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溫雅一起趕到裴逸航家的孫妙芊,沒想到迎接自己的,竟是那個不說一聲再見便悄然溜走的男人。
他怎麼會在這里?莫非他也認識這場派對的男主角裴逸航?
她落下視線,狐疑地看著他手拿金屬門板擋在身前,一副戒慎恐懼的模樣。
他干麼啊?該不會以為剛剛溫雅拿鞭炮搞出來的把戲是什麼了不得的爆炸吧?
「于相良先生,」她嬌嬌地問︰「請問你剛剛在做什麼?」
他沒說話,尷尬地瞥她一眼,仿佛很為自己的大驚小怪感到汗顏,臉側漫開可疑的紅。
又來了。這男人啊,竟比女人還容易臉紅呢!真好玩。
她輕輕笑了,眼波盈盈流轉,一顆心頓時飛揚起來。
其實溫雅不過是因為爐火中燒,才放鞭炮嚇嚇未婚夫,順道破壞這場派對而已,可他居然擺出這副煞有其事的姿態。
他是動作片看太多了嗎?怪胎呵!這男人。
想著,孫妙芊忍不住又笑了。
好奇怪,為什麼一見到這男人,她多日低落的心情便忽然振作了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快樂?
「……逸航呢?他在里頭吧?」站她身旁的溫雅卻沒她這種好心情,盛氣凌人地揚聲問。
于相良愣了一下,似乎這才注意到溫雅的存在,看著她一手拿著打火機,一手拿著串爆竹,他眼底掠過恍然。
他抬起手往客廳內一指。
得知未婚妻大駕光臨,裴逸航立刻沖出來,對著盛怒的溫雅打躬作揖,強調自己絕對不會做對不起她的事。
溫雅不听。兩人一前一後,上演起你追我跑的芭樂戲。
對周遭的騷動,孫妙芊置若罔聞,只是靜靜望著于相良。她眉眼彎彎,櫻唇淺抿,容顏盡是藏不住的笑意。
「原來你認識逸航?」她柔聲問他。
他點點頭。
「這麼巧!我跟小雅也是好朋友。」
「我知道。」
「嗄?」她訝然。
「我以前看過溫雅和你在一起。」于相良簡單地回答。
「你看過?什麼時候?這麼說我們那天果然不是第一次見面?」她追問。
「我只是遠遠地看見你們,你們沒看見我。」
「這樣啊。」她失望。
他放下金屬門板站起身,瞥了她擋在門口的嬌軀一眼,狀若躊躇。
她揚眉。
他該不會又想趁亂溜走了吧?
這回休想!她可不會輕易放他走。她抓住他衣袖。「送我回家。」
他臉色微黯。
他就這麼不情願再次見到她嗎?
她有些受傷。「是溫雅載我來的。現在她發脾氣走了,我可不要一個人招車回去。你送我吧。」
「可是……」
「我要你送我!」她不許他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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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于相良的休旅車後,孫妙芊突發奇想,堅持要到東北角海岸看日出。
他聞言愕然。
「現在才十二點多,離日出起碼還要五個小時。」瞥了一眼手表後,他皺眉回應。
「那又怎樣?反正這里開到濱海公路還要一段時間,而且我們也可以先到海邊看海啊。」
「這樣你不累嗎?明天還要上班吧?」
「明天是禮拜六啊,傻瓜。」她笑他。「你忘了嗎?」
「啊。」他赧然。
「總之你是逃不了當司機的命運了,嘿嘿。」她淘氣地眨眨眼。
「可是……」
「別可是了。開車吧。」她不由分說地催促他。
他點頭,發動了引擎。
休旅車平穩地行駛過公路,于相良平視路面,強迫自己專心開車,可臉側卻仍敏感地搔癢著。
他完全可以感覺到她正看著他,也許那秀麗的眉宇還滿蘊笑意。
他心一晃,體膚悄悄滲出汗熱。
光是她坐在他身邊,就夠他心慌意亂了,更何況他方才又在派對上鬧了那麼一個大笑話。
于相良先生,請問你剛剛在做什麼?
