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旨下來,宣翡小翠進宮,與她料想的一樣,就在出月子的第三天.
她進宮,除了花淺離誰都不能相陪,玉蘇為她綰發,手指穿插在發縷間襯的瑩白縴瘦,翡小翠抬手握住他的,低低道︰「真的要回去了,等回去我就向父親提親,迎你進門。」
玉蘇的臉紅了紅,手任她握著,小聲應道︰「嗯。」,隨後又似乎是想到了什麼,道︰「就拿著那半枚藍家玉佩就成,那是……我父母的定情信物……。」
翡小翠沉悶的心不由的動了一下,看著玉蘇那雙想看著自己又羞的四處躲閃的眸子,跟著輕笑的點頭,「玉佩我掛到脖子上了,玉蘇對翡小翠的深情厚義,翡小翠是絕不會放手的。」
外面備了皇家轎輦,流蘇、衛忱、闕皓卿、玉蘇跟在翡小翠身後,花淺離扶著她登上轎輦,直到簾幕撂下的一剎那,翡小翠再沒說一句話,也不想听他們說話,有些傷口看起來並沒什麼,實不知已經傷的深了累。
轎輦行的漸漸遠了,于氏見幾位公子臉色都不甚好,更不敢將翡小翠私下里讓她傳信的事稟告出去,挪著腳邊往門里走邊低頭尋思著自己的去處,當初她是來做女乃娘的,現在孩子沒了夫人也走了,她往後的日子怎麼辦?是去是留,去要到哪里去,留又有什麼可做的?
藍流蘇看了眼低頭往前走的于氏,對于氏的背景他查的很清楚,也知道于氏是個不亂嚼舌頭且見過世面的人,想了想,扭頭喚住衛忱和闕皓卿,「皓卿、衛忱、玉蘇,三位請隨我來書房。」
衛忱正打算先回賀江府衛宅一趟,家姐的病請了不少名醫不見好轉,他這一去姚琳國又不知道哪年哪月回來,心里總放心不下想見姐姐一面,听見流蘇叫他,先是愣了一下,不知道流蘇要說什麼,疑惑的跟著去了萌。
闕皓卿現在形如木樁,自那日一口氣把心里的積怨對翡小翠說了,不但不覺得輕松反而愈發的沉郁起來,流蘇叫他他一聲不吭跟在後面。
玉蘇自然是沒意見,恭恭敬敬的尾隨著。
流蘇走了兩步,叫于氏,「于媽媽,煮一壺好茶送書房來。」
于氏明顯怔愣了一瞬,反應過來連忙應道︰「是。」
流蘇沒再去看于氏快步而去的背影,只陰沉著臉先一步轉進院子,推開書房的門邁了進去,闕皓卿等人緊接著也走了進去。
在書房,流蘇請眾人坐下,自己坐在桌案後一言不發,頭仰在椅背上,緩緩將眼楮合上,似乎在等別人開腔,他只是來旁听的。
也是那三人沉的住氣,流蘇閉眼楮,這三人干脆也靠著椅背閉眼楮,反正是一個‘靜’字,只誰心里亂誰知道!
于氏進來看到這番情景唬的大氣都不敢喘,平日里跟在翡小翠身後不覺得這些公子可怕,哪知人才走她就開始身子打顫了,夫人是敬著讓著這些公子,自己一個下人還真不知道怎麼侍候好。
流蘇眼不睜的緩緩出聲,「給各位公子上茶。」
于氏手抖的挨個給填滿茶,再給流蘇倒茶的時候,忽就听藍流蘇道︰「小蝶回老宅了嗎?」
于氏一听啪嚓一下將茶壺摔到了地上,嚇得撲通跪倒渾身打顫卻不說話。
這時書房里的人都睜開眼楮看向于氏,只流蘇還合著眼楮,嗓音有些低的繼續道︰「怎麼不說話?」
「夫人心軟,奴婢做的都是為了夫人著想,公子們一定要治罪就治奴婢的罪吧,反正奴婢本是已死之人,沒什麼說的。」于氏咬牙回道。
流蘇還是不深不淺的隨意問著,「沒人說要治你的罪,夫人怎麼心軟了?你把你知道的都與公子們說說。」
于氏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听了流蘇的話不需深想就明白了,稍稍斟酌了一下便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最後道︰「奴婢就覺著夫人心軟了,這要是放在別的人家小蝶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現在信就在奴婢手里,奴婢這就交給公子們,雖然奴婢不知道夫人的意思,但看夫人臉色就知道夫人是自己受著委屈呢,信在這,公子們決定吧。」
于氏交出信,流蘇這才睜開眼楮,瞅了眼信皮,道︰「拿給闕公子看吧。」
闕皓卿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了,在听到翡小翠看出小蝶喜歡自己卻只想著給小蝶配個好姻緣,而不是用什麼卑劣的手段解決,他的臉一陣陣發燙,極別扭的接過于氏手里的信,緩緩展開,上面只一句話,‘取下翡翠府匾額,從今以後不許再掛。’
心在剎那間碎的四分五裂,壓抑了這麼多天得來的卻是這樣的結果。
猶記得秋意正濃,壓枝斜影,她大著肚子,他想抱抱她需小心翼翼的側著身子,他說︰‘皓卿想買下這宅子,夫人以為如何?’
