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旁邊听得暗暗稱奇,敢情這巫塔並非是一直被埋在山里無人發現,而是在歷史上至少有個叫曇無竭的和尚發現過,在近代還有一支德國探險隊進去過,只是為何沒給現代人發現呢?看這周圍的痕跡,分明是剛剛因為山體滑坡才暴露出來。真是奇了怪了,難道以前發現過的人,事後還專門把佛塔又給埋起來不成?
和尚說的「尸橋浮渡,方舟登仙」是什麼意思,後邊還有飛船什麼的字樣,更是古怪。那時代有「飛船」這個詞兒嗎?總不會他坐上了外星人的飛碟跑路,還以為自己成了仙人。
想起飛碟,我卻冷不丁想起一件事兒,立刻壓抑不住,興奮地說道︰「小葉!快點,我從那白骨堆里弄出來那個黃金圓盤呢?趕緊拿出來看看!」
小葉一愣︰「是啊,我都忘記這個事兒了。」
剛才在白骨塔里,我的一番英勇表現已經徹底消弭了兩個特務頭領的疑心,變得對我非常信任,加上剛剛發現了德國探險隊的痕跡,所以對我更是有求必應。
從小葉手中接過金盤,我拿在手里仔細端詳,稻川良也一起湊過來看。
金盤並不大,表面依然閃閃發光。上頭沒一個文字,卻雕刻了一副奇怪的畫兒,不是凸起的浮雕,而是凹陷進去。筆法粗獷、淳樸,很有點陝西半坡遺址那個飯碗上的繪畫風格。
金盤上的淡淡線條勾勒出一座建築,怎麼看都不是青海蒙古的藏區風格。那是一種奇怪的金字塔樣式,又和埃及的金字塔很不一樣。怎麼說呢?外牆上並非光滑的平面,而是一圈圈刻畫著層層台階,筆直狹長,有點像是南美的瑪雅祭塔或者印加神廟,跟世界歷史課本上的插圖一模一樣。
最為奇怪的是金字塔上部,將近金盤的一半面積都雕刻著水紋,還有些魚兒游動,水草漂浮。
為什麼這個建築物的上半部分會浸在水里?世界上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建築?
難道是把金字塔沉在水里?
我現在最想把這個東西和青海湖的水波聯系起來,所以不由自主地圍繞著青海湖開始聯想。可惜的是,我這破腦袋也想不出為什麼金字塔的上半部分,那個尖頂上會有水和魚?而塔基的地方卻分明雕刻了幾個牧人在趕著羊群。天吶,這完全不合常理啊?
我心里一動,突然想起剛才生死關頭回憶起來的畫面。照海鏡中張麗恆走進去的那個水下密室,鏡頭拉高之後,圓拱形建築的外邊,不就是矗立一個這樣的石塔嗎?!
強忍住我砰砰直跳的心髒,把金盤翻過來看看。背面光滑如鏡,什麼都沒有,只是影影綽綽有個人形的影子凹陷在正中間,成個「大」字的形狀,至于五官和衣物什麼的,啥都看不清楚。于是,我裝作不在意地隨手丟在一邊。
夜深了,幾個疲憊的人傳看了一遍金盤,驚嘆了一番德國探險隊的英勇之後,都是懷著一腦門子高深莫測的想法和衣躺倒,根本無法入眠。
清冽的夜風吹得篝火忽明忽滅。除了放哨的兩個人藏在外圍的掩體後面,警惕地瞪大雙眼等待換班之外,其余人等都先後睡著了。
我在這大半年逃亡生涯中,很少踏踏實實地睡過,晚上即使做夢也睜著一只眼,提防給逮了去。只有跟這伙人回合後,才總算睡過踏實的覺。今晚經歷的事情偏偏又勾起了我的痛苦回憶,所以整個人一直都處在半睡半醒之間。
正在為了失眠而煩躁的當口,忽然听到一串極細微的腳步聲,我立刻睜開雙眼,只見一個黑色的人影,很快地在吉普車旁邊一閃而過。
什麼人如此鬼鬼祟祟?危險的白骨塔還有傳說的滅罪薩瑪都嚇不住他?我想了想,還是決定起身去看個究竟。
雨後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臭的氣息,那是枯枝爛葉和小動物尸體被水浸泡後發出的臭味,隨著山風吹得到處都是。
清冷月光和漫天星輝把地上映得白慘慘的,一切都顯得分外靜謐。就在這無邊的死寂中,一個躡手躡腳的家伙,正朝著白骨塔的方向走去。我定楮一看,竟然是那個藏族漢子扎西次仁!
這廝想干什麼?
