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和風徐徐吹來,趴在電腦前睡著的人,因為作了一個令她恨到牙癢癢的夢,而乍然驚醒。
看著電腦的螢幕保護程式,鄔菟絲吁出長長一口氣。
「啊——我到底睡了多久了呢?」扭扭頸子,她拾高雙手擺動幾下,順道伸伸懶腰。
當目光再度拉回到螢幕上,她移動滑鼠,螢幕保護程式解除,她盯著睡著前打入電腦里的一行宇——
狐狸型的男人——女人天生的公敵!
想想,她為何會突然夢到多年前的事,恐怕是與這個標題有關吧?
一想到那個男人,菟絲不免又咬牙切齒了起來。
那次的跳蚤事件之後,她又連續使出蟑螂、螞蟻和老鼠攻勢,回想起那整整半年左右的時間,衛家好似與除蟲公司結成親一樣,三天兩頭就忙著叫人來處理,搞得人仰馬翻,疲憊不堪。
直到有一次,看到貴妃媽媽腿上可憐的紅豆冰,菟絲才恍然覺醒地停止愚蠢的報復行為。
升上大三後,她的文章首次在報紙上出現。當下她知道自己找到了一個更好的發泄管道,于是她開始創作起一篇篇男女情感互動的故事。
很自然地,她會將男主角視為那個可惡的人的分身,加以大肆批判、撻伐,由于尖銳犀利的言詞頗具爭議性,所以她迅速竄紅,成了大家耳熱能詳的兩性專欄作家。
不過有件事,她想了許多年,到目前為止仍沒想通。
那個男人明明知道是她在作怪,為什麼還默默承受,沒將她的惡行惡狀昭告天下?
「管他的,就當是他心虛吧!也不想想,當年他做了什麼好事!」嗟了聲,她決定暫且將這事拋在腦後,不再去想它。
再一次深呼吸,她提起精神,準備將稿子的進度超前,因為接下來的幾日家里會很忙,忙著辦喜事。
誰也沒料到,鄔家最早出嫁的竟是小妹——甜甜。
菟絲才想著人,門外就很有默契地傳來敲門聲。
♀wwwnet♂ ♀wwwnet♂ 同樣的時間,不同的場景,衛仲紹難得空閑,坐在自家診所里發呆,也想起了數年前的那段往事。
醫院的實習結束之後,他婉拒了幾家國外大型醫療機構,和數所國內著名教學醫院的邀約,毅然決然地回到家中的中醫診所執業。
表面上看來,同時擁有中西醫執照的他,是應父親的要求,回到自家的診所執業。但,背地里,他可比誰都清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
在沒將菟絲給娶回家之前,他可半步也不敢遠離家門。
當年的錯判情勢,已為他這幾年帶來極大的痛苦,他又豈敢在她日益漂亮、搶眼之際,隨隨便便遠離家門?
唉!菟絲的性子遠比他想像的還硬、還悍,一件事可以記仇數年不忘,而且每每見面,絕對不給他好臉色看。
已經忘了她是何時開始停止那些幼稚的報復行為,不過這幾年來,他倒是注意到她在網路和報紙上的專欄作品。
表面上看來,她將那些故事寫得細膩動人,但實際上他卻知道,那字里行間的犀利全是沖著他來,而且還將他給批得一文不值。
但也全拜那些文字所賜,他才能更進一步了解她的心理和想法。
看向窗外,衛仲紹深嘆了一口氣。是否到了該用強勢一點手法的時候了?
閃神望著窗台上那株綻著白花的榮莉。就是這株花,當年被菟絲給理成了光頭。
但多年過去,抽芽展葉,又是一片盎然綠意,今年還花苞累累……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要繼續讓兩人虛耗青春嗎?
不,是到了該收網的時候了!
