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有財道︰「我曾經收到過易中嶺的兩百萬,他所說的並不全是謊言。」
季海洋心里「格」了一下,暗道︰「馬有財將此事告訴我,是什麼意思,他收了錢,這是他的事情,我可不願意淌這趟渾水。」他不動聲色地笑道︰「馬書記開玩笑吧。」
馬有財嘆息一聲,道︰「這些都是陳年爛事。」
「當年益楊土產公司是效益最好的縣屬企業,易中嶺想貸款搞技改,就經常來找我,有一次我們倆是在家里的書房談話,他離開書房以後,給你打了電話,說是放了一張卡在沙發上,號碼是六個零。」
「當時國有下屬企業給縣領導發點小獎金,送點小紅包,也是不成文的慣例,這錢屬于灰色收入,當時我一心就以為也就千兒八百,沒有太在意,隨手放到了書房里。」
「那次談話以後,我就到了省黨校去學習,這一走就是三個多月,以後就將這張卡忘得干淨,前年,我無意在抽屜角落看到這張卡,就讓愛人拿去賣衣服,愛人拿到銀行取款機一試,嚇了一跳,里面居然有兩百萬。」
馬有財所說是半真半假,易中嶺給馬有財送過三次錢,其中兩次是現金,一次是卡。為了說明為什麼兩年之後他才將錢寄到廉政帳戶,馬有財就將直接說了卡的事情。
當然,如果紀委來細查此事。肯定會出現問題,馬有財目前最大地想法是將事情處理在萌芽狀態,這樣對他最為有利。
馬有財心有余悸地道︰「這那里是錢,分明是摧命的炸彈。」這是他的最真實感受,自從益楊檢察院出事以後,睡在床上,想著這些厚厚地人民幣,總感覺如炸彈一般。說不定那一天會爆炸,而易中嶺就是炸彈的引線,是炸彈的按鈕,是炸彈的頂針。
「發現這筆錢以後,我想了好幾個處理辦法,一是直接退回,可是這些錢我已收了兩年多。而且益楊土產公司已經到了破產邊緣。現在退回去不太合適。」
「二是將錢上交紀委,這樣做就是黃泥掉褲襠,我永遠說不清楚,至少其他人會認為當時我確實是接受了易中嶺的賄賂,而且這事傳出去影響也很不好。」
「三是寄給希望工程,我最初就是這個打算,可是想到這畢竟不是正規渠道,所以也放棄了。」
「最後還是將這些錢寄到了廉政帳戶。」馬有財道︰「錢寄走了,我的心亦安了。吃飯香了,也得睡覺了,由于有了這件事的經驗教訓,我是深刻理解了心地無私天地寬的道理,所以要堅持高重大工程招投標制。這是杜絕自己起貪心。讓自己睡得著覺,活得更久。」
季海洋仔細瞧著馬有財遞上來地單子。松了一口氣,道︰「只要寄給了廉政賬戶,就沒有事情了。」
他沒有全部相信馬有財的話,在心中算了算,馬有財交錢的時間應該在祝焱追查益楊土產公司以後,暗道︰「這麼大一筆錢,易中嶺肯定要說清楚,馬有財這是在說謊,祝焱當年的判斷是準確的。他將錢寄到廉政帳戶,多半和當年祝焱追查益楊土產公司有關、為了審查土產公同,檢察院先後出了縱火案和殺人案,馬有財肯定害怕了,這才下定決心和易中嶺盡快月兌離關系。」
「難怪他將錢寄到廉政帳戶,難怪他要在益楊弄出了一個招標辦,這是通過制度來堵住易中嶺的**。」
馬有財道︰「這封檢舉信既然我們能拿到,昌全書記和其他市委領導肯定也能拿到,我想直接到昌全書記哪里去匯報思想,接受領導批評。」
季海洋道︰「馬書記兩年前就將錢寄到了廉政帳戶,組織上會正確處理此事。」
「季縣長,這件事情按常理來說,我應該悄悄處理,可是我仔細考慮了此事,為了不讓這些信件引起我們倆的隔閡,我覺得有必要將此事開誠布公地同你談一談。」馬有財感嘆道︰「這幾年,我先後與好幾名同志作過搭檔,最大地感受就是和則雙贏,斗則兩敗俱傷,我希望我們兩人能夠精誠合作,這樣就不給小人挑撥離間地機會。」
他還有一層意思沒有明說,就是季海洋與市委副書記黃子堤、委辦副主任侯衛東關系很好,在處理這件事情之下,他需用利用黃子堤和侯衛東兩人,所以他就將此事提前告訴了季海洋。
季海洋現在只是代縣長,仰仗馬有財的地方還很多,他見馬有財把話說得很開,就表態道︰「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也是我們班子的事情,如今益楊正進入快速發展的快車道,不能因為這些事情打擾益楊的發展,易中嶺這人品質不好,要堅決將他逐出益楊,凡是重大工程項目絕對不能讓他插手。」
