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普照,千吻找到機會,溜回空湯湯的家里。
她手忙腳亂,胡亂收拾,想速速趕回上官家。要是被杜鷹揚發現,她偷偷離開保護範圍,那她可就有得受了。
說實在的,她不怕挨罵,更不怕挨打,就是怕他生氣。
杜鷹揚一旦被惹火了,目光會變得格外森冷,筆直的注視著她,四周的溫度迅速降低。她見識過幾次,每次都只能落荒而逃,窩進棉被里瑟瑟發抖。
但是,怕歸怕,有些事情還是非做不可。
「我回家一趟拿些東西,應該也不要緊吧?再閑下去,我的腦子都要生銹了。」她自言自語,拿了一口大皮箱,就把東西往里頭塞。
那天走得倉促,她被杜鷹揚拎著,丟上車子,什麼工具都帶不走,現下見到這些寶貝工具時,差點沒痛哭流涕。
「好了好了,我的動作必須快點。」她喃喃自語,費盡力氣扛著巨大的皮箱,緩慢的往門口移動。杜鷹揚下午在開會,她只有三小時的時間。
這皮箱好重啊,為什麼幾件工具,跟幾疊藍圖,就會這麼重?她氣喘吁吁的搬著,實在想不通。
兩雙男性手臂伸來,主動伸出援手。有人幫忙後,負荷減輕許多。
千吻停下來喘氣,擦擦粉頰上的汗水。哪里來的好心人?她滿心感謝,粉臉下堆滿了笑,準備道謝。
「謝謝你們,我──」擦汗的動作驀地僵住,不對啊,這兩個人是誰?
她瞪著眼前兩張陌生的男性臉龐,可以確定,不曾見過他們。雖然幾天沒回來,但她可沒走錯屋子,這兩個男人在她家里做什麼?
「這是要搬到門口去的嗎?」其中一個男人問道,抬頭望著地。
「呃……好。」她小聲的回答,貼在牆壁上動也不動,汗水都變冷了。
如果是來拜訪的新鄰居,起碼手里會捧著自制的蛋糕、或是煲湯鹵味一類的當見面禮吧?這兩人的打扮一點都不家居,還穿著灰黑色的西裝,慎重的表情像是要迎接嘉賓。
兩個男人將皮箱搬到門口,才緩慢的走回來。「黎小姐,我們久候多時了。」兩人恭敬的說道,卻擋在她與大門之間。
听到對方說出她的姓,她的心直往下沉,冷汗流得更快。看樣子,費心狡辯也沒用了,這些人已經把她的底模得一清二楚了。
「你們找我有事嗎?」她明知故問,還在假裝堅強,實際上雙腿已經在發抖。
「我們是‘洛爾斯’的人,已經在這里等待數天了。」男人自我介紹,口吻溫和,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溫文儒雅。
千吻的眼楮瞪大,連呼吸都停了。
她就知道!一看見這兩個人,就覺得他們絕非善類!
完蛋了!她莽撞的回來,等于是自投羅網,如今身陷危險不說,要是被杜鷹揚知道,就算僥幸從虎口中救下,她也肯定吃不完兜著走!
另一個男人探手入懷,掏出一張撲克牌,放置在桌上。
「黎小姐,我們奉了黑先生的命令,邀請你前去詳談。」他說道。
瞪著那張撲克牌,冷汗像瀑布開始嘩啦啦的滑下。千吻的表情僵硬,很緩慢的往後退。
「不用了吧?我跟他沒什麼好聊的。」黑杰克決定找她開刀,執行復仇大計了嗎?
「請別拒絕,黑先生很有誠意的,要我們務必將黎小姐帶到。」言下之意,就是不管她拒不拒絕,都要把人扛去就是了。
千吻勉強擠出芙容,那表情卻比哭還難看。
「是嗎?那我去做些準備,一會兒就跟你們走。」她的雙腿發抖,勉強拖行著走向二樓。
一離開兩人視線,她迅速奔向臥室,筆直的住窗戶撲去。
跟他們走?想得美啊!她要從二樓的窗戶逃出去,坐上車後再嘲笑他們的粗心大意。
砰的一聲,她撞得頭昏眼花,窗子沒有如願打開,玻璃上只出現幾道裂縫。看得仔細些,會發現窗外全被釘上鐵條。鐵條焊得很結實,成了名副其實的鐵窗,屋內的人成了被囚禁的罪犯。
這些王八羔子封了她的窗戶?!
