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育幼院新家裝修的日子,夏明眸提前銷假上班。她不懂基金會的運作,幫不上忙,只想多賺點錢貼補開支。
為此,沈博文還跟她起了小爭執。前陣子她太過勞累,一副搖搖欲墜的柔弱模樣,教他如何安心放她去上班。
下午,亮晃晃的陽光引得人昏昏欲睡,夏明眸努力抵抗眉心的疼痛,維持一定的工作效率。
即使育幼院的問題已經解決,但是,責任心重的她對於自己請假而加重同事工作量的事一直感到內疚,當然希望盡快恢復正常工作。
從皮包模出頭痛藥,和著白開水一口吞下,又伸手進去拿起一張支票。
因為原有房子沒有買成,僅是租了個臨時住處,所以沈博文他父親給的這張支票並沒有動用到。
她打算還給他,卻無法不記起那銳利的眼神,當時帶給她的難堪。
相信沈博文的愛,也看清自己對這份感情灼難以割舍,但兩個世界依然平行錯開。
她無意踏入那個世界,況且那個世界根本不會樂意接受她。
支票上填的數字,背後的真正意義是一段遙遠的距離。摺起支票,夏明眸淒淒地想,她不會讓他在他父親和自己之間做選擇。
愛情與親情永遠都不應該放在天平的兩端。
「咦?來上班?嘖嘖,麻雀都要變鳳凰了,不會連這點薪水也要撈吧?」熟悉的男聲在頭頂上響起,夏明眸頭拾也不抬,她已經沒有心力再去應付這個無聊的男人。
他的出現只會讓她對「那個世界」的人更嗤之以鼻,擁有一切卻容不下別人僅剩的一點尊嚴。
「張皓,你在說什麼呀?什麼麻雀變鳳凰?」小君緊張地問。「難道……你真的要娶她?」
「 !」張皓從鼻子發出個音。「我這條小魚她還看下上眼呢!我們夏明眸小姐果然慧眼獨具,連我部不知道沈博文的身分,她卻從一開始就穩穩盯住目標。」
「哎呀!你到底在說什麼,怎麼听得一頭霧水,沈博文怎麼了?」同事漸漸圍過來了,開始七嘴八舌臆測張皓吐出的這段話的背後故事。
夏明眸狠狠瞪了張皓一眼,希望他能識相地離開,別再掀起風波。
張皓原是個瀟灑隨興的風流男子,卻無法平息受到的屈辱,一向在情海得意的他,如何能承受這個低賤的女人當著他母親的面,說他糾纏她。
張皓對她的警告視若無睹,轉身對她的同事們開講︰「沈博文是我們董事長的小兒子,也是未來的繼承人,明眸是他的女朋友。論身價我當然比不上他。也難怪明眸不願選擇我,我可以體諒,也只能祝福他們。」說完,還黯然地扯扯嘴角。
這一個動作簡直要將所有女人的母性全激了出來,射向夏明眸的目光里寫滿了鄙夷與憤怒。
「沈博文的大哥之前差點被一個女人騙光財產,若不是發現得早,還可能將我們公司拖下水,所以沈伯伯對這種工於心計的女人特別厭惡。明眸,畢竟你曾是我欣賞的女人,所以奉勸你,麻雀飛不上枝頭,反而可能淪為獵人槍口下的亡魂,自己小心點。」
他的話帶著感情,表情更是誠懇,任誰也要為他的光明磊落叫好。
夏明眸表面上平靜無波,卻無法不受他的話影響,也更加堅定內心的想法。
兩個星期後——
育幼院新址已大致完工,剩下甄選幼保教師以及其他行政人員。院童不必再擔心沒有房子住,溫媽媽也可以卸下重擔,用輕松的心情繼續擔任她的義工媽媽。
而她該離開的時間也到了。
婉拒沈博文安排她和他母親見面的餐會,夏明眸走進電梯,按下最高樓層的數字,手中緊緊捏著那張支票,迎接待會兒要面對的揶揄嘲諷。
沈方遠的特助已在電梯旁等候,沒有經過特別指示,一般人是進不到董事長辦公室的。
「夏小姐,董事長特別挪出二十分鐘,晚上他還要參加一個慈善拍賣會,先告知你,以便掌控談話時間。」
