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出來麼?」莫雪鴛冷聲開口,便有一人自角落里走出來,即便衣裳襤褸,即便蓬頭垢面,可莫雪鴛還是一眼認出了眼前之人,齊妃!
房間里的氣氛異常緊張,空氣中隱隱有肅殺之意。莫雪鴛沉默無語的坐在桌邊,看著齊妃將這間屋子里所有剩飯舌忝個干淨,心里有著說不出的壓抑。
「殺了這宮女!」這是齊妃自進門到現在,說的第一句話。
「殺了雪鴛,齊妃還能在這兒呆的長久麼。」所以說在宮中,知恩圖報的人都死絕了,于是乎對于冷子燁剛剛的救命之恩,莫雪鴛也不打算放在心上。
「你在威脅本宮?」齊妃冰冷的眸子如利刃般射向莫雪鴛,語氣極不友善。
「算是吧,只是不知道齊妃接不接受雪鴛的威脅。」莫雪鴛不想知道這個沈儀容是如何用具無頭女尸瞞天過海的,只知道沈儀容活著這件事于自己而言是個驚喜,過往許多疑團因為她的出現,或許會慢慢解開。
「冷子燁,你就由這賤婢囂張放肆,連句話都不說嗎!」齊妃惱恨的瞪了莫雪鴛一眼,爾後看向冷子燁,憤然低吼。
「咳……事實上,本王到現在還沒弄明白,齊妃為什麼會來找我?」沉默許久的冷子燁終于開口,瀲灩魅惑的眸子里蕩出一片茫然。回首往昔,他發誓從未惹過這朵桃花。
「因為你愛淳于燕!」沈儀容斬釘截鐵的這句話,硬是讓莫雪鴛一個趔趄,生生從椅子上栽了下去。
「可這跟齊妃來找本王有什麼關系?」冷子燁揚眉反問時,莫雪鴛無言的自地上爬了起來。
「王爺該知道淳于燕是怎麼死的吧?一張漁網,一柄利刃,臂現白骨,月復露蠕腸,劊子手在她身上剮了第五百零八刀的時候,冷傲天才舍得放她歸西,自己心愛的女人死的那樣慘,王爺會沒想過報仇?說出來也要有人相信才行!」沈儀容如此細致的描述讓莫雪鴛猛的哆嗦,耳邊隱約響起刀片劃過皮肉的呲呲聲,胸口一窒,小月復傳來劇烈的絞痛,只是想想,便像是又死了一次。
「齊妃要這麼說……那本王就不得不解釋了,其實本王與前皇後,真的是清白的!」清越的聲音宛如龍吟,冷子燁正色看向沈儀容,語氣決然。果如莫雪鴛所料,冷子燁是躺著中槍的,說他喜歡自己,鬼都不信。
冷子燁走了,沒等沈儀容反駁便起身離開了房間,繾綣的紫衣揚起微風,拂過莫雪鴛的面頰,帶起一股莫名孤寂和蒼涼的心境。
「你不相信本宮的話?」沈儀容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將矛頭指向了莫雪鴛。
「雪鴛只是奴婢。」莫雪鴛刻意放低姿態。
「分明武功蓋世,卻走不出這座高牆,冷子燁,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沈儀容似有深意的朝門口吼了一嗓子,轉眸時不忘送給莫雪鴛一個白眼,爾後徑自走向木床,毫不客氣的躺了上去,寄人籬下還敢這麼囂張,著實讓人佩服。
花拳繡腿也可以叫作武功蓋世?莫雪鴛深吸口氣,暫不去想沈儀容的話,雙手搥桌欲起身之際,眼前的梨木方桌,整間房除了那張床外最值錢的玩意,在她面前轟然倒塌,順間變成了廢柴,而在廢柴之下,剛剛冷子燁坐過的地方,一道極淺的裂痕前後蔓延,若不細辨,無人可見。
浩瀚的蒼穹似墨硯般深沉的化不開,夜色如水的浸染這一片天地,浣紗院緩坡綠瓦的屋頂上,冷子燁仰天躺在上面,單手環于胸後,另一只手則握著那支剛剛從磚塊下面挖出來的翡色鳳釵,如花妖冶的臉龐在月光的映襯下散著淡淡的銀輝,雙腿交疊翹起,隨意的姿勢便有著讓人銘刻不忘的驚艷絕絕。
沈儀容說的沒錯,他喜歡淳于燕,從淳于燕的巴掌落在他臉上的那一刻便開始喜歡了,那時的他才九歲,淳于燕也不過是個六歲的丫頭,原因是他沒經允許就親了淳于燕的額角,那可是他的初吻呢!