她狠狠的踹向鐵條,窗子還是文風不動。「混蛋,又不是做防台準備,釘這麼牢做什麼?」
看樣子,「洛爾斯」的人倒也不笨。不過山不轉路轉,路不轉人轉,她可是「武者」呢!憑這些鐵條就想鎖住她,這些家伙還是太天真了些。
千吻打開衣櫥,東翻西翻,總算找到適用的東西。她簡單的檢查後,來到窗口──
轟!
一聲轟然巨響,整座屋子都震動了。別說是鐵條了,連牆壁都破了個大洞,整個窗子都被轟開了,鐵條咻的一聲,飛散得老遠。
當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時,千吻已經從牆壁的大洞一躍而下,雖然動作笨拙,不過還是安全著地。這兩個人肯定沒想到,她衣櫥里還藏著火箭筒,能夠輕易的把窗戶轟開。
她轉過身來,雙手插在縴腰上,得意的看著剛完成的「大作」,只差沒有縱聲狂笑。「開玩笑,我哪里是這麼容易就被抓住的?要抓我?回去再等個……」
「黎小姐,我們可以出發了嗎?」恭敬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千吻極為緩慢的轉過頭,赫然發現其中一個男人,好整以暇的站在她身後,像是早就預料到她會來這一手。
「笨蛋才跟你們走!」千吻喊了一聲,當機立斷,邁開雙腿就準備開溜。
才跑沒幾步,她就覺得脖子一緊,強烈的力道把她拖了回去,差點截斷她的呼吸。「呃、咳咳咳,放……放開……」她反手一握,發覺對方竟拋繩勒住她印頸項。
又有腳步聲傳來,連忙握住繩子,免得千吻當場被勒死。「住手,黑先生吩咐過,要留活口。」
扯住繩子的人哼了一聲,把繩子甩開。
「黎小姐,得罪了,我們必須將你帶回去。」男人說道,就著勒住她的繩子,俐落的繞了幾圈,將她牢牢綁上。
千吻可不是普通的弱質女流,哪里會乖乖听話?她用力掙扎,甚至野蠻的張口就咬,還好對方閃得快,否則非被她咬下一塊肉不可。
「可惡的家伙,放開我,你這是在做什麼?啊!不要……唔、唔唔唔唔唔!」布塊塞入嘴里後,連咒罵都變得模糊了。
「好野蠻的女人。」
「‘絕世’的人全都是不可理喻的。」那人下了結論。
好過分,趁她不能說話,竟然敢說「絕世」的壞話,他們才不可理喻呢!她扭動得更厲害,伸腳去踹他們,存心不讓這些人好過。
但是雙腳畢竟難敵四手,更何況還是兩個大男人,她的連環踢根本起不了作用。兩人扛著她,打開一輛巷子旁的車子,準備把她住里頭扔。
「放下她。」極為冰寒的聲音,從一旁傳來。
兩個男人僵住,警戒的回頭。
听到那聲音,千吻的身子也跟著一僵,立刻就知道救兵趕到。但是,她卻沒有半點驚喜,反而開始有些膽怯︰心中緊張的程度,大概不比這兩個「洛爾斯」的走狗低。
怎麼辦?杜鷹揚肯定是氣炸了!
「她是黑先生所邀請的賓客。」扛著她雙腳的男人說道,聲音僵硬,顯然也認出來者何人。
「護衛」杜鷹揚,被同行暗地里稱為「死神」,沒人敢得罪。去年,他了結仇家的事跡,被人廣為流傳,據說對方死得淒慘無比,如今墳上的草,長得都比人還高了,惹怒他,絕對就只有死路一條。
「放下她。」這一次,語氣中多了不耐。
扛住她頭部的那個人,大概被嚇糊涂了,往旁邊一跳,本能的就松開手。
咚的一聲,千吻的頭結實的摔在地上,疼得她齜牙咧嘴。「唔!」被堵住的小嘴,發出一聲痛鳴。
該死的家伙,要松手前至少也說一聲嘛!雙手被綁住,她又揉不到痛處,難受極了。
松手的那人住後退,滿臉惶恐。他已經松手了啊,為什麼護衛的目光看來卻更可怕?