那句話當場將他問得無地自容。那一串又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更嚴重打擊他的男性尊嚴。
現在,她一定更把他當成千載難逢的怪胎了吧?
唉。于相良在心底悄悄嘆息。
「……你干麼?一副很郁卒的樣子。」他陰悒的表情讓孫妙芊不滿地嘟起嘴。
「陪我去海邊看日出有這麼不甘願嗎?」
「嗄?」他愣然,見她誤會了,急急搖頭。「不是這樣的,你別誤會,我不是……不甘願。」
能和她並肩听海潮、看日出,是他作夢也想不到的福氣啊!怎麼會不甘願呢?
「那你干麼擺出這麼憂郁的表情?」
「我、我是……」能告訴她他是為自己之前出的糗黯然神傷嗎?
他不知所措地瞥她一眼,雙手捏緊方向盤。
「說話啊!」她嬌聲命令他。
「我只是在想剛剛的事。」他低語。「我想你一定以為我是小題大作,說不定還認為我……呃,是個怪胎。」
她噗哧一笑。
看吧!果然如此。
他郁悶。
「原來你也知道自己是個怪胎啊?于相良。」仿佛嫌給他的打擊還不夠似的,她火上加油。「會在‘轟趴’里做出那種舉動的人大概只有你吧。」
他咬牙。
「你該不會真以為會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爆炸案吧?」
「……有這個可能啊。」他喃喃。
孫妙芊又是輕輕一笑。「拜托!逸航雖然是大明星,也不會有人特地跑來他家暗殺他吧?又不是演動作片。」
的確不是。
但有時候,人生就是會發生一些難以預料的奇事。她也許不認為如此,但對他而言,小心仍是上策。
「喂,你生氣了嗎?」見他沉默不語,她偏頭睇他。「我是開玩笑的啦!你不會肚量這麼小吧?」
「我沒生氣。」他搖頭。
「沒生氣就好。」她微笑,不一會兒,忽地收斂,秀眉攢起,為自己的放開懷感到生氣。
奇了!她何必老是介意他生不生氣啊?該生氣的人其實是她吧。
「你說,你那天為什麼偷溜?」她瞪眼質問。
他一震。
「你不是答應我要好好跟大家道別的嗎?為什麼不說一句話就走?你給我解釋清楚!」她指手插腰,擺出凶悍的母老虎姿態。
「……」
「你說話啊!于相良。」
「對不起。」他低聲道歉。
她胸口一悶,雙手一垂,鼓漲全身的怒氣瞬間消失無蹤。
雖然他的不告而別很令她生氣,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如果以後再見到他,非要好好痛斥他一頓不可。
可不知怎地,真見到了他,她反而感覺說不出的開心,怎麼也無法認真生氣。
這男人啊,莫非是她命中魔星?
她嘆氣,眸光一落,望向無名指間璀亮的鑽戒。發呆了好一會兒,她忽地伸手撫弄戒指鑽面。
「你知道嗎?我已經接受了至超的求婚。」
他身子繃緊,瞳光一黯。「……恭喜你們。」
「謝謝。」她心一沉,為他的反應莫名不悅。
她悶悶地搖開車窗,負氣地數著公路上一盞接一盞飛逝而去的街燈。
她不說話,他也不開口,車廂內一陣靜寂。
悶葫蘆!她在心中暗罵。就不會找點話來說啊?
但話說回來,雖然兩人都不說話,她卻一點都不覺得不自在,反而感到一股奇妙的安心。
好想睡啊。
也許是窗外的景致太無趣,又或者是見到他後,她連日來緊繃的神經忽地松弛,她不知不覺打起盹來。
「……你想在哪里看日出?」車子開上濱海公路後,于相良轉頭問她,這才發現她睡著了。
鼻息均勻,櫻唇微啟,長長的眼睫宛如天使的翅膀,安靜地低伏。
她的睡顏——好甜,好天真。
他看呆了,悄悄熄了火,將車子停在路邊。
夜風拂來,撩起她細軟的秀發,幾根調皮的發絲騷動她鼻尖,她在夢中不耐地低吟一聲。
很不舒服吧?
