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說沒空,他會要我等會有空過去一下;如果半個小時內都沒空,他就會一直一直打電話,完全不管我是不是正在忙,甚至直接走到這里問何時。逼我講出確切時間;若看起來真的抽不了身,他就會用一種施恩的態度說︰「這樣的話,你先忙工作的事情好了,我這里的不急,你再帶回家做就好。」」
陳姊聞言睜大眼楮,「不會吧,這麼無恥?」
程可涼跟一旁的小杰都點頭,臉上寫著——對,就是這麼無恥。
小杰還補上,「我之前大夜的時候,他居然要我下班後,順便幫他去郵局繳罰款,可我六點下班,郵局八點才開門款。」
因為他是組長,更因為他是老板的佷子,所以吳至衡就把自己當皇帝了,遇到這種人能怎麼辦,不想走就只好忍了。
程可涼雖然也不想做這種白工,可是她總退一步安慰自己,還好只是要她動動手、動動腦而已,如果他對她動動手、模模腳,這才讓她困擾。
這里的工作她已經駕輕就熟,同事們也都能彼此體諒、互相配合,公司離她住的地方跟學校都只差兩個捷運站,天氣好時還能走路上班,既可運動健身,又能省錢,如此百利,她是可以忍受那一害的。
陳姊搖了搖頭,「你們不要覺得我烏鴉嘴,但我真的覺得,如果哪天開創發生財務危機或者被人家並購,一定是因為皇親國戚用太多。」
「我不會意外的。」程可涼像是想起什麼好笑的事情,「有一次我夢見開創被國外的大公司買去,新來的總裁很帥氣把皇親國戚全部揮走,還給我們一個清新的工作環境,雖然只是夢境,但當下真的覺得好爽快。」
小杰很捧場的哇了一聲。
「我夢里的總裁真的很帥,長得很像李奧納多跟奧蘭多布魯的綜合體,可出場就說︰「我不用沒有能力的人,也不用只會出一張嘴的人,靠關系進來的都請自遞辭呈,我會請會計算遣散費給各位。」真想有這種總裁。」她夢幻般的嘆息一聲,接著睜眼回到現實,「我要先離開了,接了聖旨還不動身,我怕皇上會親自來殺我,各位,告辭了。」
吳至衡雖然懶,但是不笨,他要別人來幫他寫程序都要求直接使用他的筆電,這樣的話,他的帳號跟密碼就不用告訴別人,確保安全。
于是,等她修錯回來,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的事情,陳姊已經走人,小杰也在收拾東西了。
她原本也是差不多這時候下班,可是豪哥七點多時打電話跟她說小女兒發燒,正在醫院掛點滴,小孩身體不舒服哭鬧不休,他走不開,拜托她代到兩點,他想等孩子退燒再來。
程可涼很尊敬這位單親爸爸,馬上答應說沒問題。
因此,她今天得上到兩點,說不定還會晚一起了不過沒關系,明天是周末,不妨礙她上課。
「可涼,我走了喔,拜拜。」小杰說。
她揮揮手,「拜拜。」
伸了一個懶腰,繼續自己的工作。
在她不知道找回第幾只劍齒虎的時候,听見電鈴響的聲音。
開創線上位于一棟混合商業大樓之中,為了安全起見,晚上六點後不管里面還有多少人,玻璃門都會扣上地鎖,員工都是有鑰匙的,不可能按鈴,看看時間,都快凌晨一點了,誰會來?是里面有人叫外賣嗎?
疑惑的探出頭,赫然發現玻璃門外竟然是住在她家的失憶美男——他怎麼會在這里?
她拿下耳機,快步走了過去,幫他開門。
男人看著她,神情明顯流露出放心。
程可涼微覺奇怪,「你怎麼來了?」
「因為你還沒回家,而且手機沒開。」
她還沒回家,也沒接電話——是什麼意思?
