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忍著小小的不適,快速的套上鞋,然後站了起來。
「我先走了,下午見。」說著,她從他身側閃過。
可是,她走不了,因為就在她擦過他身側之際,他伸手摟住了她的胳膊。
他真的懊悔極了——當他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之時。
他沒有騷擾她、調戲她的意思,但卻犯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原諒的錯。
因為有著一段不愉快的過去,她變得敏感而縴細,就算是最低尺度的玩笑,听在她耳里恐怕都刺耳又傷人。
「對不起。」他摟住她的路臂,轉身面對著她,「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的無心之過?」
看著他那苦惱又懊悔的神情,她的胸口一陣抽緊。
不是他的錯,是她小題大作又大驚小敝,才會把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慢慢趨于平和的關系,又重新帶進緊繃的境地里。
她的心情好復雜、好混亂,她明明不是真的怪他,卻表現得像是他犯了什麼天殺該死的罪一樣。
她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讓我離開好嗎?你前天晚上幫我出了氣,我、我不想討厭你……」
「小刺蝟……」
看見她眼眶泛紅,眼里閃著淚光,身體又微微的顫抖著,他胸口竟一記悶疼。
那感覺像是被世界拳王狠狠捶了一下……喔不,比起那個,這真的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絕不想傷她,不管是存心還是無意。
她雖然像只神經兮兮、老是在人前展示她一身尖刺的刺蝟,但他感覺得到她的脆弱,而那麼脆弱的她,激起了他想保護她的念頭。
就算她的尖刺會扎痛他,他還是想……擁抱她。
腦子里才剛閃過這個念頭,一回神,他便發現自己早已將她一把攬進懷里。
「別哭,我真的不是有意的……」
他從沒被什麼事難倒過,但現在,她卻讓他有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要他趴在地上學小狽爬三圈都沒關系,他只希望她別難過,別把他跟她前男友相提並論、畫上等號。
突然撞進他的胸膛,被他強勁有力的雙臂緊擁著,景頤嚇呆了。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因為所有的念頭及思緒在他抱住她的那一瞬間,都被撞飛了。
須臾,她慢慢回神,卻意識到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那就是她激動混亂的情緒在此刻離奇的沉澱、平靜下來。
她不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唯一的解釋大概只有——他。
但為什麼呢?害怕跟異性接觸、對身體踫觸極度恐慌及排斥的她,為什麼在他懷里竟感到莫名的安心及放松?
他有特異功能嗎?還是……她害怕異性的體質在踫到他的時候就變了?
「我發誓我沒有一丁點邪念,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所以常忍不住的想捉弄你……」他的聲音低沉而誠摯,「我求你原諒我的魯莽無禮,拜托。」
拜托?他居然在求她原諒?
他是個有著明星般樣貌又才華洋溢的大人物,此時此刻竟然低聲下氣的求她原諒?
他根本不必向她低頭,她的份量也應該不足以讓他向她低頭,她覺得自己好過份,居然拿這麼小的事情來為難他。
「森先生……」她軟軟地推開他的胸膛,眼尾還綻著淚花,「我不是在生你的氣。」
聞言,他微恆。「不是嗎?」
她搖搖頭,表情滿是慚愧,「我氣的是自己……」
「為什麼?」他不解的注視著她。
她噙著淚,聲線微微顫抖地說道︰「我氣自己老是把事情搞得一團亂,明明沒什麼事,卻拚命的鬧瞥扭,然後讓別人不好過……」說著說著,她眼眶里又涌出豆大的淚珠。
听完她的話,森一騎沉默了一下,然後了然地、溫柔地一笑。
伸出手,他輕輕的抹去她臉上的淚,「你是讓我很不好過……」
「咦?」她微楞,一臉茫惑的看著他。
「從見面的那一刻開始,你就沒讓我好過過……」
他像是在抱怨,但臉上的線條卻是柔和的、愉悅的。
「可是真奇怪,你越是讓我不好過,我就越喜歡你……」他說,「我都忍不住要懷疑自己,該不會本質里是個受虐狂吧……」
听見他這番話,她整個人一震,然後像是皮球般彈開,退後了兩步,她驚疑的瞪著他。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說喜歡她了,但還是讓她感到好驚愕。
他說她像小孩子,還說她難搞、讓他不好過,可是他喜歡她?
「你又在說奇怪的話了……」她下意識的措住耳朵,「我會當自己什麼都沒听見。」
他笑嘆一記,神情無奈。
「我不能喜歡你嗎?」他上前一步,略帶著一絲霸道的拉開她插著耳朵的手,「你在我身邊時,我覺得很平靜、很快樂,所以我喜歡你。」
他從不勉強自己去喜歡或接受一個他不喜歡的人,就算態度客氣和緩,也絕不讓人有所期待。
同樣地,當他喜歡一個人的時候,就算說出來會讓兩人都感到尷尬,甚至可能破壞兩人之間原有的和諧及平衡,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表明自己的心意。
他喜歡她,打從第一眼開始——縱使那時他還不曾察覺到。
「森先生,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她漲紅著臉,羞惱地看著他,「不要隨便跟一個女生說你喜歡她。」
「隨便?」他蹙眉一笑,「我可不是隨便說的。」
「什……」她驚疑的看著他。不是隨便,難道是認真的?
「你是個可愛又可惡的女生,我確實是喜歡你。」他微頓,神情嚴肅而慎重,「老實說,我還不確定這是不是一般人認知的那種喜歡。」
什麼?他還不確定,居然就隨便的說出口?