他微笑,悄悄俯近身子,手指輕輕替她拈起。
撥開發絲後,他沒有退開,目光依然膠著在她粉女敕的容顏,流連不舍。
她真的好美。
他屏息,想起初見她的那天。
那天早晨,曉光燦爛,工作了一夜的他頂著一頭亂發和一雙黑眼圈,出門覓食。
巷口,一個老頭居然早早便擺攤賣糖炒栗子,香氣四溢,惹得他食指大動。
然後,他看見了她。
她背對著他,一身慢跑打扮,站在小攤邊與老板對話,噪音嬌脆,背影窈窕有致。
那道背影,像閃電,劈亮他心房。
他傻傻地站在原地,看著她跟老板聊了一會兒天後,蹲下來,撿起一根木棒逗弄一只在小攤邊憩息的土狗。
一人一狗,玩得好開心。她言笑晏晏,不僅小土狗感受到了她的魅力,就連遠遠觀望的他,也心跳狂野。
那天早晨,在猝不及防間,他遇上了他心目中的百分百女孩,天地翻轉,他的人生從此不一樣。
他把心,遺落在一個真實世界的女人身上。
從那以後,他每天總會在附近徘徊,尋找她的倩影。
偶爾,兩人會擦身而過,她會對他禮貌地淺淺一笑。
那不經意的微笑,總令他如痴如狂。
他知道她並沒注意到他,他也不求她注意,只求能夠經常見到她,偶爾偷得一朵美麗的微笑。
每一朵,都是他心底最珍貴的寶藏——
他俯下頭,更仔細地看她嬌美的睡容。她在夢中,嘴角也是微微揚起的,仿佛也正在微笑。兩瓣櫻唇半吐,逸出芬芳香澤。
他呼吸急促起來。
夜風又作弄起她細軟的發絲,他眸光一沉,手指撩開發絲後,方唇跟著緩緩壓下。
他閉上眼,讓自己的唇與她的靜靜相貼,感受那難以形容的柔軟溫潤。
時間,仿佛在這一瞬間停止了,天地都安靜,他只听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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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隨著一聲佣懶的低吟,她迷蒙地從夢中醒覺。
視線,起先還朦朦朧朧的,罩著一片煙霧,好一會兒,才逐漸恢復清明。
首先映入眼瞳的,是一張沉靜的臉龐。一雙墨眸望著她,眼神深邃而復雜,還帶著點說不出的憂郁。
那奇特的憂郁,揪扯她的心。
好熟悉的一雙眼啊!她究竟曾在哪里見過呢?
她怔怔看著他,神智一時還茫茫然,直到他回避她的目光,她才猛然一驚,想起自己身在何處。
「啊。我睡著了嗎?」她急忙坐正身子。「現在幾點?」她問,不安地攏著頭發。
「快五點了。天快亮了。」
「真的假的?」她愕然。「我睡了那麼久?」
「嗯。」
「你一直坐在旁邊等我醒來嗎?」
他點頭。
「真不好意思。我……呃,我不是故意睡著的。」
好沒禮貌啊!是她強拉人來看日出的,結果自己卻睡著了。
她臉頰更嫣紅了。
「沒關系,我也睡了一會兒。」他安撫她。「我們在鼻頭角附近。你要在這邊看日出嗎?」
「好啊!」她興高采烈地點頭,打開車門就沖下車。
他拿著手電筒跟上。
「你跟在我後面。」他向前大踏幾步,搶到她面前,回頭囑咐她。「這樣比較安全。」
她為他的體貼心動,禁不住乖乖點頭。
兩人一前一後,沿著一條步道前行,經過一座木造亭子時,他問她。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才走這麼一點路怎麼會累?」她嬌瞠。「別小看我。人家可是每天早上起來慢跑的耶。」
說得是,他差點忘了。他搖頭,暗暗嘲弄自己。
兩人繼續往前走,來到一片緩緩傾斜而下的草坡時,天色已蒙蒙亮。
「快點,快點!」她興奮地催促他。「快日出了。」
話語方落,她已等不及在草坡上奔跑起來,一面跑,一面笑。
「好舒服啊!」她攤展雙臂,在草地上轉圈圈。
他微笑注視她小女孩似的舉動。
「我們下去好不好?」她忽然停下來,指著草坡盡頭下一片傍海的石灘問他意見。
「下去干麼?」
「玩水啊!」她盈盈一笑。「到海邊來不玩水多可惜!你也來啊。」玉手朝他嫵媚地招了招,像海妖召喚迷途的海上浪子。
他差點失了魂。
他咳兩聲,強自拉回心神,擺出嚴肅的表情。
「那邊都是岩石,現在天還沒全亮,看不清楚很危險的,還是在這兒坐坐就好吧。」
「可是人家想踫踫水嘛。」她嘟起嘴撒嬌。
「還是別去了。」他勸她。
居然不順她的意?可惡!