另一個不知該說比較有骨氣,還是不想活了,他虛張聲勢的說道︰「為什麼要松手?我們……」話還沒說完,同伴就扯著他往後退,使他也松了手。
又是咚的一聲,千吻疼得眼楮一花。她艱難的翻過身,笨拙的坐好,一抬頭卻發現那兩個人已經嚇得臉色慘白,視線凝在她的背後。
灼熱的呼吸,伴隨著她日漸熟悉的男性氣息傳來,她不用回頭,就知道杜鷹揚已經來到她背後。
「沒事吧?」低沉的聲音在上方響起,他拿開她嘴里的布塊。
「沒事。」千吻低著頭,縮緊脖子,任憑他解開繩索,一雙滴溜溜的大眼從左邊看到右邊,再從右邊看到左邊,就是不敢看他的表情。
杜鷹揚的怒氣輻射而出,站在他身旁,她都覺得像是快被那團怒火烤焦。這一瞬間,她甚至懷疑,落入黑杰克的魔掌,都比被杜鷹揚救回去來得安全。
肩膀上一個有力的按壓,逼得她轉過身去。她瞪著他胸口,還是不敢抬頭。
老天,就讓她現在昏過去吧……
蒼天無語,莫非覺得她罪有應得?
黝黑的指掌伸來,捏起她的下顎,逼迫她看著他。她硬著頭皮,只能抬頭。
「沒受傷?」杜鷹揚沉聲問道,臉色陰沉,黑眸里有跳躍的火灼。
千吻搖搖頭,緊張的吞咽口水。「呃,我只是想要回來拿點束西,以為能夠盡快趕回去,沒想到就遇到他們了。」她為自己辯駁,想要月兌罪。
黑眸一眯,沒把她的說詞听進去,反而將她的下顎抬得更高,瞄見雪白頸項間,被繩索摩擦出的瘀傷。
「他們弄的?」杜鷹揚問道,雙眸危險的眯起。
「呃,只是小傷,不痛的。」千吻匆忙說道,察覺到他的怒火燒得更加炙熱。
嗚嗚,她不是故意要弄傷自己的啊!「要是你沒說,我還沒感覺呢!真的,不痛不痛不痛。」她連連搖頭,加強語氣想說服他。
杜鷹揚掃了她一眼,表情還是很難看。很明顯的,他沒被說服。
「到一旁去。」他淡淡說道。
領到緩刑的聖旨,千吻連滾帶爬的躲到一邊去,沒膽子在此刻違逆他。
「你還真有膽子啊!」嬌慵的聲音傳來,跟眼前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氛格格不入。
千吻轉過頭去,發現始終藏身在角落的美麗女人。「你怎麼也來了?」她詫異的瞪大眼楮。
上官媚聳肩,撫模著懷里的波斯貓。貓兒舒服的眯起眼楮,從喉間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會議開到一半,杜鷹揚听到你失蹤的消息,氣得差點把守門人殺了。我提醒他時間寶貴,他才罷休,迅速趕了過來。也幸虧來得早,不然你肯定要被帶走了。」上官媚偏著頭,瞧著那兩個瑟瑟發抖的倒楣鬼。「嗯,看樣子不需花費太多時間。」她下結論。
「花費時間作什麼?」千吻小聲的問。杜鷹揚是打算給他們一些教訓嗎?其實他不用大驚小怪啦,她只是有了一些擦傷,又沒受到什麼委屈。
上官媚笑而不答,示意她轉頭看去。
三個男人僵持著,氣勢強弱卻一眼就可以判定。
「想怎麼個死法?」杜鷹揚淡淡的問道,薄唇上甚至有一絲笑意,看得人不寒而栗。打從瞧見千吻頸間的傷痕那一瞬起,他就動了殺念。這兩人傷了千吻,他要讓他們死無全尸!