「謝謝你,我會注意的。」
她的臉色蒼白,一部分是因為即將面對沈博文父親的壓力,而大部分原因來自這些日子,壓下必須離開他的痛楚,強顏歡笑,卻食不下咽,夜里無法成眠。她希望留給彼此的是最美好的回憶,她不該哭泣,而是該用更珍惜的心情牢記他的每個表情、每個動作。
沈方遠坐在紫黑色檀木辦公桌後,低頭振筆,夏明眸輕移步伐,將支票推到他眼下。
他看了一眼,抬頭重新審視面前的女孩。
沈博文要他耐心等待,他說,他會證實夏明眸是一個值得一輩子守護的女人,就像父親守護著母親的心情。
「支票還給你,不過,你不必擔心,對你的承諾我一樣會做到。」
「哦?」從他兒子最近神采奕奕的表現看來,他們的感情應該十分穩定。「什麼意思?」
他的表情平靜無波,但在夏明眸的眼中看來卻有如君臨天下的壓迫感,從懂事以來便一直存在的偏見,使她無法冷靜地判斷,只覺得他的語氣帶著挑釁。
「意思是,你不必擔心有只麻雀會不識時務地飛進你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夢想嫁人豪門。」
沈方遠被她刺蝟般的神情戳了一下,似乎已經很多年沒人敢用這種語氣對他說話,他不得不佩服她的勇氣,忍不住想探探她還有什麼驚人之語。
「我不知道你把支票還給我的意思是什麼?想表示你和博文的感情不是金錢可以收買的,還是希望我不要阻止你們?」
「我不認為你可以阻止一段感情。感情不是物質,它存在我和博文的心里,即使我們不能在一起,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面,它還是存在。即使是神,也只能奪去人的生命,而不能奪走感情。更何況你只是博文的父親,除去這層關系,對我而言,你什麼都下是。」她氣呼呼地喊道,對這種用金錢衡量一切的人,簡直對牛彈琴。
沈方遠感到有趣,他發現這個女孩真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訓人的力道可不遜於他當年做業務經理的霸氣。
「那你又何必特地拿這張支票來還我?想證明什麼?」他眯著眼,嘴角忍下住微微上揚。
「我沒有要證明什麼!」夏明眸激動地幾乎要跳到桌面上。「我承認當初需要這筆錢,不過,我輸掉的是我的信念、是我的骨氣,而不是我的感情。」她的眼眶紅了,因為她不得不認輸。
想起那陣子為了籌錢向多少人彎腰,忍受多少異樣的眼光,承受心靈與身體的雙重折磨,錢,是唯一能夠解決她遭遇的困境。她知道,那些信念一旦輸了,就再也贖不回來。
「我會離開博文。」她瞠大眼眶,含住淚水。「未來,當博文再開始另一段感情時,請你不要質疑他的選擇,他是個好男人,我相信他的特質會吸引更多美好的人來接近他,而他也值得最好的女人伴他一生。雖然,我不喜歡你,但我仍要謝謝你的教育使博文擁有美麗、善良的心靈。」
她深深地鞠躬,一滴淚滴落,滲進了灰色地毯。
接著轉身,她筆直地走向門口,忽地,含著笑意的話語在她背後響起,阻止了她離開的腳步——
「我不會阻止你們的。只要你是真心對待博文,我會張開雙手,歡迎你加入我們家。」
夏明眸沒有听完他所說的話,因為,一陣突來的暈眩,將她拖入黑暗的漩渦里,雙腳一軟,便整個人昏倒在地。
沈方遠心一緊,連忙起身向外大聲喊︰「銘隆,銘隆——快去開車!」
低聲的交談,紛亂的腳步,一道光束突然刺進瞳孔,然後又是無盡的黑暗。
黑暗里,夏明眸感覺自己的手被納入溫暖而柔軟的掌心中,慢慢地牽引她往前走。
是媽媽?!