「不管!我就是要去。」她扭過頭,執意要往前走。
他猶豫幾秒,很快地跟上。
「你不是說危險嗎?」她回眸斥他。「那你就別跟來啊。」
「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涉險?」他低語,再度搶到她前頭。「你跟在我後面吧。」
她默默凝望他挺直的背影。一顆刻意剛硬的心,忽地軟化了。
「算了,不去了。」她忽道。
「什麼?」他愕然回頭。
「我說不去了。你回來啦!」她懊惱地跺腳。
為什麼?明明從來都是男人遷就她的啊!她也樂得在男人面前展現公主的嬌氣。可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對他——
她拗不起性子,狠不下心。
他不听話,她氣他不懂她的魅力︰他太听話,她又覺得自己欺負他。
怎麼做都不對。這可惡的呆呆工程師呵!為什麼總惹得她芳心大亂……
忽地,一道閃光劈過孫妙芊腦海,她身子一僵。
不會吧?難道她真的……動心了?
「你怎麼了?沒事吧?」察覺她的異樣,他關切地問她。
她沒說話,腦海一片空白,像尊雕像石化在原地。
「妙芊?」他疑惑,試著踫觸她。
「你別踫我!」她一驚,手臂用力一甩,過度緊張,身子重心一時不穩,踉蹌了下。
于相良趕忙展臂接住她。
第二次偎入他懷里,她的反應,比騎馬那回劇烈好幾倍。
芳心,咚咚地在胸口直跳,體膚像點了火,灼燒起來。
還有她的臉……好燙啊,肯定染紅了。
為什麼這麼激動?她僵在他懷里,惶惶然地看著他。當他的眼色隨著她的注視愈來愈深沉時,她忽地喉頭一酸,領悟了。
她輕輕推開他,在草坡上揀了一處坐下,手指漫無意識地在地上畫圓圈。
「喂,你想不想知道我跟至超怎麼認識的?」她問他。
他沒回答,默默在她身邊坐下。
「三年前,我出了一場車禍。」不等他回應,她已經說起故事來。「很嚴重喔,我足足昏迷了幾天幾夜才醒來……那時候,救我上醫院的就是至超。我醒來後,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他,他一直在醫院里陪著我,寸步不離。」
她頓了頓,唇角慢慢揚起微笑。那微笑,甜蜜中帶著微微淒楚。
他沒看見,臉龐面向海。
「不過那天並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至超說,其實他幾天前就已經知道我了。
他說我到‘天宇科技’面試,他在電梯撞見我,就對我一見鐘情。他說他從來沒對任何一個女人有這樣的感覺,就在那—刻,他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追到我。至超他是個很有自信的男人,說得到做得到,所以後來我車禍醒來後,他真的就對我展開追求,一分鐘也沒浪費。」
說到這兒,她又停頓下來,望向他無表情的側面。
「你說,他是不是個很有行動力的男人?」
他心一扯。「……嗯。」
「他英俊帥氣,事業有成,對我又好得不得了,真的是一個很優的男人,對吧?」
「嗯。」
「我爸媽也很喜歡他呢。他們從南部趕過來看我,都說幸虧有至超在醫院照顧我,把他當救命恩人看待,天天在我耳邊叨念他的好處,好像我如果不以身相許是多大的罪過呢。」她半開玩笑。
他卻听出了玩笑背後隱藏的猶疑,愕然瞥向她。
「你不喜歡他嗎?」
她靜靜回凝他。「我當然喜歡他啊。他是這麼好的一個男人,我為什麼不喜歡?我只是——」
他繃緊身子。「只是什麼?」
