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刀醉紅顏 第十章

作者 ︰ 月嵐

「堡主總愛想些怪點子,習慣就好,況且她想的主意都挺有趣,也挺新鮮的。」天城隸滿抹了抹臉上的水珠,露出沒轍的表情,「只可惜我輸得慘了。」

「那你怎不先回房換件衣裳?」她記得由練功的空地到酒窖這里,中途會先經過天城隸滿的院落呀!

「想先找到你。」天城隸滿沒說出口的是,雖說是蒼龍堡規矩,但事實上他自己也不得不在意這位故人之女。

更何況,他還等著見拆下面紗的她,等著瞧她那張足以襯托出媚艷眸子的臉龐,究竟生得何等美貌,所以怎能不多關心一下?

「先換件衣裳再找也不遲吧!萬一染了風寒怎麼辦?」雙頰沒來由地燥熱幾分,听見他露骨的關懷,竟教練雅君一時之間有些無所適從。

與他相處得越熟,她越是不習慣听見他的示好,明明該是越熟越不在乎的小事情,卻每每在听見他說出口之際,感受到更多的悸動。

「要是染風寒,那就喝點小酒驅寒意啊!」天城隸滿說得理直氣壯,面上的笑意不減反增,「這樣既可以讓你發揮實力,又可品嘗美酒,豈不是一箭雙的美事?」

「听你在胡扯!」練雅君哭笑不得地推了推他的背,「你回房換衣裳啦!我要去換藥了。」

「其實也用不著換,反正我跟幾個兄弟約好等會兒再比一場。」有了新玩意兒,大伙兒都玩上了癮頭,更何況這還能當成練身手的消遣。

「那麼喜歡給水淋?」練雅君狐疑地白了他一眼。

濕黏黏的很不好受吧?

「這感覺挺舒服的啊!不是嗎?」天城隸滿聳聳肩,無所謂地應道︰「去憂解悶嘛!」

「你是不想自己有清閑下來的時間吧?」練雅君瞧著他甩開濕漉漉的長發,終于忍不住吐出心底話。

雖然他看起來總是一副人來瘋的態度,可她每回見著的,卻都是散發出些許寂寞情緒的天城隸滿。

那笑音,听來像是笑得有些身不由已,又好似不笑便會發了狂一般……

為什麼要這樣?她想問,卻老找不到好時機,而就算她開了口,亦會讓天城隸滿一語略過。

今天如果她跟天城隸滿只是見過幾次面,就一輩子不會再見到的普通陌生人,她絕不會多打听,但問題是天城隸滿于她有恩,于爹親有情誼,她實在無法撒手不管他的事。

「我不知道你到底心里藏什麼事,但這樣老裝著不正經的樣子,不是挺累的嗎?而且會連旁人想關心你的心情都給擋在外頭,這樣對你真的好嗎?」不想天城隸滿再度敷衍了事,所以練雅君也沒給他開口的機會,而是問得直截了當。

「雅君……」天城隸滿抹去眼角旁的水珠,將濕發往後甩去,臉上笑意盡褪,換來一張帶點冷淡,有些傲氣的面孔,「我告訴你,人哪!有些時候,還是別太正經的好。」

他的話音听來很是認真,不似以往的放蕩,倒有幾分的語重心長。

「那我也告訴你,我覺得你們堡里的兄弟們,應該都是能听你訴苦的人,但我不懂你為什麼寧願讓他們操心,也不說出自己的煩惱。」既然都要把話攤開來明說了,練雅君也不跟他客套。

「正因為他們個個都關心我,所以我才什麼都不能說。」不明白自己的嘴怎會在對上練雅君時一直失控,可天城隸滿就是這樣一句句地如實吐出心情。

也許,是在一個熟知他個性,甚至是看透他心情的女人面前,藏得再多都只是枉然。

又或許,是因為他與她並不相熟,所以他才能夠這般侃侃而談。

他曾想過,在練雅君治好了傷疤後,是不是就會去追尋自己的幸福,並不一定會留在蒼龍堡里,那麼日後,他還能不能遇上個講話听來帶刺又直戳他心底,卻從不逼迫他半點的女人?

雖然他也不一定真得尋個對象,找個妻子,但是自從練雅君入了堡,成天在他面前打轉,問他喜歡什麼樣的酒,打听他愛什麼樣的味道後,他的心思似乎就不可避免地被她影響了不少。

面對這個故友的女兒,他該拿什麼樣的心情去看待?