站起身,他走到電腦前,按了幾下滑鼠,開始打起一封英文E-ma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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菟絲一打開門,果然看見甜甜站在門外。
「二姊。」甜甜靦腆一笑,將頭探進門內。
「干嘛?」菟絲拉不下臉來,明明舍不得即將遠嫁國外的妹妹,卻嘴硬得不肯承認。
記得媽媽過世那年,可頌才剛升高一,她還就讀國三,最可憐的是剛升國一的甜甜,有時半夜還會哭著想找媽媽。然而時光飛逝,感覺不過是一眨眼的工夫,甜甜已修完大學學業,即將畢業。
家中三姊妹,就屬她心地最善良,從小就常常在路上撿小貓、小狗回家養。不知是不是撿出心得,還是改不了毛病,前一陣子,她居然還撿了個喪失記憶的男人回來。
兩人朝夕相處,愛苗滋長,一下子就墜入情網。
為了甜甜的這段戀情,她還多次召開緊急家庭會議,持著強烈的反對意見。但最後在多票比一票的情形下,她心有不甘地遭到否決,卻也在了解了那男人對甜甜的真心、真情之後,接受了家里多出一個新成員的事實。
「你……還在生氣嗎?」甜甜低著頭,偷偷地抬起一眼來瞄她。
從那天的家庭會議之後,二姊就不曾再找她說過話,所以她猜……
「笨蛋,誰告訴你我在生氣?」看著她一副委屈的模樣,菟絲退開一步。「明天都要當新娘子了,還一副單純得可以的模樣,你不怕以後會被人欺負得死死的?」她越罵越順口。
在家中,鄔菟絲是最精明的,或許是因為自家人的關系,所以她從不去掩飾或隱藏真實的性格。
「二姊,你放心啦!韓-會照顧我的,他說過不會讓任何人欺負我。」看出了她的關心,甜甜刷地抬起臉來,向前走了幾步,進到臥房里。
「是喔,他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小心被他給賣掉。」她就是怕自己的寶貝妹妹被人欺負。
「放心啦!韓-不會的。」甜甜笑著說,神神秘秘地拿出一直藏在身後的東西,遞上前。
「什麼東西?」看著直塞進她懷里的東西,菟絲擰起一對秀眉。
「送你的啦!昨天跟韓-去逛街,他選的,他說,你一定會很喜歡。」甜甜的眼里綻著期待,催促著她將東西拆開來。
「神秘兮兮的!」菟絲的嘴里雖這麼叨念,但還是順從地將包裝精美的東西給拆開。
是個相框,原木的花紋上綴著一圈可愛的木雕小花,花上還可看出幾只點綴的蝴蝶。
「這個給你。」甜甜很快地又拿出另一件東西。
菟絲看著她手上的照片,微微地撇起了嘴。「古靈精怪的!你告訴他,別想用這麼一點點好處,就收買了我這個姊姊。」
嘴里雖這麼說,菟絲還是飛快地接過那張照片,將它給裝入相框中。
那是張全家福照,昨天請人來拍的。
相片里的甜甜穿著婚紗,手挽著韓-,一副甜美幸福的模樣,當然一旁還有鄔老爹、可頌和菟絲。
「二姊,我好愛你。」看著那張照片,甜甜突然伸手抱緊了她,微微地啜泣起來。
菟絲的身子一顫。「哭什麼?要結婚的人了,還像個孩子一樣!不能哭,知道嗎?把眼楮哭紅、哭腫了,明天怎麼上禮堂?」
她一手搭在甜甜的肩上,另一手偷偷地抹掉泛出眼眶的水痕。
過了一會兒,甜甜抬起頭來。「嗯,我知道。」
菟絲抽了幾張面紙給她。「擦一擦,多難看,萬一讓老爸看見,還以為我又欺負你。」她嘴硬的說。
「嗯。」甜甜點頭。
「還有,你要記住,萬一韓-對你不好,你就要馬上打電話來告訴我,知不知道?」
「嗯。」甜甜又點點頭。
「好吧,知道就好了,等一下回房去洗洗臉,睡個午覺,睡眠充足,明天才能當一個漂亮的新娘子。」攬著她的肩,菟絲將她給送出房門口。
「嗯,知道。」甜甜笑著回應,一轉身才想起還有一事。「對了,二姊,還有這個。」
「什麼?」菟絲看著她不知由何處又模出一個紅色的信箋來。
「老爸說要你把這送到衛家。」是請帖,由于這次的婚禮辦得簡單且匆忙,所以請的人不多,只有幾個至親和好友。