兩個人震了一下,勉強穩住身子。「杜先生,這是個誤會,我們只是想邀請黎小姐去作客。」
就算保護黎千吻是護衛的職責所在,他也不該如此憤怒。他的反應,像是黎千吻不只是伙伴,更是心愛的女人。
「你們傷了她。」語氣仍是平淡的,卻已經宣布了他們的罪狀。
緊張累積到臨界點,先有人沉不住氣了。
「黑先生只吩咐、要留那女的活口!」其中一人吼道,動作迅速的探手入懷。
這一次,拿出來的可不是撲克牌,黝黑的槍枝在陽光下一閃。「去死吧!」那人喊道,舉槍瞄準。
千吻瞪大眼楮,連呼喊都還沒來得及月兌口,事情已經在轉眼結束,她連替杜鷹揚擔心的機會都沒有。
槍枝還沒能瞄準,高大的身影以詭異的速度竄上前,迅捷得讓人詫異。他以流暢的手法握住槍枝,旁觀的人連眼都還來不及眨一下,槍口已經轉了向,被塞進對方的嘴里。
「這是你們的答案嗎?」杜鷹揚獰笑著,表情殘酷且無情,讓人絕不懷疑,他會當場扣下扳機。
嘴里塞著槍的男人猛搖頭,幾乎要哭出來,他的腦子里已經浮現,自己腦漿濺滿巷道的可怕畫面。
橫豎都是死路一條,另一人決心放手一搏。眼見機不可失,他卑鄙的展開突襲。
手往一旁模去,剛好就模見了先前被千吻轟得四處散落的鐵條。他握緊鐵條,猛的往杜鷹揚的後腦勺敲去,存心置人于死地。
「啊!」這一次,千吻喊出聲來了,一顆心跳到喉嚨,差點沒迸出來。
森冷的雙眸淡淡一掃,持槍的手分毫未動,另一手輕易的一擋,借力使力,不但連鐵條立即折斷,連那人的手臂也扭成不自然的姿勢。
巷道內響起啪的一聲,清脆卻絕不悅耳,讓人聯想到折斷雞骨頭的聲音。凌厲的哀嚎聲響徹雲霄,那人臉色青白,身軀痙孿,在杜鷹揚的掌握下抖個不停。
杜鷹揚仍是維持冷酷的神情,沒半點憐憫,單手一揮,先掃下對方下盤,接著揮手一揚,一個成年男人竟像個破女圭女圭,筆直撞任旁邊的堅硬牆壁。
又是一聲哀嚎,那人的頭往旁邊一偏,立刻就昏了過去。從雙腿扭曲的奇特角度看來,腿骨大概已經斷成好幾截了。
眼前的畫面讓千吻驚駭得無法動彈。為他擔憂的情緒,已經轉變為震驚。
她只是一再听說,杜鷹揚有多麼可怕,卻是第一次親眼證責。眼前的男人上,完全就像是另一個人,冷酷得感覺不到溫度,殘忍的屠殺到手的獵物。
這難道才是杜鷹揚的真面目嗎?但是,她先前從也那里感受到的情緒,偏偏又是那麼真實而人性化,她分明看到,那雙陰鷙的黑眸里,也有過溫柔的情緒……
不,不對!他絕對不是這麼殘酷的人!
「阻止他!你是‘絕世’的領導人,他該會听你的命令。」千吻慌亂的說道,握緊上官媚的手臂,視線不敢離開杜鷹揚,怕一分神,他就已經痛下毒手。
「他不會听我的。」上官媚撫著貓兒,冷眼旁觀,不打算插手。
「我不要他殺人。」千吻跺腳,急得快哭出來了。
「那就去阻止他,他大概只會听你的話。」上官媚轉過頭來,晶亮的鳳眼注視著千吻,若有所指的一偏頭,示意她自個兒去處理。
他只會听她的話?怎麼可能?她真的對他有那麼大的影響力嗎?