他又出主意道︰「我有一個想法,前一次全市縣處級干部大會上,昌全書記提起過要進行制度創新,益楊縣在這兩年將重大工程全部納入政府統一采購的事情,這是廉政問題上的大文章,也是昌全書記關注的事情,能否將這事作為一個重點,通過政務參考以及新聞媒體向市領導間接宣傳、匯報益楊地廉政成績。」
馬有財連聲道︰「好、好,就按這個方法來辦。你和侯衛東關系好,我們今天晚上到沙州去一趟,掏掏他的情況。」
季海洋當即就給侯衛東打了電話,道︰「衛東。晚上有空沒有,我到沙州來一趟,請你吃晚飯。」
侯衛東這一段時間天天在外面吃飯。昨天是園林局張中原請吃飯,張中原是小佳的領導,他不太好拒絕,今天又季海海洋地面子,他也得給,盡管心里想在家里喝點稀粥,口里還得高興地道︰「好吧,如果昌全書記沒有大的安排。我請兩位領導吃飯。」
下午下班以後,侯衛東將周昌全送回家,這才趕到了重慶江湖菜館里,馬有財、季海洋已經在江湖菜館等著。
進了房門,侯衛東拱手道︰「實在不好意思,讓兩位領導來等我。」他瞧見房間里只有馬有財和季海洋兩人,心道︰「怎麼楊大金和劉坤都沒有來。馬、季兩人這樣神秘。多半是為了那封信,這是馬有財地事情,季海洋跟著摻和什麼。」
坐下來以後,馬有財道︰「最近我收到了一封檢舉信,老弟你看到地沒有?」
這封信與寄到市委辦公室地信件幾乎是一樣,侯衛東暗道︰「果然是為了這封信而來。」馬有財又將寄給廉政帳戶的單子遞給侯衛東,將事情地經過講了一遍。
侯衛東這才徹底地松了一口氣,他道︰「昌全書記看了這封信,很慎重。他已經將此信簽給了濟書記,他簽了一段話,我記得很清楚——即不放過一個壞人,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即要對干部嚴格要求。也要保護干部。請濟書記慎重處理,有重要情況隨時報我。」
得知周昌全的簽字內容。馬有財一顆石頭終于落了下來,他舉起酒杯,道︰「有昌全書記這樣的領導,我們沖鋒戰斗在第一線的同志才能心安。壓在我心里兩年的大石頭也終于落了下來,我們三人就好好地干一杯。」
事至此,三人都明白此事就告一段落,興致頗高地喝了一瓶白酒。
馬有財略帶酒意地道︰「海洋,衛東,我當縣長、縣委書記也有好多年了,搭過班子的也有好多位,最佩服地是祝焱書記,茂雲就是一個爛攤子,他過去時間並不長,在干部群眾中很有些威信,我听說省委對他很滿意。」
「說實話,我從祝焱書記哪里學到不少,祝焱書記即有掌握全局的能力,又有團結同志的胸懷,是個值得尊敬的好同志,益楊新管會能有今天的成績,很重要的一步就是得到了省發展銀行的支持,祝焱同志功不可沒。」
季海洋和侯衛東都是祝焱地嫡系,馬有財對祝焱表達了敬意,也從這個層面上表達了將與季海洋、侯衛東保持良好關系地願望,季海洋和侯衛東都是聰明人,將這層意思听得很明白。
季海洋道︰「益楊能有今天的成績,是祝書記、馬書記、楊秘書長等人共同努力的結果,我感到肩上的擔心很重,不過有馬書記掌舵,有楊秘書長、侯主任等同志支持,我相信能將益楊政府的工作做好,讓人民滿意,讓群眾放心。」
這一番表態,三分真話,三分酒話,還有三分官話。
馬有財滿臉笑容地道︰「好,為了益楊的明天,我們三人喝一大杯。」
帶著酒氣回到了新月樓,小佳用手捂著鼻子,道︰「快把衣服換了,刷牙,別把女兒燻著了。」
等到侯衛東洗了澡出來,小佳正坐在房間里听音樂,她很幸福地道︰「你是個臭爸爸,說好了每天給小家伙讀詩,你說說,你完整地讀過一首嗎。」
侯衛東伏在小佳的小月復部,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讀完,他笑道︰「小佳,這算是一首完整的詩歌,我是讀完了,以後別說我沒有讀完一首詩歌。」
「你耍賴,這首詩不算,讀唐詩至少要讀春江花月夜這麼長的。」小佳靠著侯衛東肩膀,又道︰「明天你到嶺西讀書,開車慢一些,別超過一百二十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