙着。
这一架耗费大量体力。
一时间我们都没有开口说话,只大口大口喘息着,喉咙里呛进灰尘,我剧烈咳嗽起来。
萧朗把我翻过来,用大腿压住我的腿,又紧扣着我的手腕把我扶坐起来,给我拍背。
辛巴的背慢慢平下去,凶恶的气势收敛了一些,但仍在我们边上试探地踱步,时不时地对萧朗作出威胁的动作。
我咳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刚歇下来,我就听见萧朗冷冰冰的声音,“刘亦钊给了你什么?”
他给了我一笼包子。我想说,还有尊重。
我说,“胸针是我妈妈送的。”
萧朗,“……”打架是男人宣泄愤怒的极佳手段,这时候的他似乎已经没有踹门时的那般勃然大怒了。当我说出上面那句话之后,他眉眼间的戾气仿似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泄去,好像就在等我解释的话。
于是我又加了一句,“我戴着的手表式他送的。”
于是他又生气了。
我只半坐着身子,两只手被人反剪,不得不仰着头。
他居高临下,俯身就要吻下来。
辛巴刷的扑过来挠他一脸。
萧朗的嘴唇堪堪擦过我的嘴唇,我也终于有力气,一下子挣月兑了他的桎梏,把他掀翻了去。
萧朗还没动作,我朝他大骂一句,“你敢动我的猫一下试试!!!”
他愣了愣,还真的不动了。他暴躁地在原地小幅度挪了挪步子,仿佛画地为牢寸步难行,过会儿又猛地耙了把头发,压抑着说,“我不打你。”
我想呵呵他,再来一次你就不一定打得过我了。不过为了世界和平和我的家具修理费服装修理费,这句话不好说出口。
他还是问我,“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蹲下去,把我的猫抱起来。抚模着猫咪因为惊怒的毛,沉默着,一下一下地抚模着,直到它的毛重新变得柔和顺手,然后开口,“萧朗,是你说已经结束了。”
我知道萧朗这个人。
他是大家少爷,父母的结合是金钱与权势完美媾/和的婚姻。听他所说似乎并无太多情谊。在他还很小的时候,目睹父亲出轨就已经是家常便饭,他父亲从不在他的面前避讳这一些。
他说他厌恶他父亲,可他就完全长成了他父亲的样子。这是世间最常见的事。
他恣肆妄为,任意凉薄,只在乎自己。
他其实也不算一个太坏的人。
只是他的恋人职位绝不适合我。
因为我也只在乎自己。
就比如他喜欢吃海鲜面,但如果吃不到,那来一包海鲜味的方便面也可以。
白乔是那碗海鲜面,而我是那包泡面。
我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我们冷静地说说话吧。我们不该闹到这般田地。”
萧朗长长出一口气,“我也不想这样。”他说,声音变轻,可依然仿佛命令,“搬回去住。”
我摇摇头,问:“我搬进去,那你今天中午那个男孩住哪?”
他怔了怔,皱眉说:“你别管。”
我说:“萧朗,我年纪不小了,你年纪也不小了,你还能再混下去,我不行。”
“怎么就不行?”
我想来想去,好像只有一个理由。
“我妈不知道我和你是这样的关系。”
我妈妈不准我们谈恋爱——这种理由我学生时代都没有用过,这时候说出来,总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像是时空穿越成了学生仔。
苦中作乐,蓦地觉得心头一松。
萧朗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我又稍微正经了些,“萧朗,你不能这样,明明白乔……”
话还没说完,就萧朗打断,“你这是拒绝我?”
我闭上嘴,既不摇头也不点头,但我的眼神说明了我的选择。
他铁青着脸,“好,很好。”
萧朗说:“宁一笑,你别后悔。”
接着同他气势汹汹出现般,气势汹汹离开。
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蹲下,把辛巴放下,跪在地上模索了一会儿。
终于找到了那枚妈妈送的胸针,已经沾满灰尘。
我用袖口揩拭了一下。
擦掉灰尘。
胸针依然完好,只有细微的划痕。
你看,淬炼过的就是不一样,如何践踏也不会毁坏,擦一擦,又是光鲜亮丽。
我笑了笑。
猫咪摇着尾巴走到我身边,用脑袋蹭我的大腿。
我揉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决定今晚炖牛肉,给我乖儿子加餐。
吃饱睡足做锻炼。
舒舒服服地继续过我的小日子。
多好。
我问宁馨要的请帖很快到手,印的周宇的名字,我又抽时间将快递邮递去他的公寓,并发短信提醒他记得收快递。
唯一有点捉急的是新的东家依然没有头绪。
周宇和我提过的推荐杳无音讯,我的各种自荐也石沉大海。
真是奇了怪了。
我现在不至于是一年前那个十八线小明星了吧,起码是十七线了吧!
居然没人要。
不大科学啊。
但接下去还有一部大制作枪战片可以演,还能磨大半年,所以也不用特别急。
在宁馨婚礼到来之前,《深流》剧组通知我前往试造型。
我现在连个经纪人都没有,最体面的那身行头叫萧朗弄毁,只得轻装上阵。
这可是陈导的戏。
陈导,陈素成,华裔最顶尖的导演之一,他的枪战题材电影几乎在华语电影开创了一个暴力美学的先河,几乎每一部作品都大获成功,而后杀去星条国也不坠威名,这是他阔别华语影坛八年后的又一部新作。
还未推出就已经引起了外界的不少讨论。
好好演下来,说不定这次能红?
当然我也不是大咖,提早半小时后到了地点之后,陈导的助理将我安置在一个小角落,给了我一杯茶水就不知所踪。
直到茶水凉的不能再凉,终于冒出一个人,将我又领到另一处房间。
这人觑我一眼,“你化妆了?得先卸妆。”
我摇头,“没有。”
这人点点头,“嗯,你在这等会。造型师马上就来。”
于是我低头打2048,打出512的时候,有人进来了。
我赶紧收起手机,抬头,在化妆镜里看到背后正走近过来的几个人。
为首的男人温和地说:“宁修先生,我是剧组的造型师,你可以叫我kris。”
我转过去,“您好,呃……,我们现在开始吗?”
“好。”他说,走过来,伸手托起我的脸,侧左侧右看了看,然后说,“嗯,先化个妆。……我来吧。”
宽大的手掌托着我脸,小心翼翼,仿佛是对待一件精美的瓷器。
然后他拿起一只笔在我脸上细细画起来。
他神情专注的样子,就好像还是当年那个我对他慕孺情深的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