千吻咬緊了紅唇,沒有時間多想,已經三步並兩步的撲上前去。
「不要!不要殺人!」她從後方猛力一抱,雙手環住杜鷹揚的腰,還能感覺到他毀天滅地的憤怒。
「放手。」杜鷹揚的聲音,透過身軀傳來,仍可以听出他的不悅。
「除非你放開那個人,否則我也不放。」千吻甚至把雙手放在他堅實的小月復上,用力扣得緊緊的,十指扭成十個白玉小結。她下定決心,要從他的手下救出那個人。
老天,從獅子嘴里救出肥肉,可能都比這個容易!「他們傷了你,就該死。」他重復宣布罪狀,冰冷的視線逗留在對方慘白的臉上。
好可怕的憤怒,像是要吞噬所有,逼著仇恨與自身玉石俱焚。她好害怕,不是怕盛怒中的他,而是怕他的神智被這些憤怒吞沒。
「不,不要殺人,我們回去。」她閉緊雙眼,用盡力氣抱著他,發誓就算是被怒氣波及,也絕不松手。「我們回家去,好不好?」她用力喊道,淚花在眼里打轉。
不知道是話里的哪個字眼,意外觸動了某個開關,千吻驚愕的發現,所擁抱的身軀逐漸軟化,憤怒的氛圍,像是遇到陽光的雪,慢慢的融化。
半晌之後,杜鷹揚轉過頭來,低頭注視她,目光深邃難解。
她則半張著唇,不知道是什麼使他改變主意,願意听進她的哀求。
杜鷹揚看了她許久許久,久到她幾乎以為,世界就要消失,而那目光,將看穿岫的靈魂。她不明所以,有些困惑,卻在深邃的目光下無法言語,只能愣愣的回望著他。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杜鷹揚的怒火已經消失不見,那兩個人不再有性命之憂。
半晌之後,杜鷹揚下了命令。「滾。」他簡潔的說道。
死里逃生的松懈,讓那人跪在地上,差點沒抱著千吻的腿猛親,感謝她的救命之恩。扛起仍舊昏迷不醒的同伴,那人迅速上車,猛踩油門,用賽車的速度狂飆而去。
始終藏身在角落的上官媚走上前來,美麗的臉上有著一抹笑,像是看到什麼令人滿意的畫面。「閑雜人等都走了,我們也該回去了。我先通知衣笙待命,等著幫千吻治療傷口。」她微笑說道,輪流看著兩人。
「是該回去了。」杜鷹揚莫測高深的說道,再度眯起眼楮。
怒火死灰復燃,雖然不像先前那麼嚇人,卻還是清晰可辨。杜鷹揚的視線重新落回她的身上。
千吻縮縮脖子,知道大去之期不遠矣。她懷疑,今天的厄運還沒有結束。
明明是燠熱的夏天,五角星建築群里的溫度,卻低到能養企鵝。
起店室的地板上,一只企鵝膽怯的滑動。看得仔細些,才發現以蠕動方式前進的人不是企鵝,而是千吻。
起居室里有著不少人,全忍著笑意,袖手旁觀。
「你生氣了?」她以最小的聲量問,嘗試性的推推杜鷹揚的手臂。
黑眸掃來,瞪視著她,沒有回答。只是一眼,四周就刮起寒風。
嗚嗚,好冷好冷啊,哪個人麻煩生個火來取暖好嗎?
一身白衣的衣笙走進起居室,儒雅的臉上帶著笑。他手中拿著藥膏匣子,在走動時,衣袖里透出淡淡藥香。
「千吻,仰起頭來。」他吩咐道,感興趣的看著眼前這一對男女。
千吻維持求饒姿勢,已經長達一個多小時,杜鷹揚卻始終不開口,只以陰鷙的眸子揪著她。
她乖乖仰頭,露出頸間的刺眼紅痕,讓衣笙檢視著。
「不要生氣嘛,我不是故意的,哪里會知道,他們就在我家外頭守株待兔?」她第無數次扯著杜鷹揚的衣袖,想祈求原諒。
他看了她一眼,光是看眼神,就知道他在罵她笨。
「其實,也沒發生什麼事,說不定你沒來,我也能安然月兌困。」她小聲說道,一臉的無辜,想強調自己並不是軟腳蝦。
這一次,目光變得凌厲;先前是深秋,這回就肯定是嚴冬,而且,還是那種聖嬰現象造成的超級嚴冬。
她快凍僵了!