一年一年的過去,喜歡變成了戀慕,終有一日,他擺月兌兒時陰影,鼓足勇氣想要向淳于燕袒露愛意的時候,那丫頭卻睜眼瞎一樣嫁給了自己的四哥,那一年,他十七歲,那一年,他學會了風流……
八年默默無聞的注視已經改不掉了,于是他親眼見證了淳于燕是如何替自己的夫君在雲波詭譎的宮廷暗戰中一步步走到最後,豐姿瀟灑的意態,處變不驚的性格,巾幗之尊的霸氣在這條險象環生的道路上被她彰顯的淋灕盡致!
滑稽的是,所有的付出到最後只能用一句話形容︰自作孽不可活。想到淳于燕死前的慘狀,冷子燁握著鳳釵的手倏的收緊,眼底的光,順間冰蟄如潭。
冷傲天,你辜負了這天下間最愛你的女人!你害死了本王此生至愛!淳于燕是死了,可她的公道,自有本王替她一點一點的討回來!你從她身上剮的每一片碎肉,每一滴血,本王都會讓你加倍奉還!
深邃的夜空,一道黑影如鬼影掠過,須臾間落在冷子燁身側,悄無聲息。
「屬下白斬,奉南昭國皇後之命,特來接洛王殿下離開此地。」低沉的聲音鏗鏘有力,果斷決然,冷子燁覷眼看向男子,劍眉星目,俊逸非凡,饒是讓自己的妹夫知道瑤兒那丫頭養著這麼個秀色可餐的隱衛,必定會打翻酸壇子。
「要是本王不想離開呢?」冷子燁似是無意的將鳳釵揣進懷里,爾後看向身側白斬,瀲灩魅骨的眸子,宛若星耀。
「那就不離開。」白斬簡明扼要的回應,使得冷子燁的唇角,以一個非常奇異的姿勢勾了一下,如此這般善解人意完全不是瑤兒的作派啊!
「前提是王爺需留下白斬,否則主人會親自到天朝接洛王殿下回去。」白斬的補充讓冷子燁感慨萬端。
好一個以退為進的法子,瑤兒這是怕自己會拒絕她的好意?由此可見他們兄妹真的是好久沒見面了,以致于她完全不知道,時至今日他王兄的這張臉皮,厚的已經可以磨刀了。莫說一個白斬,就是十個他也來者不拒。畢竟要為淳于燕復仇,他需要幫手。
且說沈儀容決定住下來這件事,莫雪鴛表示同意,因為反對于她而言意味著分分鐘會被滅口,冷子燁則不以為意,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其實莫雪鴛覺得整個皇宮如果還有一個地方能讓沈儀容活下來,只有浣紗院,原因在于有冷子燁瘟在這兒,基本沒人敢來作死。
雖然沈儀容這樣不是長久之計,但莫雪鴛覺得當務之急是先要找到那個設計害她的人,此人不比容嬤嬤,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說的就是這個道理。
「莫雪鴛,本王跟你說話呢,你能不能看著本王啊!」莫雪鴛一度懷疑冷子燁是不是閑的舌頭上長了青苔,自她蹲到木池的那刻開始,冷子燁便唾沫橫飛,且在口若懸河的過程中磕了半盆瓜子,對此,莫雪鴛表示很難理解。
「王爺說什麼?」莫雪鴛難得順從的抬眸,眼見著冷子燁懶貓一樣倚在長椅上,一邊翹腿一邊吐著瓜子皮的模樣,莫雪鴛忽然覺得那些非君不嫁的女娃們兒是不是都瞎了?
「上次本王救你那件事兒,你是不是該謝謝本王啊?」見莫雪鴛搭話,冷子燁登時起身,扔了瓜子湊到莫雪鴛身邊。
「謝謝。」莫雪鴛毫不吝嗇的點了點頭。
「那你準備用什麼謝本王?」冷子燁臉上的表情大有看到公雞下蛋之欣喜,眸色熠熠的看向莫雪鴛。
「用嘴。」于是冷子燁臉上的笑容還沒來得及褪卻便已經僵硬了。