小葉不知道什麼時候也悄悄模了過來,眯眯的小眼楮在夜色中分外明亮,一看就是根本沒睡著︰「走,過去看看,這家伙偷偷拿了那個金盤,看來還是瞞了我們一些事情,說不定沒安好心。」
我倆悄悄尾隨著阿扎,迤邐來到那座嚇人的白骨塔跟前。而鬼鬼祟祟的阿扎在距離白骨塔兩三米遠的地方就停下了腳步,左右看看,趴在地上開始鼓搗起來。
黑暗中,我瞧見他正把周圍的泥土挖出來,堆成一個三角形的金字塔模樣,又模索了好多小石頭蛋子,繞著土堆擺了一圈,最後小心翼翼地從懷里取出那個金盤,輕輕擱在塔尖上頭,嘴里念念有詞地開始嘟囔。隨著他的小聲嘟囔,泥土疙瘩的頂端竟然離奇地蒸騰起一股股黑氣,黏稠地糾結著往外擴散,像是一個人影又有點不像。
我大吃一驚,怎麼看都覺得這廝鼓搗的定然不是好事兒,很像一個祭祀儀式,而我和小葉的位置顯得不是那麼安全。于是,細看周圍,發現一個地勢較高的土包,就示意小葉一起,躡手躡腳爬了上去,居高臨下看看阿扎到底在干什麼。剛剛安頓好姿勢,就听見巫塔中傳來極其輕微的一聲鐵鏈摩擦聲。我大吃一驚,扭頭就想撤退。小葉趕緊摁住我,示意我把槍掏出來。
白慘慘的月光下,小葉的臉龐在星光下,露出毫無畏懼的神色,緊抿的嘴角顯得很是冷靜。我勉強咧嘴笑了下,咱也不能給個女人看扁了不是?于是,吸口氣穩定穩定情緒,掏出手槍,趴在土包上全神戒備。
窸窸窣窣的聲音從巫塔那個門口逐漸走近。我的角度不好,看不到那個門里出來了什麼,完全見不到!不過,趴在地上的阿扎,就剛好可以看見門內,憑他臉上極度驚恐的表情,我的心里就打了個突,莫非那個狼頭人身的滅罪薩瑪出來了!
我和小葉對望了一眼,心中陡起疑雲,阿扎這家伙到底隱瞞了多少秘密?那個金盤和他在地上堆起來的土包,難道是專門用來引誘怪物現身的?
莫非我和小葉都冤枉了他,看走眼了?他實際上是想給大家清除隱患,滅了這個怪物?
眼瞅著一個手長腿長的怪物,朝著阿扎慢慢模了過去,我不由一陣心焦。對于這個救過我性命的藏族漢子,我還是打心眼里不願意他死于非命。小葉卻伸手攔住了我開槍示警的舉動,輕輕放上一根食指在唇邊,又用手指指阿扎,示意他必然有所依仗,咱倆看看再說。
怪物原本是佝僂著身子,把兩只爪子縮在胸口,警惕地向阿扎走去。沒想到我和小葉剛剛的輕微舉動,竟然引起了它的注意。閃著一對綠光的狼眼,狐疑地看向我倆藏身的地方,冷不丁改變方向,一步步走了過來。
我咬牙切齒地在心里不停咒罵阿扎這個蠢貨,好好的引這怪物出來干什麼?看他在地上擺的那個東西,肯定對怪物有某種引誘的魔力。眼看我和小葉就要與這個怪物短兵相接,哪里知道阿扎看到怪物中途改道,竟然有點著急地低聲念了一句苯教的八字真言︰哦-嘛-直-莫-耶-薩-來-德——頓時黑氣大盛,一個酷似人形的黑影倏然張大,把阿扎的半個身子都罩了進去。
那個從白骨塔中爬出來的怪物,本來已經被阿扎嘴里發出的嘟囔聲引逗得異常暴躁。此時可能感覺到那個黑影的巨大威脅,不由從喉嚨里發出一陣嘶吼,不再向我和小葉藏身的位置走來,而是扭頭撲了過去。目標不是阿扎,而是直奔那三角形土堆上的黃金圓盤。
還沒等我明白它想做什麼,那家伙已經奪過了金盤,拿在手里一陣猛搓,尖銳的指甲不停地使勁摳那個金盤的邊緣。讓我大跌眼鏡的是那個金盤竟然一分為二,張開一個大口子,從里頭掉出個軟塌塌的東西。這怪物撿起軟塌塌的東西,一雙細目愣愣地盯住,月色下流露出一種悲傷的表情。不過地這個悲哀轉瞬即逝,變作一種極度的憤怒,一咧嘴就撲向蹲在土堆旁邊的阿扎。
我不知道阿扎的原意是想干什麼,但他此時一定感覺到大事不妙,手忙腳亂地從衣兜里取出了一顆藍色的珠子。赫然是稻川良少校從白骨塔里帶出來那一枚,雖然沒有像其余三顆一樣化成灰,光芒卻是黯淡了不少。
怪物看到藍色珠子的清冷光芒,神色再次一愣,情不自禁地趴了下來,腦袋俯伏在地上輕輕顫抖。阿扎的臉上也就顯出如釋重負的感覺,還長出了一口氣,發出一種得意的嘿嘿譏笑聲。在我以為事情就要結束的當口,最意想不到的慘劇發生了,已經溫順馴服的怪物突然暴起發難,一躍而起,利爪準確地掐住了毫無防備的阿扎的脖子, 嚓一聲,只一下就扭斷成兩截。而阿扎手中那枚藍色珠子就飛出好遠,在空中劃過一道斜線,恰巧離我很近,幾乎就在手邊。
這個變化委實發生地太快,我和小葉都根本來不及出手救人,回過神來大局已定。
那怪物捧起阿扎頭顱,雙腳踩住阿扎的肩膀,尖銳的爪子使勁一拉,阿扎的腦袋連同一部分頸椎和脊椎都被從胸腔里扯了出來!
頓時,跟下了一陣血雨一般,碎肉和斷骨四處飛濺。
怪物的爪子彎曲如鐵鉤,剖瓜一樣抓著腦殼使勁往兩邊一掰,咯吱吱,腦殼給開了個大口子,伸進去指頭這麼一攪,頓時腦髓淋灕,紅的白的順著胳膊往下淌。怪物不管不顧地用手剜取腦汁,有滋有味地放進嘴里猛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