媽媽輕輕地牽著她的小手,挨家挨戶詢問打零工的機會,不管被拒絕多少次,當媽媽回頭看她時,臉上總是掛著笑容。「等我們有五個銅板,媽媽買個大大的波蘿面包給你吃。」
她很乖巧,總是柔順地點頭,彎出甜甜的嘴角,媽媽說,她笑起來的時候,像個小天使。
媽媽來接她了嗎?媽媽知道她累了、想休息了嗎?
「明眸……」輕柔的聲音喚著她。
她笑了,在黑暗中笑了。
握緊母親的手,她再也不想放開。她想念母親暖和的懷抱,不要波蘿面包,她只要媽媽。
「媽……」
「明眸。」
一陣搖晃,感覺母親的手就要松開了,她著急地握得更緊,口中不斷哭喊著︰「媽——不要走——媽——」
「明眸、明眸,你醒醒!」
夏明眸在淚光中微睜開眼,蒙朧中看見母親站在身邊,緊張地擁住她。「媽……不要丟下我,明明會乖乖的,你不要走……」
「乖,媽不會丟下你,我在這,不要怕,明明乖……」
母親的手輕輕地拍著她的背,就像小時候哄她睡覺,夏明眸安心地吁了一口氣,又陷人沈睡。
邱淑琴按按濕潤的眼角,將夏明眸扶回枕頭。「這孩子,究竟藏了多少心事?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好好睡一覺?」
回頭,瞪向安靜立在一旁的沈方遠。
「你到底還對她說了什麼話?為什麼醫生說她身體太虛弱,可能又受了刺激才會突然暈倒。」
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夏明眸,蒼白無力的面容跟前一刻劍拔弩張的模樣截然不同,沈方遠也心疼得說下出話來。
而沈博文面帶愁容,呆坐在病床的另一側。
「沒事你插手管孩子們的感情做什麼?吃飽撐著的話就跟我一起到醫院來做義工,省得一天到晚被錢薰得滿身銅臭。」
「老婆……」這話也說得太重了一點,他是商人沒錯,但商人也不一定滿身銅臭啊!
「夫人……」一旁的特助忍下住挺身而出,「您別怪董事長,他本意也不是要阻止他們倆的感情,我覺得夏小姐似乎是誤會了。」
「銘隆說得沒錯,我只是想試探她的個性為人,值下值得博文為她付出,哪知道一見面也沒說幾句話,就……」他的話在老婆大人凌厲的眼神中,愈說愈小聲。
「當你冒出想要試探的念頭時,傷害就已經造成,一個女孩子願意付出自己的一切去保住育幼院,她的個性為人還需要試探嗎?」邱淑琴順道看了陸銘隆一眼。
「為了彌補你們所造成的傷害,罰你們兩個月的薪水全部捐給『溫心基金會』。」
「是……」被罰的兩個人低頭相互擠了擠眼,這樣的處罰算是很輕微的了。
「你——」邱淑琴指了指沈方遠。「還要連續半年,假日都跟我到醫院做義工。善心不是單純付出金錢,還要有心跟身體力行。」
「老婆……我也很想跟著你一起從事社會公益,可是你看看,老大自己創業,老二整天到處跑工地,想找人也找下到,好下容易博文回來了,也得等他熟悉公司業務之後,我才能放手……」他的聲音又變小了,最後只剩點頭。
邱淑琴轉頭看著一直沈默不語的沈博文。「放心吧!她沒事的,醫生給她打了營養針,等她醒過來就可以進食了,要不要回去幫你未來的老婆熬一鍋雞湯?我會在這里陪著她。」
沈博文默默地點點頭,這個時候,他的確需要做一些事來分散快要崩潰的精神。
想到父親說她打算離開他,他的心就好痛。為什麼她總能輕易地割舍這段感情?難道對她而言,他只是微不足道的存在?
他究竟要怎麼做,才能讓她對他有些信心,而不是總想著獨自去解決問題,擅自決定他們的感情。
他抓抓凌亂的頭發,打算先回家準備食物,等她醒來再說吧!
