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走了跪在地上的啞女小蝶,闕皓卿十年如一如的溫潤神情此時終究是有些不自然了,翡小翠在心里多少有點後悔,不這麼明晃晃的點撥好了,她原沒有讓闕皓卿為難的意思,如此一來,自己和闕皓卿的關系更加生澀起來。
近
玉蘇靜靜的將小翠的神色收入眼底,悄悄的轉頭瞧著闕皓卿,見此人長的雖不是俊美絕倫,可眉宇間有著細細如娟的溫潤之色,五官淡雅,氣質清濯,一身月白對襟軟袍,干淨的如池中白蓮。
他在心里暗暗喟嘆,果然是如玉蘭風姿般的人兒,怪不得她要惦念,翠翠有美夫親眷,將來回姚琳國必定要重掌翡家家道,妻主如此優秀怎麼可能會有人不珍惜?那個啞巴丫鬟哪里好?在他看來,這個二夫君只是一時耍性子罷了,待翠翠去哄哄便是了。
想著,玉蘇為翡小翠倒了一杯酒,低低軟軟的道︰「玉蘇能……為夫人配曲嗎?」
翡小翠想說的是她會拉二胡,給各位來段打虎上山,這會兒一听玉蘇自薦,頓時打消了自己拉二胡的想法,獻媚的笑道︰「你會什麼?箏還是琴?有玉蘇給我配曲,我就不怕唱的擾民了!」
玉蘇被翡小翠弄的臉一紅,低著頭軟軟的說︰「箏……。」
翡小翠想都沒想,就向一旁的闕皓卿道︰「你的那把是箏吧,借來用用。」貝
聞言,闕皓卿身子一僵,緩緩轉回頭來,語氣竟然是冰冷的透著千年冰澗的寒意,「恕不奉借。」
飯桌上的氣氛一下子壓到了最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一向溫潤好說話的闕皓卿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卸了翡小翠的顏面,同樣的,翡小翠也是愣的半天反不過神來,待反應過來她心里只竄出一個解釋,他在意小蝶,她不過是讓小蝶在地上磕了幾個頭,他便心存記怨了。
呵……原來是這樣的?小鴨子睜開眼楮見到的第一個親人其實並沒有把小鴨子當親人啊,她心口有點痛,只是這心疼的更多的是委屈,一種付出沒有回報的委屈,翡小翠沉默的抿著唇,將視線緩緩挪開,那張溫笑的臉在眼里忽然成了疊影,她只能掩飾性的垂下眼簾,盯著眼前的酒盅,本想一仰而盡,這時卻伸過來一只白玉般的手,在她之前端起酒杯,她扭頭,玉蘇那雙好看的杏仁眼全是暖暖的光亮,對著她微微彎起唇角,低低道︰「玉蘇……口渴了……」小翠就這麼看著,玉蘇一直暖笑著將酒淺淺的飲盡,放下酒盅的時候,他說,「玉蘇只略懂音律,手拙之人不敢欺他人之物,且琴有靈性,看二公子人杰之姿,必是人琴相通,玉蘇萬不敢觸。」
玉蘇說這些話時一直看著翡小翠,聲音柔軟,听在耳朵里舒服的像微風拂過,翡小翠淡淡的嘆了口氣,她心里想的玉蘇不知,可玉蘇想的卻是處處為她,就這份包容體貼的肚量便應是她翡小翠珍惜的,人心不足蛇吞象,明明有玉蘇這樣深情的人陪在身邊,她偏偏要去想那不屬于自己的,‘珍惜眼前人’她怎麼就忽略了?
翡小翠若有所思的笑著,點點頭,再抬眸的時候,直接對紫洛雅道︰「看來這曲子要清唱了。」
紫洛雅狐狸眼一眯,狡黠的笑著應道︰「清唱便清唱,有何不可?」他此時倒有大丈夫的爽利勁。
衛忱眼看著局面陷入尷尬,雖然此時翡小翠似乎既往不咎了,可再看闕皓卿,衛忱總覺得有些話應該說,不能讓她誤會,于是搶在翡小翠開腔之前道︰「皓卿的箏……」他的話還沒說完,闕皓卿突然站起身,打斷道︰「我的箏壞了,彈不出調子,我去別處尋一把來。」
翡小翠看著他一身白衣轉身向外走,忽然就覺得自己卑鄙無恥到極致,這是何苦逼的人都不好受?深壓一口氣,佯裝沒事人似的道︰「不用……清唱才能顯出我的實力,來來,你們可都听仔細了,看我這詞用的可好!」
「春雨,一夜連曉,棧外柳,陌上蒿,野渡吹簫,春水,秋山為鞘,盈盈笑把恩仇了,舟放五湖心自燒,棹歌去,水迢迢……誰願改一身驕傲,看嶺上雲長雲消,幾曾騎馬倚斜橋,何處滿樓紅袖招,似夢還真心頭繞,抬頭明月相照,原來堪一笑,萬丈紅塵心不死,怎唱清風逍遙調,自將美酒對江天傾倒,一番洗今朝,夜歌豪乘年少……。」
闕皓卿站在門外不遠處,女子低轉而略帶細啞的聲音自身後緩緩傳來,像是江上搖晃的船上,誰家少年邊敲著船幫子邊侃侃吟唱,帶著習習的夜風,吹的人心都跟著搖晃,他不想深究這種絲絲縮縮的心動,就算是誤解,他亦不打算解釋什麼?總算她沒對小蝶施毒手,這算不算一種改變呢?