「我也不知道。」她斂眸,嗓音好輕好細。安靜了好片刻,她才繼續說道︰「我剛剛不是跟你說嗎?那場車禍,我傷得很重。我昏迷了好幾天,雙腿也做了幾個月的復健才能重新走路,就連這里,」她指了指腦子。「好像也出了點問題。」
「你……失去記憶了?」他語氣緊繃。
「一開始是。我什麼也想不起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她苦笑。「醫生說因為我腦震蕩,而且驚嚇過度,所以才會暫時性失憶。差不多過了兩個禮拜後,我的記憶才慢慢恢復。」
「想起來就好了。」他黯聲道。
「是啊,我本來也是這麼想。」她直視他,若有所思。「可是我最近才發現事情可能沒這麼簡單。」
「哦?」
「雖然大部分的事情我都想起來了,可其實還是有一小部分有點混亂。就好像一幅本來應該很完整的拼圖,卻少了其中幾片。你知道嗎?我現在的記憶不是連續的,是有斷層的。」
「斷層?」
「比如說我爸媽告訴我,我小學六年級時曾經代表學校參加全市演講比賽得到第一名,可是我卻一點印象也沒有。高中時候,跟幾個同學登山露營差點發生山難的事也忘了;還有溫雅,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可是我連當初是怎麼認識她的都不記得了。」她幽幽道。
「這些……都是小事吧。」
「也許吧。這些事想不想得起來,其實也不怎麼重要。可是,或許會有很重要的事呢?或許會有個很重要的人,我不該忘,卻不小心忘了呢?你說,如果我真的忘了不該忘的人,那個人會不會怪我呢?」她深深望他,很認真地問著他。
他呼吸一緊,被她看得好狼狽。
「我想他……不會吧。」
「真的不會嗎?」
「這也是不得已的啊。」他低聲道。「人生會發生什麼事,誰也料不到啊。」
「就像你說過的‘蝴蝶效應’嗎?」她干澀地問。
「也可以這麼說。」
「那我遇到你,也是一種‘蝴蝶效應’嗎?」
「這個嘛——」他黯然。
她凝睇他,唇瓣輕輕發顫,水眸慢慢漾開一抹憂傷。
「于相良,我好不甘心。」
「為什麼?」他啞聲問。
「你只是個呆呆工程師,又無趣、又木訥,不幽默,不會說俏皮話,整天只懂得看動畫跟打電腦。」她一連串地批評。
他听了,神色愈發黯淡。「我知道……我很無聊。」
「你是很無聊。」她冷酷地接口。「只要是正常的女人都不該看上你。」
他緊緊咬牙。
「……所以我真的很不甘心。」她顫著聲嗓。
他訝然望她。
「你明明是個平凡又無趣的男人,可是我卻好像……」她頓了頓,眼眶不情願地泛紅。「喜歡上你了。」
他震懾,心跳一停。
「我喜歡上你了。」她噙淚表白。「你明明一點都不好玩,可是我居然覺得跟你在一起很快樂。你說,我是不是瘋了?」
他說不出話來。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她對他而言,該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夢中情人啊!他只能在她背影守候,不是嗎?
為什麼他的夢中情人會對他表白?她怎麼可能喜歡上他?
他不敢相信。
「妙、妙芊,你在……開我玩笑嗎?」就像國中時代,班上一個漂亮又聰明的女同學,故意寫給他一封惡作劇的情書。
「我干麼要開這種玩笑?」她氣憤地瞪他。
「因為你……」這麼美、這麼好,不可能喜歡我。
他痴痴望著她。
她也默然回凝。兩雙眼,在空中交會,帶著幾分藏不住的惆悵。
前方的海平線,天際緩緩漫開一片深深淺淺的玫瑰色,白雲後,透出璀璨光亮,一輪火紅悄悄往上攀升。
日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