「媽……」夏明眸略微清醒後,手不自覺地在床邊模索。
邱淑琴連忙握住她。「我在這,別怕。」
她睜開眼,無法適應房間里的白色燈光,皺了皺眉,偏過頭去。
「你是……」眼前是一位看起來年近半百卻依然清麗的婦人,美麗的唇角噙著淡淡的笑容。
記起昏迷時手中那溫暖柔軟的觸感,以及輕柔的拍哄,是她嗎?一直在身邊陪伴著自己。
「我是博文的媽媽,他待會兒就會過來,覺得怎麼樣?餓了吧?」
「我暈倒了?」在博文父親的辦公室。
「嗯……醫生說血糖太低,你沒好好善待自己的身體。」邱淑琴的語氣帶點責怪,卻又包含更多的憐惜。她伸出手撥開夏明眸額前的頭發。
夏明眸感受到她指尖傳達過來的關愛,心頓時復雜了起來。
她愛博文卻無法接受他父親的勢利,明明應該馬上離開,卻又眷戀這一刻溫暖的感覺。
「我沒事了,謝謝您的照顧。我可以回家了嗎?」
「別急,你還需要休息。」邱淑琴不讓病人起來。
夏明眸貪心地悄俏看她一眼,對上她含笑的眼眸又急忙移開視線。
「傻孩子。」邱淑琴笑著輕拍她的臉頰。「把我當自己的媽媽,有什麼心事,就告訴媽媽,不要悶在心里。」反正早晚,這女孩也得喊她一聲「媽」。
夏明眸害羞地抿抿嘴,隨即露出燦爛的笑容。她肯定在夢里,把她當成媽媽了。
「我代替博文的父親向你道歉,當然,他也得親自向你道歉。」
她搖頭。「父母想保護自己的孩子,他沒有錯。」
邱淑琴欣慰她如此體貼的心思。「人在什麼都沒有的時候不怕失去,當擁有得愈多,就會想要保護擁有的一切,博文從小不在他身邊,所以他難免會多擔一點心。加上博文大哥的婚事不順,使得他變得疑神疑鬼的。事實上,只要博文堅持,他老爸在家是得不到支持票的,老婆說了才算。」
夏明眸被她的表情逗笑,難以想像這麼具有威嚴的男人,到妻子口中卻變成溫馴的小綿豐。
「他在乎的不是錢,而是你的心。只是,他用錯了方法,傷害了你,所以,我向你道歉。」
「伯母,你別這樣。」在她溫和的口吻下,夏明眸發現自己也有錯,太先入為主,也太激動了。
「我知道你成長的過程吃了不少苦,不過,我們應該懷抱著希望,未來,會愈來愈好。而你擁有一顆善良的心,一定有更好、更美的人生等著你,不要去抗拒,順從自己心底的聲音,好嗎?」
「伯母……」她明白她話里的意思,不過,她需要時間去思考。
「博文的父親不是嫌貧愛富,你看他都已經快六十歲的人,還經常有年輕的辣妹企圖接近他,自願做他情婦的也不少,想想,也難怪他對現在年輕人的感情產生很多疑問。」
「啊?真的?」這種事,連她都無法想像。
「這些都是他特助偷偷告訴我的。」邱淑琴笑了笑。「有沒有小小心動我是不知道,不過,他不僅是一個好父親,也是一個好丈夫。我不是替他說話,只是希望你給彼此機會,將過去的印象歸零,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也希望得到你的諒解。」
這時,沈博文推門進來,連忙奔到床邊,手中提著兩個保溫盒和一個燜燒鍋。「明眸醒了嗎?」
「好嘍!」邱淑琴站起來。「博文來了,你們談談,明眸,明天我再來看你,好好休息。」
夏明眸虛弱地向她揮手道別。
轉頭看向沈博文,復雜的思緒一下子無法理清。畢竟,現在面臨的狀況對她而言是陌生的,而這些日子的混亂也讓她疲累不堪。平凡的她只想過平靜的生活,不想涉入太多是非,也不需要過多色彩妝點人生,她是一個懂得知足的女人,而遇上他之後,她的生命似乎轉了一個大彎……
而邱淑琴離開後,病房立刻陷入一片寂靜,沈博文打開餐盒和鍋子,盛了一碗湯。
「要自己喝還是我喂你?」
「我……我自己來。」接過湯,小口地啜著香氣襲人的熱湯。「好喝,有人參的味道,而且甜甜的。」
「嗯……」他搬來病床專用的小桌子,將飯菜一層一層卸下來,豐富的菜色,引得夏明眸食指大動。
「這些全是你做的?」她驚訝地看向他。
「嗯,先吃飯。」沈博文淡淡地回她,說完坐到椅子上,拿起帶來的晚報翻閱。
