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七月流火。
昨晚缠绵下过一场雨,空气被清洗一遍,格外清新。
我将自己也整理干净,漂亮包装,去给刘宸的生日捧场。
小朋友们都分外积极,早早到场。
又遇见叶婷婷小姑娘,迫不及待与我汇报,“大大,上回语文考试我又考了全班第一!”
我慈祥的笑:“……再接再厉再接再厉。”
她心满意足,但觑见我脸上尚未愈合的伤口,又安慰我,“我给你推荐几款去疤的膏药,我前几年长痘一脸痘疤呢。你看我现在脸上一点印子都没有了。”
我笑笑,“谢谢,我一定试用。”
叶婷婷继续安慰,“大大你伤都伤的特别帅!瞧这位置!这边再化妆一笔上去,可以演浪客剑心了。”
我说,“我小时候也看过这个动画片,不过最喜欢比古师父。”
叶婷婷星星眼,“福山雅治演!”
然后陪着一群小朋友大朋友玩耍消磨时间,等待中午的到来。
刘宸特别乖,将遥控器的操作权交给我,让我选电影看。
我没拒绝,“那我挑一部,不好看我们再换。”
《心灵捕手》——
马特达蒙主役,罗宾威廉姆斯次役。
其实我更喜欢这部电影的另一版译名《骄阳似我》。这部优秀的电影当年横扫了九项奥斯卡提名,让彼时名不见经转的马特达蒙和本阿弗莱特捧回了一座小金人,成为史上最年龄的金笔;罗宾威廉斯也终于在第三次被提名时,摘得了奥斯卡最佳男配的奖项。
罗宾威廉斯以喜剧演员成名,却没有以最擅长的喜剧折冠,最后因为抑郁而自杀身亡。
许多喜剧演员似乎都在私底下沉默寡言不苟言笑。
他们所有的快乐都献给了荧幕。
坐在我怀里的媛媛突然说,“我刚看过这个电影。”
我:“嗯?”
媛媛慢条斯理说:“我知道那个演医生的演员去世了。叔叔好像挺喜欢这个演员的,看了好几部他演的电影,我去找他玩就顺便一起看。”
嗯?我微微惊诧,白乔口味又与我相同。
也是纪念这位杰出的演员,刚才无意翻到就想缅怀一下。
“你看过了?那我们换一部?”
媛媛说:“不用了,挺好看的。我也想再看一遍,这是一部优秀的电影。”
刘宸看的很激动,表示想当下一个哈佛扫地僧。
媛媛嫌弃他想去扫地没出息。
刘宸:“……”
媛媛看他蔫了,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又模模他狗头,很仗义,“唉,你非要扫地以后就去我的寺庙扫吧。”
我好奇,“什么寺庙?你的寺庙?你家开寺庙?”
媛媛摇头,凑到我耳边和我说悄悄话,“没有,是我有一个理想,我以后要当方丈。”
“当方丈?”
她用小白胳膊圈着我的脖子,眼睛亮晶晶的,同我亲亲蜜蜜的说,“嗯,我当了方丈,就多给静明大师放假,让他可以回来看爷爷。”
我愣了愣,抱抱她,并没有告诉她女孩子没法当上和尚庙的方丈……她有一个美丽的梦想。我让她坐好,“好了,我们继续看电影吧。”
叶婷婷和我说,“大大,我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明年我生日的时候可以邀请你来参加吗?”
叶婷婷是白乔的表妹,现在也算和我有点亲戚关系,“你现在也算我的表妹啊。”
她眼睛一下子被点亮了,又有点遗憾地说,“可惜我生日在白伯伯婚礼前几天刚过,要是再晚几天,我们相识,我就可以请你了。”
我忽然记起来一件事,那时白乔问我给笔记本签名要送给叶婷婷。后来在婚礼上遇见,叶婷婷却向白乔介绍我,以为我们不认识。
真是又是一个未解的谜团。
“刘宸,外公来喽!”
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声音从楼下传来,刘宸一下子从地毯上跳了起来,跑到窗户边,往楼下招手,很高兴地喊,“外公!外公!”
过几秒,声音却变得僵硬,“啊,小姨也来了啊?”