「千吻,傷口不深,但是我替你擦些藥消毒好嗎?」衣笙露出溫和的笑容,親切的詢問,動作緩慢得很,存心想多留些時候,觀看眼前這有趣的一幕。
最近「絕世」里不少人皆是紅鸞星動,就連最讓人畏懼的杜鷹揚,竟也跟迷糊清麗的千吻扯上關系。看來他必須舍下國外的義診,盡速趕回來才對,省得錯過精彩片段。
別的不說,光是千吻能遏止盛怒中的杜鷹揚,這點就夠讓人跌破眼鏡的了。這冷酷的男人,此生唯一的弱點,難道就是這個小女人?
情字,真是讓人匪夷所思啊!
千吻漫不經心的點頭,仰頭任憑衣笙處置,視線卻還黏在杜鷹揚臉上,小臉上滿是不悅。
這男人怎麼度量這麼小?她都道歉半天了,他卻還酷著一張臉,要不是看在他先前乖乖听話、沒動手殺人的分上,她早就耐心用盡,對著他拍桌子大吼了。
頸項間先是感到一涼,接著是針刺般的疼,她措手不及,疼得驚叫起來。
「啊,好痛!」她慘叫一聲,連忙退開,雙手護住頸項,不讓衣笙再擦藥。
冷漠消溶,黑眸迅速掃了過來。任何人都看得出,他眼里有濃烈的關心。
「這藥膏能消毒,不過會有一點刺痛。」衣笙先停手,開口淡淡解釋。他看向杜鷹揚,直到對方點頭後,才又往千吻走過去。
「不要了,那會痛。」千吻慢慢往後退,可憐兮兮的說道。
「給小孩子看見,可是不良示範。」上官媚開口說道,伸手指向門口。定睿跟小釉,被那聲驚呼吸引過來,在門前探頭探腦。
糟了!先前小釉哭著不打預防針,她還義正辭嚴的告誡小女孩,打針一點都不痛,這會兒她只是擦擦藥,就疼得到處躲,以後還拿什麼樹立母親風範?
當她還在遲疑的時候,杜鷹揚已經走過來,握住她的下顎,輕柔卻堅持的往後推,強迫她露出頸項來。
「擦藥。」這是他踏進起居室後,第一句對她說的話。
「遵命。」看在他開了金口的分上,千吻乖乖听話。再說,這樣被他摟在懷里,背靠著他寬闊的胸膛,也舒服得很。
她放軟全身肌肉,往健碩的身軀上靠去,頭枕在他的頸窩,舒服得想嘆氣,差點學上官媚懷里那只波斯貓,跟著發出咕嚕嚕的聲音。
「這回算你幸運,下回可別再這麼莽撞了,要是真落進黑杰克手上,不但你遭殃,連vs2改裝成導彈系統的技術都可能外流。」鬼面出聲說道,皺眉看著千吻。要是技術外流,只怕戰場上又要生靈涂炭。
「打死我,我也不會泄漏半個字。」她固執的說道,嘟起紅唇,哼!她可不會輕易被打敗。
「為了讓你托出技術,他們多的是讓你生不如死的手段。」杜鷹揚冷冷的說道,瞪著她的粉臉。
他話里的暗示,讓千吻微微一顫。她用力甩頭,甩開腦子里涌現的可怕幻想。
「其實,抓我也沒有用。」千吻小聲的說道,一臉無辜。
這一句話,讓所有人瞪大眼楮。
「沒用?」驚呼聲此起彼落,眾人瞪著她,等著她說出驚人之語。
「呃,懂得改裝技術的,另有其人,那個系統太復雜,我到目前為止,只弄懂了八成。」千吻想縮到地上去,杜鷹揚卻不放手,硬是抓著她不放開。
「難道是你母親,百手生?」鬼面狐疑的問道。
「呃,不是。」
那會是誰呢?當今世上,誰擁有超越百手生與武者的技術?竟可以獨立研發出,讓武者無法立刻學習的技巧!