闕皓卿默默的合上眼楮,任憑思緒跟著仿佛夾著霧氣的歌聲越飄越遠。
屋子里的翡小翠拿著竹箸輕輕的敲打著盛滿燙的碗沿,那聲音低低的清響,配著她的調子倒也合適。
歌聲停止,她眨著眼睫等著這幾位鼓掌,等了半天卻只有玉蘇低聲說︰「唱的真好……。」說的時候還滿臉通紅,隨即低下頭去,主動拉她的手暖暖的握著,然後便再也沒抬頭。
翡小翠樂了,哪有听完不捧場的,道︰「怎麼只有玉蘇說好嗎?忱忱說,夫人我唱的可好?」
她這一點名,衛忱臉也是一紅,但卻比玉蘇好很多,嘴角掛著淺笑,端起一杯酒,對著翡小翠敬後一口喝了下去。
櫻九兒似乎是有些喝多了,迷迷糊糊的看了他們一眼,靠著流蘇的肩膀咕噥著,「好……難听……。」
剛听了一個好,隨後是難听,翡小翠受的打擊不小,撇撇嘴哼了一聲,「難听?誰讓你听了!」
掃到流蘇那翡小翠干脆直接掠過,不想看他的嘴,不想看他的金面,這男人不經意的一個神情就能使她的情緒波動很大,還是少看為妙,端午馬上就過去,相信他這個做大買賣的人在翡翠府也不會逗留很久,早點送走他,她才能安心和紫洛雅做生意。
對了,差不多是專門為紫洛雅唱的,他怎麼沒有表示?
翡小翠再從衛忱臉上掃回去,嗯?這人剛剛還全神貫注的盯著她听歌,這會兒怎麼趴桌子上了?耳邊突然‘撲通’一聲響,翡小翠身子一抖,見玉蘇從椅子上滑落到地上,頭正好挨到她的鞋面上。她連忙彎腰去扶,「玉蘇,怎麼喝了這麼點酒就暈了?玉蘇……」還不等她扶起玉蘇,那邊櫻九兒迷迷糊糊的嚷了一聲,「流蘇……你……下藥……。」
接著又是一聲‘撲通’,這下翡小翠真嚇了一跳,拉著與玉蘇的手抬頭,眨眼間飯桌上只剩下藍流蘇,半截的金面下,嘴角陰沉沉的勾笑著,像是地府的羅剎,冷沉道︰「唱的不錯,我很喜歡。」
哇靠,老娘不用你喜歡好吧!都倒下了,你喜歡毛啊?
翡小翠雖不是江湖中人可關于江湖的小說和電影她可看的不少,下藥?這不明擺著是藍流蘇一個人做了手腳嗎?全部撲下,只剩自己對著他,這男人要干嘛?
就算心里打鼓的跳了不停,她還是堅持著將玉蘇從地上拉起來,安置在了椅子上,干脆讓他的頭靠在了同樣暈倒的紫洛雅身上,肉墊子舒服點,再看衛忱,穩穩的趴在桌子上,不會不妥,這才稍稍放心的收回視線,坐正身子,直直朝向藍流蘇。
這樣的翡小翠讓藍流蘇有些微怔,可也就是一瞬,隨即他便起身,在翡小翠全神戒備的時候依然快如閃電般的欺進身來,手臂用力的箍緊她的細腰,翡小翠只覺得眼前一片花白,整個人已被藍流蘇抱在胸前,夜風襲面,她狠狠的打了一個激靈,頓時汗毛倒立,連腳底都跟著冒寒氣,邊掙扎著想要月兌身邊火道︰「你做什麼?放我下來!放我下來!」
此時的藍流蘇好像聾子一般,將翡小翠的掙扎死死固在手臂里,她的喊叫聲在寂寥的翡翠府上空傳的越是尖銳他的笑容越陰邪,修長的身姿根本是不緊不慢的抱著她朝後院走了進去。
門 當的被他一腳踹開,轉身又被他用腳踢上房門,翡小翠是真的急了、怕了,眼看著進了自己的院子,然後又和他同處在未點燈的黑洞洞的屋子里,而他卻是一直在笑,那種低沉的無聲的笑簡直能讓人發狂,而她此時,正被他像拎小雞一般一下丟在床上,翡小翠腦袋一 ,稍稍反應過來撐起身子就想跑,藍玉蘇卻根本沒給她動一下的機會,健碩的身子隨即重重的壓了上來,他突然說話,就在她的耳邊,帶著酒味與龍涎香混淆的氣味,森冷的說道︰「今晚,為夫侍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