她是個好姑娘,不該用游戲人間的態度去踫她,可若是將她視作與其它兄弟無異的存在,只當她是個好哥兒們,他卻又做不到。

因為她早已從練老那兒听了太多關于他的事,所以她與他,早在最初相遇時,就失去了相處上的平衡。

不會是兄弟,不會是紅粉知已,更不可能恢復到點頭之交的關系,或是純粹當個只打招呼的普通朋友。

這感覺太復雜,他分不清。

又或者該說,他不願意去厘清,因為即使他真的弄清楚了自己對練雅君的看法,她也不一定肯接受……

「你不說才會讓他們擔心吧?」練雅君真不懂他的邏輯,蹙著秀眉好半晌,才擰著眉心問道︰「還是說,你對他們沒信心,覺得你說出心底話之後,他們會討厭你,會遠離你,或是……」

俠客嘛!多少身系一些血仇的,雖然她不曉得天城隸滿過去發生什麼事,但光听他那個「邪刀鬼見愁」的封號,也多少猜得出來,他身上肯定背了不少恩怨。

所以最有可能的,就是天城隸滿覺得他把藏在心底的秘密說出來後,會給兄弟們惹麻煩之類的……

但也不對呀!依蒼龍堡的威名,還有邪刀鬼見愁的聲名,真想找天城隸滿報仇的人早就上門了,而既然至今為止都沒發生什麼事,那他何必日日夜夜操這種無謂的心?

「他們都知道。」听著練雅君那有些像在妄想的猜測,天城隸滿卻是不由自主地笑出聲來。

蒼龍堡的兄弟們,對他的事可不是全然不知情的,可正因為他們知曉,所以他更無法在他們面前放肆地放縱自己的心情……

「別再笑了。」蹙起眉心,練雅君跨步上前,一手一邊,她踮起腳尖,傾身往他的兩頰拍去,「不舒服,就別硬撐著在旁人面前裝出笑臉啊!你這樣讓我看了實在是……」

「實在是?」天城隸滿不自覺地抓住了她的雙手手腕,瞧著那近在眼前的明艷雙眸,一瞬間,他竟有種被她的眸光勾走全部心神的感覺。

她很迷人,不只是這雙眼,她的性情讓他得以吐露真心,甚至是……連他亟欲埋藏的秘密都妄想對她說出口。

「看起來讓人覺得很心疼啊!」練雅君咬了咬下唇,不得不承認自己對于天城隸滿這性情是有些同情泛濫了。

就因為知道這男人待自己太好,明白他是個多熱情的性子,所以她越是與他相處,就越放不下他,才會漸漸地讓他在心里啃蝕出一個空位,佔著這男人的身影……

「別心疼我。」天城隸滿搖頭,「我不值得你動心。」

他刻意的排斥令練雅君有著一絲受傷,卻又立刻將這想法拋至腦後。

蹙了下眉,她板起面孔,自他的手掌中抽手,往後退開一步,指著他嚷道︰「笑話!你姑女乃女乃我要對誰動心,輪得到你來管啊!我就是心疼你,不管你到底藏什麼事不肯說出來,到底為什麼要這樣勉強自己,我練雅君就是舍不得你!」

這一番示好,襯上她的清朗聲調,听來像是要挾,卻又滲透出一股震懾人心的暖意。

甚至,這暖和的感覺還燙得天城隸滿低了頭,伸出雙臂,將她擁入懷抱里。

「雅君……」平日里飽含笑意的聲調如今混入了些許的哽咽,天城隸滿吐出連番喃喃自語似的低音,卻是除了練雅君的名字,什麼都听不清楚。

十指扣緊了練雅君的縴腰與背脊,過大的力道令練雅君有些錯愕,卻也在同時體會到這男人心里那說不出口的苦痛。

太痛,讓人說不出口;太疼,讓人不敢回憶,也許……天城隸滿不是不說,只是無法面對它。

就像她猜想的,在這張笑臉的背後,少了個他認定的支柱,所以他的心早已搖搖欲墜,盡避旁人一再伸手,卻因為他的體貼而被一一拒絕。

而今,她一腳踩進了他的禁地,觸上了他心口里的傷痕。

可她知道的,不管他過去發生了什麼樣的事,她都不願抽身離去。

輕拍著這個大男人的肩,她吐出輕柔的嗓音,細聲地說出了他曾用來安撫她的話語——

「這才對嘛!不管是男是女,在這種失去至親的時候,放心哭一場,可是很必要的。」

她知道了,當時曾用來安慰她的這句話,天城隸滿不只是說給她听的,同時……也是講給他自個兒听的。

只是天城隸滿從來就沒能放縱過他的心情,總以笑容來強行偽裝,但現在,那些都沒有必要了。

「我為你釀了好酒呢!隸滿,所以要哭要醉要睡都隨你,但是,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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