「為什麼要我去?」一听到衛家,菟絲直覺地頭皮發麻。
這個時間,那個男人一定在家,只要想到又要見到他,她就不覺地心慌了起來。
「老爸說他忙,再不把請帖送過去,怕衛老爹和貴妃媽媽會生氣。」甜甜實話實說,要請人來喝喜酒,就算再熟,也得要有個正式的請函,
「那……你……」
菟絲本想說,你可以送過去呀!反正就在隔壁。但,甜甜早她一步說︰
「韓-說,等一會兒我可能還要去一下下禮服公司,白紗的腰圍好像太松,要改一下。」
菟絲無奈地一嘆,接過請帖。「好啦,我去就我去。」
她得趕緊武裝起自己,一會兒後免不了又得唇槍舌劍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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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日照偏西,火紅的太陽曬得衛家門前幾株黃瓣小菊,朵朵垂頭喪氣。
鄔菟絲來到門前,腳步躊躇了下,抬起臉來往里望。
以人山人海都還不足以形容門里看診的人,有些老先生、老太太甚至捺不住診所里過多人潮的壓力,干脆坐到門外騎樓下的長形板凳,等待屋里的叫喚再進去。
菟絲微眯起眼,輕輕吁了口氣。
有些事還真的無法昧著良心否認。譬如,以衛家的中醫診所來說,她記得以前衛老爹當家的時候,生意並不是特別好,會來看診的多半是街坊鄰居,大家不是前來調整體質,就是來看跌打損傷。
但,自從衛仲紹回家執業後,衛家的診所可說天天門庭若市,生意興隆得不得了,若不是她過于了解他,還真會認為他是一代神醫。
哼,那個男人哪會有什麼精湛的醫術?在她看來,他最多和獸醫差不多,只會幫甜甜治療那些撿回來的小貓和小狗。
看了滿屋的人一眼,菟絲實在沒了進屋里去的,她真想隨便找個人,代替她丟進去就好。
正當菟絲躊躇時,屋里的楊貴妃卻早一步看見她。
「小菟子,你來找我們家仲紹嗎?」楊貴妃大步迎了出來,拉起菟絲的手就往屋里走。
菟絲可是她由小看到大的,就連稱呼都喊得格外親昵。
「貴妃媽媽。」菟絲被拉著走,自知拒絕不了。
從小貴妃媽媽與她就特別有緣,不僅待她如親生女兒般,三不五時還會提著炖好的藥膳送到家里來給她。
「那小子現在正忙著,你在這里等等,我上樓去把你衛伯伯喊下來頂頂,讓仲紹來陪陪你。」沒給菟絲說話的機會,楊貴妃一轉身,逕自上樓去。
「貴妃媽媽!貴……」
看著她的身影已上了樓梯,菟絲無奈的一嘆,才收回目光,卻發覺四周有許多人的視線,不知何時已悄悄地落到她的身上。
極不自然地,她緩踱到一邊。
無奈這不算小的空間擠得過火,實在讓她覺得煩悶。她開始懷疑自己能在這兒站多久,一會兒後,該不會體力不支而暈過去吧?
就在她開始覺得頭昏腦脹時,耳邊傳來了竊竊私語聲——
「喂,她會不會是衛醫師的女朋友?」一個中年婦人說。
菟絲冷冷的眸光刷地拉向她,只差沒罵人八婆了。
「會嗎?看起來是長得很漂亮啦!不過怎麼瘦巴巴的?好像有病的樣子,跟衛醫師不配啦!上次我還想介紹我孫女給衛醫師,啊我孫女很不錯喔,現在在當老師。」中年婦人身旁的阿婆說。
菟絲翻翻白眼,很想跟她說,你喜歡就撿去配吧!最好趕快把人給帶回家去。
「哎呦,阿婆,衛醫師的眼光很高的,別說你孫女是老師,啊我女兒是律師,衛醫師也同樣不要。」另一邊的婦人搭腔。
「是呀、是呀,我也有說過要幫他做媒,他也只是笑笑。」
「現在這種好男人,打燈籠也找不到了,如果家里有女兒不嫁給他,就是瞎了眼,」
「你這樣講,一點都不過分,很對!」
「是呀,不知道那個小姐到底是不是他的女朋友?」
菟絲站在一旁,越听臉越冷,越听越想吐!
好男人?她懷疑他是嗎?
打燈籠也找不到?這時代還有人會打燈籠嗎?所以當然會找不到。
至于幸運?她更不認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