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是別的算命道人說出來的翡小翠定然是付之一笑不可采信,可這話卻是從大名鼎鼎的孟婆口里說出來的,她的心便開始往下沉,誰不希望母子連心,兒孫膝下承歡,這孩子還沒生她就說孩子與她情淺,讓她如何能夠釋懷?.
晚間回到家,翡小翠吃也吃不下了,一包糖炒栗子盡數塞給了最後一個進家門的流蘇手里,流蘇佯裝奇怪道︰「難道這栗子都是用苦瓜抄的,怎麼就舍得給了我?累」
流蘇平日里只與翡小翠開幾句玩笑,且還是私下的時候,玉蘇不是外人,起初听自家兄長開玩笑會稀奇的發愣,這些日子倒是漸漸習慣了,聞言道︰「今兒上街踫見了個女道人,那道人胡語,認定了咱們夫人懷的是位哥兒,還說要孩子與夫人聚少離多,母子情淺,哥,你說哪有這樣不會說話的道士,夫人居然末了還給那道人付了飯錢,又送了一程,直到城西口才下車離開。」
流蘇倒是看得開,撂下擺坐到翡小翠身邊的椅子上,不以為意道︰「這些江湖上混飯吃的人比比皆是,夫人怎麼就輕信了?就算她是神算,真就如此,那只能說是命,由他、任他,隨他,只做好母親的本分心中無憾便是。」
听了流蘇的話翡小翠心情平緩了些許,可還是不舒服,再一想孟婆臨去時看了她的手,說是只看手相便知一生,最後送了她一句話,‘情深道是緣淺,禍亂守得月圓。’,她想細問孟婆卻說該下車了,看她遠去背影,滑稽的是一身道服和那凌亂飄揚的幡子,卻只她一人听到孟婆吟唱,「西行西去一人路,雲開雲散獨自行;不用披星和戴月,不見晨露和朝陽;一世一生花開落,紅塵盡頭兩相忘;此路漫漫有絕期,只等君來落筆青。」
翡小翠想不明白,恍惚間伸出自己給孟婆看相的右手,掌紋模糊不清,在地宮已然被紅蓮融掉一大塊,似空白紙張,點墨不見,想想便越發覺得今天發生的一切更像一場夢。
翌日,翡小翠讓衛忱打扮成貼身侍衛的模樣與她一起去相府,闕皓卿送二人上車,嚴肅道︰「申時前去迎夫人。」
翡小翠點點頭進了車廂萌。
車廂里燒著火盆,翡小翠手里還捧著個燻籠,隨著車 轆吱嘎嘎碾過,兩人的身子也跟著輕微的搖晃,一路無話,直到外面的小廝喊,「相府到!」
翡小翠突然伸手一把拉住衛忱的手腕,抿了抿長久沒說話的唇,有些沙啞的輕聲溢出,「一定要小心,不要顧及我,我有淺離暗中保護定然無事,你……」
衛忱反手握住她的手,發現她一直抱著燻籠的手冰涼如雪,再一模燻籠,不知何時里面的炭火已經滅了,燻籠只有些溫熱卻不能保暖,而她竟然似無知無覺般一路捧著,他一陣心疼,知道她放心不下自己,長年繃緊的一張冷面微微舒緩,好看的唇揚了揚,盡量顯出輕快道︰「翠翠多慮了,想我衛忱雙手沾滿血腥,十二歲便能手刃彪形大漢,生生死死沖過來早已不是泛泛之輩,只夫人切忌不要管我,我定能全身而退,且已在城西快活客棧備了馬匹干糧,若真有個意外,衛忱先行回國,只要流蘇不說,便不會有人知道是我做的。」
翡小翠猛的抬頭,望著他那雙霜華如月的眸子,心跟著顫了顫,嘴角哆嗦道︰「你擔心流蘇出賣你?不會的。」
衛忱依舊揚著唇,但笑不語的先一步撩開簾子,身子頓住,道︰「夫人是人中龍鳳,當以大局為重,切不可因小失大……。」
翡小翠不顧大肚子,豁然起身拉住他的後襟,沉沉的低聲道︰「在我心里你們最重,什麼人中龍鳳,不過是過眼煙雲,我翡小翠就算人單命薄也從不稀罕這些,忱忱,為了我,你一定不能有事。」
「嗯。」衛忱不笑了,就連假裝笑笑讓她安心都裝不出來了,不管翡小翠看不看的道,重重點了點頭,先一步跳下馬車,緩緩伸出手來扶翡小翠下來。
今日只有他們兩人來相府,于氏則陪同玉蘇和經過淺離易容成另一個衛忱的男子特意在街上逛了起來,先到布莊再到茶樓,最後又去買了糖炒栗子,時間上掐準在巳時,竭力配合為衛忱做不在相府的假相。
只說衛忱陪翡小翠進了相府,穿過游廊進入後庭,一處頗具規模的園子映入眼簾,青石山怪磷俊美,山石掩映後投出一支梅枝來,點點紅梅初綻,紅白相間,吐蕊含香,倒是惹人喜歡,兩人再往里走,便是一片梅海,梅枝疊影錯綜,有紅有粉,空氣中盡是淡淡的香氣。
早有人備了茶水糕點在梅樹下,幾名女眷個個身著狐裘大氅,手捧燻籠,見又來人了,烏發高盤的美人們齊齊扭頭,扭頭時發髻上的朱釵步搖叮當作響,翡小翠眼見都是不俗之色,便知道必定都是官員內眷。
上前寒暄虛禮的客套了一番後,霍雪柔才以當家主婦的身份裙裾搖曳的在一眾妾室的簇擁下姍姍而來,她一著眼便看見了翡小翠,早聞翡小翠喜碧色,今日一見果真如此,而且梅樹下只有她綠瑩瑩的淡笑而立,身旁隨侍一名男子,在其他的夫人們都是丫鬟、小妾隨侍的里面顯得尤為扎眼。
當霍雪柔走近看清是衛忱的時候突然就僵住了腳步,不知怎麼一絲窘迫撲臉而來,頓時臉頰臊的慌,如芒在背般的難受,再看衛忱卻跟不認識般視而不見,她就更是恨不得有個地縫鑽進去。
自己花樣年華卻要日日與那暮沉老翁同塌而眠,而今望著俊美如斯的意中人讓她情何以堪?
她不堪翡小翠卻不以為意,微微一笑,道︰「如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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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