「不管是在你的國家,還是我的國家,一個男人都不該隨便對一個女人說『我喜歡你』這種話吧?你都不想想我的心情嗎?」
「我只是很誠實的說出我心里的感覺……」他勾唇一笑,眸光如熾的注視著她。
迎上他火熱得像兩團火球般的眸子,她緊張的吞了吞口水。
「我可以喜歡你吧?小刺蝟。」
「別開玩笑了。」她秀眉一皺,氣惱的瞪著他,「你是來工作的!」說完,她轉過身,連多看他一眼都不敢,隨即奪門而去。
國為是森一騎來台期間的臨時助理,景頤不必進公司打卡上下班,因此離開飯店後,她便直接驅車返家。
雖然她原本打算進公司一下,見見幾天沒見的同事。
但她不確定現在的自己,是否真能回若無其事的進公司。
老天,他為什麼要突然跟她說那種話?而她又為什麼心跳加速、呼吸困難?
喜歡一只小狽是喜歡,喜歡一朵花是喜歡,喜歡一道媽媽的拿手菜是喜歡,喜歡一個合得來的朋友也是喜歡他對她的喜歡是哪一種?
可惡,他自己都不確定的事情,為什麼要輕易的說出口來擾亂她的心情?
想起剛才他把她緊緊摟住,她倒抽了一口氣,連呼吸都在顫抖。
他的胸口好溫暖、好寬闊、好有安全感,她雖然感到心慌意亂,卻一點都不嫌惡排斥。
真是見鬼了,她何時對一個男人有過這樣的感覺?
「咦?」見她回來,潘雨潔一怔,「不是說要回公司嗎?」
「嗯,突然不想去了。」她支吾著。
「是喔。」潘雨潔笑問︰「對了,森先生喜歡台式咸粥嗎?」
她搖搖頭,「我不知道……應該喜歡吧。」
見她心神不寧又神不守舍的樣子,潘雨潔疑惑的盯著她。
「怎麼了?你看起來慌慌的……」
「沒有呀。」
「還說沒有,你臉好紅喔。」潘雨潔注視著她,根唇一笑,「怎麼了嗎?」
「什麼怎麼了?」迎上潘雨潔聰穎慧黯的目光,她不免心虛的微微低下頭。
潘雨潔挑挑眉,一臉「任何事都瞞不過我的眼楮」的篤定表情。
「一定發生了什麼事。」她輕笑一聲,「該不是森先生對你做了什麼吧?」
潘雨潔才說完,景頤便驚羞的連忙否認,「沒有,他什麼都沒做。」
看她滿臉漲紅,眼神羞悸不安,潘雨潔笑嘆一記,「你真的是個很好猜的人……老實說吧,發生什麼事了?」
她眼神飄移,猶豫著該不該告訴潘雨潔。
但她听到茫然迷惑,她需要有人提供一點不一樣的看法及見解,讓她能理性的、以平常心的去看待剛才發生的事,及他說過的話。
「嫂,你、你不會告訴老哥吧?」
潘雨潔俏皮的一笑,做出一個把嘴巴的拉煉拉上的手勢。
景頤一臉困擾,長長一嘆。
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她幽幽的說道:「剛才……剛才他對我說他……」
「我喜歡你。」潘雨潔語氣肯定,仿佛她當時也在現場似的。
景頤吃驚的看著她,「嫂,你、你怎麼知道?!」
「就算是瞎子,也感覺得到啊。」潘雨潔笑視著她,「你感覺不到他還滿喜歡你的嗎?」
她瞪大眼楮,「你不是說真的吧?」
「當然是說真的。」潘雨潔好氣又好笑地揪著她,「你跟景明絕對是親兄妹,一樣遲鈍。」
她嘟著嘴,「誰跟臭老哥一樣啊!」
「當初我一天到晚盯著他看,還不時找機會跟他說話,他卻完全感覺不到我對他的心意,搞得我差點兒想放棄耶。」憶及過往,潘雨潔無奈笑嘆,「當我看到森先生,就好像看見當初的我一樣……」
「啊?」景頤不解的看著她。
嫂跟森一騎?他們哪里一樣了?
「他到我們家來做客時,他大部份的時間都在看著你,而且看著你的時候,唇角總是帶著一抹平靜又安心的笑……」潘雨潔看著她,語氣堅定,「我敢說,他很喜歡你。」
「哈哈。」她夸張的干笑兩聾,「怎麼可能?我一點都不像是他的菜,而且我們才認識幾天。」
「你不知道這世界上有『一見鐘情』這種事嗎?」
「嫂,」景頤輕時一記,「你韓劇看太多了啦!」
「跟韓劇無關。」潘雨潔一臉認真,「不然你告訴我,他為什麼要為了你去招惹麻煩?如果是無關緊要的人,他會這麼做嗎?」
「這……」
「他一定比你以為的還在乎你。」潘雨潔語氣篤定得像是她是這方面的專家般,「也許他自己還沒發現,但我敢保證他對你絕對很有Fu。」
景頤皺皺眉頭,「Fu?Fu?」
「傻瓜,當然是見不到你的時候想著你,見到你的時候想擁抱你的Fu啊。」
聞言,景頤想到的是他剛才那深深的、緊緊的擁抱。
她耳根一熱,臉頰一紅,「拜托,你在亂說什麼?」
潘雨潔眉心一蹙,「你這人真的很不浪漫耶,你的腦子里就不能有一點點浪漫的想象嗎?」
「浪漫?」她嘴里咕喂,「浪漫有時會帶來風險的。」
潘雨潔拍拍她的肩,直視著她,語重心長地說道︰「我親愛的小泵,有些浪漫值得你去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