「是誰?」杜鷹揚懶得猜測,直接逼問她。
「好凶啊!你就不能禮貌點問我嗎?」她喃喃抱怨,見他臉色又往下沉,她連忙喊道︰「渾小子,自己滾進來。」
八歲的男孩,在眾人驚愕的注視下,緩緩走入起居室。小釉不肯離他太遠,還握緊他的衣角。
「是你?!」鬼面率先驚呼,問得沒頭沒腦的。
「嗯,是我。」定睿搔搔頭,有點不知所措,真是的,他本想隱瞞到底的說。
眾人瞪著定睿瞧,室內一片死寂。是知道這小孩學富五車,智商高得驚人,但是萬萬想不到,他竟然小小年紀,就已經超越了千吻。
見大家都嚇呆了,千吻尷尬的出來打圓場。「游戲機是他在玩的,由他開發出這套系統,其實也很正常的嘛!」她完全忘記,兒子可是半點都不正常。正常的八歲小孩,還每天窩在電視前看神奇寶貝呢!
「他才八歲。」杜鷹揚皺緊濃眉。難怪那日看到藍圖,她神態有異,恍然大悟的模樣,活像是看著教科書做算數的學生。
「他智商那麼高,又不全是我一個人的錯。」千吻小聲抱怨,一臉的委屈。
「再沒人管著,你們不知會惹出多少事來。」「喂,我家的事,你少管啊!」千吻抗議,瞪著杜鷹揚。
「這個家庭,我也有份。」這句詁,他說得如此順理成章,讓她啞口無言。
「是啊、是啊!」有他參與制造的小魔頭連聲說道,用力點著的小腦袋,一心向著老子。
這麼俊帥又神勇的英雄老爸,說什麼都不能被月兌線老媽趕跑。
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以及可愛的兒女,就足以構成幸福的所有要素,在某個時刻里,家的雛形已經悄悄齊備了。
上官媚挑起秀眉,開始對這小鬼另眼相看。這倒也是可用之才,自然要快些搜羅進「絕世」里。「小鬼,你跟我來,我們好好談談。」她說道。
「我才不跟你談。」他才不想跟魔女打交道呢!
上官媚紅唇一揚,蹲來,改住小女孩下手。「小釉,來,貓貓讓你玩喔。」一見有貓兒可以玩,小釉松開手,住波斯貓走去,被上官媚誘拐出起居室。
「卑鄙!」定睿跺腳,連忙跟了上去。該死,那個魔女掌握到他的弱點了。
定睿離去後,衣笙的輕笑打破岑寂。
「果然,一見鐘情的男女,容易生下聰明的孩子。」衣笙微笑說道,收拾藥膏匣子,只留下一小瓶藥膏,放置在桌上。
「我們才不是一見鐘情,他說不定到現在還在埋怨我欺騙他,偷偷把他吃干抹淨呢!」千吻抗議著。
這是她單方面積極主動,才能生下定睿,杜鷹揚可是被設計,才會跟她有親密關系的。唉!什麼一見鐘情,根本就是她一股腦兒地迷戀上他的。
衣笙笑而不答,轉向對杜鷹揚說話。「你能出來一趟嗎?我再取些藥丸來,你讓千吻服下,壓驚化瘀。」
杜鷹揚點點頭,看著她坐在椅子上,小臉上有一點落寞,似乎還很在意衣笙所說的一見鐘情。
「要不是瞧清楚你的模樣,我不會讓你為所欲為。」他淡淡的拋下這句話,轉身跟著衣笙離開。
半晌之後,那些話才滲透進千吻的腦子里。她低喊一聲,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興奮得全身顫抖,非要咬住拳頭,才沒有叫出聲音。
啊!他的意思是說,他也是對她……
罔顧頸項間的刺痛,千吻的嘴角浮現一抹最歡暢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