不明白他的態度為何如此冷淡,夏明眸無辜地嚼著口中的食物,似乎也失去了品嘗美食的味覺。
「我吃飽了……」她不自覺地聲調有些心虛,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肯定他是在生氣。
他沈默地將餐盒收好,擺到一旁,然後合起報紙,望著她。
「你怎麼了?干麼這樣看著我……」雖然能被一位英挺俊美的男人盯著是件驕傲的事,不過,那目光……也太冷了。她無端抖了一下,好像真的有冷風吹過。
「我在看我深愛的女人,想知道她的心是什麼做的。」他眼底有好深好深的哀愁。
「到底什麼事嘛,你不說我怎麼會知道?」被他盯得別扭,她皺起眉問他。
「這句話應該換我問你,你有什麼事還沒告訴我的嗎?」
沒見過他這麼冷冽的眼神,夏明眸覺得心慌,好像陌生人。「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是我今天去找你父親的事嗎?」她猜。
「嗯。」
「我把支票還給他了。」
「然後呢?」
「然後……然後……說……」她大概知道了。
「說什麼?」他眉一挑,像沒事一樣等著她的下文。
「不告訴你,你會打我。」現在的情況,她只能耍賴,因為不確定他是不是會對病人「施暴」。
「呵!」沈博文笑出來,完全被她打敗。「你也知道應該被打?」
「我討厭你們家的富有,也不希望你為了我過清苦的生活,更不要你夾在你父親和我中間,左右為難。」她委屈地鼓起臉頰,一雙大眼閃呀閃的,企圖博取同情。
「誰告訴你我感到為難了?這麼冰雪聰明的話,怎麼不想想如果你真的離開我,我會不會發了瘋地去找你,工作丟了不說,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你有沒有想過,教我該怎麼辦?」他板起面孔,認真地問她。
「我……我會在另一個地方……陪你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她吸吸鼻子,不是因為他大聲吼她,而是她不能想像他糟蹋自己的樣子,只要畫面出現,她就心酸地想哭。
他沖動地抱緊她。「你這個傻瓜、白痴加笨蛋!為什麼不想著我們一起過幸福快樂的日子,而要兩地相思,將彼此折磨得活下下去?」
她紅著眼緊緊回抱他。「對不起……對下起……」
她只想著要告訴他父親,麻雀不想變鳳凰;只顧著自己的尊嚴,卻傷害了一直用心保護自己、照顧自己的他。
她何嘗不是個用金錢衡量一切的人?以為用嚴詞排拒那種富裕的生活才能擁有乾淨的心靈,認為所有「有錢人」都是殘忍的、高高在上而將其他人踩在腳下的混蛋。
她錯了。眼前這個男人才是最重要的,才應該是她所有思考里擺在第一順位的人。
「別再說要離開我的話,我受不了……」他揉著她的發絲,痛苦地說。「沒有什麼事可以讓我放手,除非你不愛我了、厭倦我了,叫我滾得遠遠的。」
「我愛你,我真的愛你。」她急忙澄清。「博文,對下起,你不要生氣,我知道錯了。」
沈博文放開她,無奈地撇撇嘴角。「你這個磨人精!真的知道錯了?」
「真的知道錯了。」她張大眼,認真地點頭。
「那麼,願不願意試著了解我的家庭、了解我的家人,我不強求你一定要喜歡他們,但是,至少不要有先人為主的觀念,好嗎?」
她照例點頭。
這個時候她才終於明白一件事——他絕對是扮豬吃老虎的高手。
每一次她都以為自己佔上風,事實上卻總是被他吃得死死的。他不過沈默了十分鐘,就把她過去二十幾年的堅持全打破了。
「在想什麼?」他眯著眼看她,骨碌骨祿的眼珠子,不知道又冒出什麼異於常人的念頭。
「沒……沒什麼。」呵呵地假笑,技不如人,只好乖乖臣服。
原本纏繞在心頭糾結,卻意外地因此而舒解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