她應︰‘如此門匾可要換成皓卿府了。’
‘不,還是翡翠府,皓卿喜歡翡翠這個名字。’其實他喜歡的是翡小翠這個人,想和她在一起,與復仇無關,與陰謀無關,與手段無關,可他偏偏走到了這一步才明白自己的心意,代價卻要是永遠失去她……。
流蘇看著闕皓卿的手微微發抖,臉色煞白的說不出一個字來,便知道翠翠又使真性子做了什麼決定了,流蘇苦笑的彎了彎唇角,道︰「夫人不是我見過的最睿智的女人,因為她有時候太直白,太單純,太喜歡站在別人的角度去想別人的難處,如果這也算是試探,那麼她每天都在試探你我,哎,說句心里話,流蘇倒希望夫人能耍些心機,這樣活著也許就不那麼累了。」
到底是不忍心看闕皓卿溫潤如玉的一張臉如喪考妣,他端起茶頓了頓,似是而非又說了一句,「你也別想太多,信不是在你手上嗎?」
闕皓卿在感情上遲鈍,別的事卻是一點就透,捏著信蹙了一下眉,隨即跟著苦笑搖頭,道︰「終是我愚鈍。」說完將信撕個粉碎,一抬手揚在流蘇新置辦的魚缸里。
流蘇眼見自己從昱國弄到的罕見玻璃魚缸飄滿了紙屑,一口茶差點沒嗆到,可這麼多人看著他也不好去細瞅自己的寶貝,咳了兩聲,道︰「于媽媽在府上也沒什麼事由,不如去服侍小公子吧。」于氏和玉蘇不知道翡小翠的孩子還活著,聞言懵懂發愣.
衛忱一听接話道︰「如此甚好,旭磊到底年少,又參了軍不經常在府上,家姐病情時好時壞,我還真擔心撫養不好小小翠,有于媽媽在,放心不少。」
「小小翠?」流蘇眉梢微微一揚。
衛忱抿著唇,冷著臉,道︰「不然叫什麼?趁夜送出去,還沒來的及取名字不是。」
闕皓卿站起身,沉吟道︰「夜送,迎的不就是晨明嗎?不如……單名一個熙字,光明興盛,如何?」
眾人皆知闕皓卿博學,流蘇當下拍板,道︰「夫人說孩子不姓容成,如此就叫衛熙吧。」
玉蘇和于氏在三個男人你一言我一語中听出了個大概,于氏只合掌念阿彌陀佛,說著上天保佑的話,玉蘇高興的喜極而泣,扭身要給孩子收拾衣裳去,翡小翠進宮本是一團壓抑,卻因皓卿釋懷,孩子還存活,幾個人一時又是喜又是嘆。
翌日,衛忱去農戶家將小蝶接了出來,與于氏三人乘車回賀江府,二人起先沒對小蝶說任何事,只讓她回老宅,待回了老宅將小蝶的事與劉叔說了,劉叔砰砰叩頭感念夫人留了小蝶一條命,後老兩口含淚斥罵小蝶豬油蒙心不長腦子,好說歹說是將小蝶打罵醒了,可小蝶到底是喜歡了闕皓卿十多年,此後郁郁寡歡,終身未嫁。
另一邊衛嬌蘭因兒子喪命半瘋半癲,忽有一日听見孩子笑聲,她偷偷扒窗看見屋里有個搖籃,搖籃里的孩子被女乃娘逗的咯咯笑,衛嬌蘭本是因失去孩子而失心瘋,見了熙兒沒來由的就安靜了,後經名醫診治,漸漸病愈,不問熙兒由來,只當熙兒為親生骨肉般撫養,且不顧衛旭磊反對偷偷跑去求族長,將衛熙上了衛家族譜,無微不至,傾盡所有情感,這也是後來翡小翠感念衛嬌蘭的地方,是她讓衛熙自小成人不缺母愛。
月華國端元六十四年二月五日,翡小翠進宮,可進的卻不是後宮,而是月華太子殿下的東宮,美其名曰,‘郡主與太子妃年齡相仿,婚前就讓太子妃與郡主做個伴。’實則皇帝病危,皇後心力交瘁無心打理,一切事由只太子與錦王爺攜並主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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