她歪著腦袋想了一下。啊!懊不會……唉,她一個人住習慣了,所以豪哥打電話問說能不能代班到兩點,她很有義氣的說沒問題,然後,她忘記了家里有個人,更不巧的是手機下午就沒電了。
平常她十一點就在家,最晚也是十二點就到了,現在,時針都已經停在一的位置……
「我原本是想打市內到開創問問看的,不過系統要求輸入游戲帳號,我臨時變不出,才自己過來看一看。」
「對不起,我該打電話跟你說一聲。」程可涼帶著歉意的說,「同事有事情,我幫他代班幾小時。」
「你沒事就好。」他還真怕她出事。
說不上來,就是擔心了,十二點她還沒回到家的時候,他甚至跟寶石說起話,問它主人以前有過晚回家嗎?在小窩里儼然是山大王的寶石當然懶得理他,于是他在寶石鄙夷的眼光中清醒了。
擔心,就打電話吧。
電話聯絡不上,就上門找吧。
不過雖然是基于關心,但他不想讓她覺得自己不懂禮貌,所以才解釋說為什麼不先用電話聯系。
「常常這樣嗎?」賀天一聲問她。
「一個月會有幾次,我們這個單位有單親爸爸、單親媽媽、學生,三十年來第一次談戀愛的宅宅,狀況沒少過,所以我們很互相的。」這群好同事是她熱愛開創的原因,「我還要一個小時,但是說不定會晚一點,你要先回家,還是等我一起?」
「等你吧,反正都來了。」
回到家是快三點的事情了。
一開門,寶石搖著尾巴湊了上來,程可涼連忙把它抱起來,揉一揉、親一親、模一模,再把它放回沙發,讓它自己玩。
換衣服,梳洗,躺上床鋪的時候已經快要四點,平常這時候早不知道睡到哪里去了,但她今天卻有點睡不著,她一直在想著一件事情。
左翻,右翻,再左翻,再右翻……
「睡不著?」
「嗯。」
「那來聊天。」
從失憶人士口中听到「聊天」這兩個字還真微妙——這人也真奇怪,要說頭殼壞掉嘛,她看過他操作電腦,看過他打英文信件,有時候他還會煮飯,上網質的衣服鞋模也都是符合自己尺寸的,連品牌產地都一清二楚,可偏偏就不記得自己姓誰名誰,住在哪里。
要說他裝的嘛,也找不出他這麼做的原因。
她又不是長得跟天仙一樣。
而且他也應該發現了,其實她還挺窮的。
至于他,光看他打電話訂東西的樣子就知道,是那種典型的有錢人買法,精準而挑剔,衣服一定要手工縫制,襯衫領口差一公分都不行,連扣子的大小都有要求,這可不是隨便可以裝出來的。
一個有錢的美男住在一個窮人窩里,絕對不會是因為他喜歡住小房子,比較有可能的是他真的失憶了。
「聊什麼?」
賀天霽想了一下,「夢想。」
其實他原本是想提議真心話大冒險,可轉念一想,一個失憶人士是要怎麼玩真心話大冒險?他提問時當然沒問題,但是她提問時問題就大了,說忘記了有欺騙她之嫌,要說實話又有點不妙——過去不見得能提,但是說起未來,或多或少一定會有夢想的,這是個簡單而且安全的話題。
重點是,他很想知道這個很有擔當的女生想要的人生風景是什麼。
「我的夢想非常遠大。」
他想也是。
「非常困難、非常有挑戰性。」所以她現在這麼努力。
「成功必須經過漫長的時間才能取得,除了時間,我還得花上很多心力、青春,然後還要犧牲很多東西,但即使是這樣,也不能保證結果就是我想要的。」程可涼頓了頓,「你要不要猜猜我的夢想是什麼?」
「科學研究?」
「錯。」
「股票投資?」
「錯。」
賀天霽又說了幾項他覺得符合條件的,可答案都不對,終于,程可涼準備揭曉答案。
男人屏息以待。
「我要建立一個充滿笑聲的家。」
他想了想,沒錯,這的確非常困難、非常有挑戰性,也必須犧牲很多東西才能換得這甜美的成果。
但很少人,尤其是年輕女孩,會如此慎重的把「充滿笑聲的家」當成未來夢想。
她說話的語氣太慎重了,慎重到他知道她一定跟自己一樣——一定是父母沒有陪在自己身邊。
爺爺女乃女乃雖然很疼愛他,但是他難免還是會想,為什麼爸媽生了他,卻不願意關心他?從小到大也沒見過幾次面,他們對于自己沒有愧疚也沒有疼愛,他現在甚至連他們的樣子都想不起來。
「你……不會覺得很奇怪?」
「不會。」他用同樣莊重的語氣回答,「因為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