“你生日,你小姨当然要来了啊。”
我对其他两个孩子说,“看来客人快到齐,我们该下楼了。”
刘宸从窗户边走回来,却没有当时一跃而起的兴奋,反倒忧心忡忡的样子,“我还想继续看呢。”
我说:“长辈在等呢。”
他没办法,只好一脸纠结的下楼。
叶婷婷似乎十分理解她,摊手,“我也不喜欢程露。”
刘宸用“真是我的好伙伴”的眼神深深看他的婷婷姐姐一眼,表达革命友谊的坚定。
程露大抵就是刘宸的小姨了,我想。
我们下楼,还没转过拐角,我就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首先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海藻般染成亚麻色的长发,发间的钻石发夹闪闪发亮。和她说话的刘先生是面朝我的方向的,我看到他对那女孩微笑,十分温柔。
“外公!宸宸想你啦!”刘宸懒得爬楼梯,直接跨过三级台阶跳下去,火箭炮一样冲出去。
我这才将关注从刘先生身上移开,看到陌生女孩身边的陌生中年人,看上去不像已经有外孙的人,只有四十多岁的样子。
容貌英俊,一头乌黑的头发,双臂有力,至少能把刘宸这个大小子一下子抱起来,“哎!给外公抱抱!”
陌生女孩终于转过来,我看见她,大学生的年纪,很年轻。
她也看到我,脸上的笑意像被凛冽冬风扫过,全无善意,怔忡一下,又转回头,继续和刘亦钊说话,撒娇,抱刘先生的胳膊,甜甜的喊,“姐夫~姐夫~”
刘先生微微皱眉,不动声色抽回手。
我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
坐在沙发上,刘宸的外公不期找我搭话,“我知道你是保护了宸宸那个人,谢谢你。”
我讪讪,“不用谢不用谢。”
他很热情,“要谢的要谢的。我就刘宸这一个孙子,你的伤还好吗?听说你是演员,受伤对你很有影响吧,我开了一家医院,美容整形科请过美国专家,你如果去看不收医疗费。”又说,“如果你的伤好不了的话,可以找我,我给你安排工作。想再去国外攻读其他专业学位我也全程资助。”
我……我都听傻了,有点受到惊吓,“呃,谢谢伯伯,我……不必了。你现在看着严重是因为刚结痂,医生说伤口愈合的很好,照这样下去能恢复的不错,不用再麻烦了。”
“啊,这样啊……”他有点遗憾,“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尽可以和我提。”
又塞给我一张名片,名片上就一个烫金名字:程天恩。
他从胸前口袋摘下一支钢笔,在名片背部写上一串手机号码。
虽然用不上,但我还是当着他的面恭敬的收好。
过了会儿,老人家有点受伤的主动问,“你不把你的名片给我?”
我:!!!
我这种小人物……
我:“……没带。”
他掏出手机,豪迈说,“没关系,我们可以加微信。”
我想了想,再想了想,只好把手机掏出来。
其实参加刘宸的生日,我是抱有私心的。
我现在同刘先生不清不楚。
比朋友亲密,比恋人生疏。
我还想着能在这种时候和刘先生留有美好记忆,结果真是我想的太美好。
刘宸的外公外婆爷爷女乃女乃全部到来,我怎么也不敢在这些老人家面前挖墙角。
我虽然不敢,可有人敢。
唉。
也不一定。
可能是我现在对刘先生抱有不轨之心,才会这样疑神疑鬼。
我总觉得他那小姨子对姐夫体贴到过分。
我听见她喊一句“姐夫”,声音像浸着蜜糖,觉得耳鼓似被针扎。
再看她触碰刘亦钊,便觉得眼睛被火燎的难受。
难受。
真难受。
刘宸找到机会,私下和我吐槽,“看到我小姨了吧?她以前就爱欺负我妈妈,现在还想当我后妈。她还以为我看不出来。”
冷笑,“哼,也不看小爷在这压阵,做她的春秋大梦!”
我觉得更心塞了。
脑子变成一团浆糊。
直到刘亦钊送我回家,头疼了一路,忽然不敢和他说话。
我和一群小朋友玩到很晚,彼时夜幕已经落下,车窗外是灯火霓虹。
终于抵达。
刘亦钊停下车。
我却没马上下去,一股勇气不知从何升起,激流般从心口蹿过,滚烫,“刘亦钊。”
“怎么了?”
“我就想问清楚,你对我到底算什么?”
我看见他握在方向盘的手变僵硬,他没回答,转过头看我,眼神在不算明亮的灯光下深邃悠长。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我现在喜欢上刘亦钊,我就告诉他,要是没可能,我就不再妄想只当是朋友。
不等他反应,我靠过去快速的亲一下他的嘴唇。
说是亲,其实只是碰了碰。
他依然没说话,像是陷在巨大漩涡般的挣扎中。
我失望的阖了阖双眼。
叹息落在这安静逼仄的空间是如此清晰。
我转身,去开门,走出车门。
不敢回头。
刚走几步。
我听到身后传来开车门的声音。
有人抓住我的手。
“别走。”他急促的说。
我转身。
他抓紧我的手,喘息慌乱,仿佛犯禁,吻我。
他抱住我,我听见他的心跳,快的不像话。
就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